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红线不翼而飞,百家针遍地生花。
不知不觉,秀儿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白天在绣坊里干活儿,顺便就把绣女绣娘们用剩了的线和布自己收起来,晚上就用这些材料。珍婆婆也不是每晚都来,不过秀儿是每晚都在绣坊里,珍婆婆不来的时候,秀儿就自己练。总归是打发时间。
早上,秀儿站在铜镜前面看着自己的身子,已经很显形儿了。不过幸好已经是深秋,穿多一点衣服,再把穿在外面的布兜系松一点,看上去也还算正常。秀儿打理好了行头才出门到绣庄来。
大家都在忙得时候,锦香凑到锦暖的绣座边上:“锦暖姐,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丫头现在不偷看咱们了。也不知道到底偷学了多少。”
锦暖嫌锦香挡住了光线,就把她给推开:“你别挡着我。”
锦香只好往后面退了一步:“锦暖姐,上次她弄脏你的活儿,之前又偷学咱们的绣功。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锦瑟跟我说要特别关照她,不算了,你还想怎么样?”锦暖本来想给秀儿出点难题,但是在她还没有所行动的时候,锦瑟就来和她说要多多照顾新来的秀儿,不过没有告诉她秀儿是双身板儿。
锦香惊愕,看了眼秀儿:“锦瑟从来不过问我们绣女之间的事儿啊?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锦暖也问过锦瑟,不过锦瑟没说。“谁知道啊。你去干你的吧。”
锦香手捂着嘴接在锦暖耳边:“看来她是仗着锦瑟护着她所以才耀武扬威的,说不定上次也是她故意的。锦暖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不用你亲自动手,我有法子帮你治治她。”
锦暖见锦香把握十足的样子,就默许了。“是你要做的啊,我可什么也没说,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锦暖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锦香说完就在锦暖的绣座上拿了一两滚线轴收在袖中往线架旁走去。
秀儿正从线架上的大线轴上把线扯下来分成细股,大线轴上的线称作花线,小线轴上的线才叫丝线。一根花线可以分成十六根丝线,所以拆线的活儿要十分的专心。
锦香把锦雨叫到一边悄悄地说:“锦雨,你去做件事。”
锦雨瞧着锦香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儿?”
“你瞧,”锦香袖子一抖,两个小线轴就从她右边袖口掉到左手手心。“你把这个放到那个丫头身上。”
“这是做什么?”锦雨纳闷儿。
“你还想不想做绣娘,想的话就按照我的吩咐做,不要惹锦暖姐不高兴。”锦香抬出锦暖来压锦雨。
锦雨无奈,接过了锦香手里的线轴。
“放好了,给我说一声。”锦香最后还不忘提醒锦雨。
因为锦暖上次说了要教她学针法的,锦雨没办法只好听锦香的。锦雨借故和秀儿聊天,趁秀儿不注意的时候就把线轴放在秀儿的衣兜里。然后就冲着一直看着这边的锦香使了个眼色。
锦香会意冲着锦雨喊道:“我还差的哪几种线呢?”
“这就来。”锦雨用手肘撞了一下秀儿,“我现在很忙,你帮我拿过去吧。”
秀儿很爽快的答应了,平时想帮锦雨的时候,她总是躲着。现在主动提出要求,秀儿当然不会拒绝。秀儿拿着锦雨递过来的线篓子,送到锦香那儿。“姑娘,你要得线。”
“放那吧。”锦香装作很忙,无暇顾及。
秀儿照吩咐放下东西就回了线架旁边。
不一会儿,锦香就阴阳怪气地大喊大叫起来。“哎呀,我的滚红线轴不见了。你们谁看见了?”
“滚红线轴?”滚红线就是用来滚边的线,但是不一定都是红色的。
锦香站起身来把绣座翻了个遍:“是啊,我刚刚放在绣座上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锦暖也过来装作帮锦香找:“好好找找吧。”
锦香很委屈地跟大家诉苦:“我刚刚放这儿的,怎么会不见了?”
“是不是有人拿错了?”锦暖问着旁边的几个绣娘。不过她们都连连摇头,说根本没用到滚红线。
锦香回想了一下,马上就把手指向线架旁的秀儿:“如果不是你们,那肯定是她。刚才就只有她碰过我的绣座。”
秀儿突然平白无故地被人冤枉拿了线轴,有些惊慌失措。“不是我,我只不过帮锦雨送线过去,我什么都没拿。”
锦香眼一斜,两三个绣女已经站在秀儿两边了。“拿没拿,搜了就知道。你们给我仔细搜她的身子。”
秀儿连连后退,躲着两个逼近她的绣女。她不怕他们搜,怕就怕他们一摸就会知道她怀孕的。秀儿自己翻出身上的衣兜:“我真的没拿。”所有的人都看到有滚红线轴从秀儿翻出的衣兜里落在地上,同时还掉出一张绣帕和一个针线包。秀儿自己也看得目瞪口呆,她自己都不知道滚红线怎么到了她的衣兜里,一时哑口无言。
锦香马上就对秀儿发难了:“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秀儿已经被锦香逼到了贴在墙角:“我没拿。我不知道怎么会在我这儿。”
锦香咧嘴一笑:“你不知道?难道我的线轴自己长了脚走到你兜里去的。姐妹们,你们听听,这丫头拿了还不承认,这不是偷是什么?你们以后要当心啊,东西看好了。”
锦暖见到地上的绣帕,就走过去拾了起来。白色的绣帕上绣着一副未完成的秋霜图。几块奇石中生出一颗打了秋霜的松树,只完成了奇石和一半的树干。锦暖看着这个绣帕,大吃一惊。配线掺色均匀恰当,针脚疏密紧凑,单看绣功已经比绣坊里的很多绣女技高一筹了。再看奇石有棱有角,松树树干纹理清晰,整个画面神韵十足。锦暖那这个绣帕问秀儿:“这是你绣的?”
锦香先抢了白:“不用问了,早就见她整天偷看我们绣活儿了。现在偷学还不够,还要偷我们的绣布和绣线。真是不要脸。”锦香这么一闹,大家都认定是秀儿偷得了。
“是我绣的,不过我没有偷学你们,而且针线都是姐妹们用剩的。我把你们每天报废的材料拿来练习,绝对没有偷线料的。”现在人赃俱获,秀儿是众矢之的有口难言。不过秀儿绝对不会因为他们人多,要让她承认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儿。
“谁跟你是姐妹,不要叫的太亲热了。自己偷了东西还敢狡辩。”锦香抬手就一巴掌打在秀儿的脸上,脱掌之时,秀儿的左脸上有四个很明显的指印。“你知不知道大家最忌恨什么?就是你这种偷师的人。姐妹们的技法要么是名正言顺拜师学的,要么就是自己绣出来的。”
锦雨刚来绣坊还没到一年,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她知道秀儿是被冤枉的,想站出来帮秀儿,但是又不敢当面顶撞锦暖和锦香。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走开。
“我不是偷学,我是跟……”脸上火辣辣的痛,但是秀儿说到这里还是住了口。她答应过珍婆婆不会把她说不来的。因为珍婆婆真的是偷学来的,这样一来,好像秀儿就真的是偷学的了。
“说不出来了吧。”锦香转头对锦暖说,“锦暖姐,绝不能便宜她,就算废了她的手也不能给姐妹们解恨。”
秀儿见锦香太过霸道,终于忍不住了。秀儿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地望着锦香。“那你是不是还想要了我命?”
锦香被秀儿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慎,不过现在她这边人多,没理由会胆怯的。锦香又卷起袖口要打秀儿:“你还有理了。看我敢不敢要你的命。”
秀儿把锦香的手拦在空中:“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手被秀儿捏的生疼,锦香哪里肯罢休。她左右各使了一个眼色,站在她身后的绣女们马上就把秀儿围起来。“我要让你知道锦绣绣坊的规矩。”
“锦香。”锦暖拦住了锦香和其他的绣女站到了前面来,“你们可不能这么对新来的姐妹。虽然是她做错了事不承认,但是我们可不能让别人说我们霸道欺生。怎么着,也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你也看到了众姐妹都对你很不满了,你怎么也要表示一下你的歉意吧。”
秀儿知道锦暖才是真正的主事人,于是放开锦香的手直面锦暖。“那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锦暖让其他人让开了一些,腾出来一些地方。然后在材料柜里拿出一盒针,全部倒在了地上。“很简单,这里有一百根生锈了的针。你要是能在明天天亮之前把这一百根绣针全部磨成新线针的话,我就给你个机会原谅你,还会让个绣座给你用。不过,要是你做不到,就滚出我们锦绣绣庄。”
秀儿看了满地的针,这分明就是故意给她出难题。一百根针全部散落在绣坊的地面上,就是全部捡起来也要花很多时间。还全部都是锈迹斑斑的废品,一夜之间要全部磨成新亮的和丝线一样细的线针,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不过,能在绣庄干活儿是秀儿自己跟吕宇楠讨来的,要是被赶出去的话就没脸再住在吕府了。不过要是能做到的话,还能有自己的绣座,可以名正言顺的绣绣品。秀儿又看了看绣座,不如赌一把。“好,就按照你说的。我希望锦暖姑娘和大家都是信守信用的人。”
锦暖相信这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锦暖见过了秀儿绣的绣帕,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绣出上品。她担心秀儿呆在绣庄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超越她。所以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赶走秀儿,保住自己在绣庄独一无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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