春叶初生翠枝摇,嫩尖未展含片香。
锦瑟带着秀儿在锦绣绣坊里带了一整天,教了她如何捻线、分线、卷线、配色。锦瑟只做过一遍给秀儿看,秀儿就全学会了。“是这样子吧?”
锦瑟看过了秀儿配好的线连连点头:“夫人,你做的真的很好。”
秀儿听见锦瑟叫她夫人,马上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锦瑟会意一笑:“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你明天自己来上工就可以了。”
“好。”秀儿跟着锦瑟走之前也不忘再和锦暖打声招呼,“锦暖姐,弄脏你的绣品,真是对不起了。等你绣完了,我会把它洗干净的。以后秀儿在绣坊,还劳烦你多多指点了。”
锦暖瞥了一眼秀儿,她心上的火气显然还没有消。但碍于锦瑟在场不好发作,就应了秀儿一声。“我们绣庄不养闲人,留不留的下来得看你的本事了。”
秀儿答应了一声就和锦瑟回府去了。不过绣坊里却在秀儿走了之后热闹起来。一些绣女绣娘凑到锦暖的绣座旁抱怨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丫头,这么莽撞。”
有的人是借机想巴结锦暖,说一些职责秀儿的话。“就是,这样子毛手毛脚的还想在我们绣坊里做事。”
有的是单纯的为锦暖的绣品担心:“锦暖,这幅绣画是府尹大人订了要给老夫人贺寿的,这可怎么办啊?”
锦暖拿剪刀就在绣画上划了两条对角线,绣画破成四片。“弄成这样,能怎么办。锦香,给我重新描图。”
叫锦香的绣女回答锦暖:“这画图最快就要一整天的,晾晒也要半天时间,只剩五天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锦暖还在气头上,见锦香不乐意,就又把锦香凶了两句。“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叫你画你就画。要是想偷懒的话,我就找别人画。”
“锦暖,我的好姐姐,我只是一时为你着急。那个女的她以为她是谁啊?到处乱摸个什么。以为跟着锦瑟来的就高人一等吗?”锦香又把怨愤都转移到新来的秀儿身上。要不是秀儿的莽撞,她也不需要重新再来画一边八仙贺寿的底画,况且锦暖是一个极其苛刻的人。
秀儿在绣庄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心里默念着配线的一些口诀,生怕明天再去绣坊的时候就忘记了。秀儿觉得自己肯定还有很多要学的,今天刚去就惹了麻烦。以前在家里也和母亲柳银荷一起接过不少的绣活儿,但是都是些小家小户的日常用度,衣服鞋袜,肚兜手帕什么的,没有那些个讲究。在家里都是一张桌子,针线布料齐全就可以齐活,没有像绣坊里那样精巧的绣座和画案。这么久,今天是秀儿最开心的一天,她很期待以后在绣坊里的日子,虽然现在不过只是配配线,但是多出来的时间可以自己边学边练。
不过,秀儿第一天在绣坊里弄脏了锦暖的绣画之后,绣坊里的人都不喜欢搭理她。秀儿得罪了绣坊的班头,就连和秀儿一起配线的绣女锦雨也不敢和秀儿太亲近。不过还是私下里好心的提醒了一下秀儿:“你上次弄坏了锦班头的绣画,做事情小心点儿吧。”
“谢谢。你叫什么?”秀儿想这个女子可能是她在绣坊里第一个说话的人。
锦雨觉得秀儿很和善:“我叫锦雨。”
锦暖见锦雨和秀儿在交谈,就借故把锦雨叫了过来:“锦雨,我的线配好没有啊?”
“是,这就好了。”锦雨忙跟秀儿结束谈话,“做事吧。”
锦雨端着装满线轴的竹盘走到锦暖的绣座旁:“锦暖姐,线都配好了。您在看看颜色对不对。”
“小雨,你来这儿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我看你做事情也很细心,过段时间就教你绣法。”锦暖不能让新来的秀儿拉走任何一个人。
锦雨一阵惊喜:“锦暖姐,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锦暖接过竹盘,“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不用我教了吧。”
锦雨马上低下了头:“雨儿知道了。”
之后秀儿怎么找寻话题,站在她身边的锦雨也不搭腔,只顾着捻着自己手里的线。秀儿好几次都自讨没趣,只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闲下来的时候也偷偷地打瞄着绣座前的绣女们的针法。齐针、散套、施针、乱针、打点、戳纱、接针、滚针、打子、集套、正抢、反抢,秀儿看得眼花缭乱,就算记忆力再好也不能记全。
几天之后,秀儿就让锦瑟每天不用给自己准备三餐。早上和中午绣坊都有准备,晚饭虽然没有,但是秀儿想趁着那些绣女秀娘们都走了的时候,偷偷的用空着的绣座练习白天默记下来的针法。
这一天太阳下山之后,其他的绣女都照例结伴儿走了。有的是回自己家里,有的是一起住在吕府的下人房。唯独秀儿还留在绣坊里。秀儿把绣坊里的后门关了起来,前面只留了一扇开着。屋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秀儿整理好了一些线坐在绣座前面。她凭着脑海里的映像,在绣女们用剩的布料上试着针法。不过总是失败:“明明看着是这样子的,怎么绣出来就是不对呢?”
“你学到的只是她们的动作,而不是绣法。”
秀儿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吓得掉了手中的针头,抬头见到门口站着一个拿着扫帚的老妇人。“啊?”
那个老妇人指着秀儿手里绣得一团糟的布块儿:“你以为你白天这样盯着她们看,她们会不知道么?绣法是秀娘们的看家本领,怎么会轻易就叫人偷看去了。锦暖故意做的一些假动作让你上当的。”原来锦暖早就发现秀儿经常偷看偷学,还故意叫绣坊里的姐妹们在用针的时候加一些虚虚实实的动作,让秀儿看不明白。
“你是谁?”秀儿来这里很多天了,但是从来也没见过这个人。
那个老妇人走近秀儿拿过秀儿手里的杰作:“我是这里负责打扫的,大家都叫我珍婆婆。”
秀儿以为是珍婆婆抱怨她这么晚了还不离开:“哦,珍婆婆。耽误你打扫了,我这就走。”
珍婆婆叫住了秀儿:“你是不是真的想学?”
秀儿觉得这个老婆婆很亲切,就聊了起来。“我刚开始以为自己很会做绣活儿的,但是来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井底之蛙。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的。让婆婆见笑了。”
珍婆婆见秀儿的针脚活泼,图案整体秀丽细致,就是因为针法不当导致整个画面不够柔亮。“要是你肯学,我就教你。”
“婆婆教我?”秀儿很吃惊,因为说要教她的是个打扫绣坊的婆婆。
珍婆婆把扫帚放在门边,就着秀儿没绣完的针线在画布上绣了一片青叶。“当然,我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教,你要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我问你,我刚才用了几针,各是什么针法?说对了,我就教你。”
“春叶初生,嫩尖未展。婆婆一共用了十针,但是秀儿也认不全,认得的也就只有齐针、散套、戳纱、接针、滚针、正抢。不过我都看会了。”秀儿在珍婆婆绣的翠叶旁边又学着绣了一片,“您看看。”
珍婆婆很满意地点点头:“丫头,眼力不错。我这十针针针不同。你学会了这十种,就学会了苏绣的基本功了。苏绣讲究的就是六个字,平、齐、和、光、顺、匀。平,绣面要平展;齐,边缘要齐整;细,用针要细巧,绣线精细;密,线条要紧凑,不露针迹;和,配色要适宜;光,光彩要夺目,色泽鲜明;顺,丝理要圆转自如;匀,线条要精细均匀,疏密一致。拿你绣的这片叶子来说吧,你确实是有功底的。春叶的形色是有了,但是神韵太差。这六个字你一个也没有做到,慢慢练练吧。”
“受教了。”秀儿用心的听,用心的记。没想到绣坊里一个下人都可以对苏绣有这么深的造诣,她更加确信自己来对了地方。
有针线在手,秀儿一点都不闷了,而且把所有的烦恼都先扔在了一边。反正大夫说了急不来的,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多学点东西。所以秀儿更加的用心,晚上经常是很晚才回吕府。这一天她回来的时候,吕宇楠正坐在秀儿的房间里喝酒。“吕公子,你怎么跑到我这儿喝酒来了?你们府里这么大的地方,难道没有一个让你喝酒的地方。”
吕宇楠是被府里的人还有那些老掌柜们逼烦了,所以躲到这里来。“反正你这儿还不是我吕府的地盘。你不用还不让我这个主人用?”
吕宇楠可没说错啊,这里的确是他的地方。“我说不过你。不过,现在我想休息了。公子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吕宇楠有点微醉,但是还没有放下酒壶。“我很烦啊。就让我在这里安静地呆一会儿。至少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
秀儿见吕宇楠好像是为了躲什么人,无奈只好让他留在这里。她在门口看了看没人,就把门关了起来。“好吧。不过就一会儿。”
吕宇楠和秀儿一起闲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秀儿可不敢说她在绣坊偷学的事儿:“在外面逛了逛。”
“你每天晚上都出去逛连晚饭都不吃?”吕宇楠早就听锦瑟说了秀儿每天晚上都在绣坊呆到很晚才回来。
秀儿胡乱的想搪塞过去:“我觉得应该给你节约一点粮食。”
“怎么样?在绣坊还习惯吗?”吕宇楠给秀儿到了一杯酒,但是马上又收了回来自己喝了,“忘了你怀孕了。这时候要是有一个酒友就好了。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我还是走吧。”
“不送。”秀儿打开门发现没有人才把歪歪斜斜地吕宇楠给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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