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绣会鸣锣开鼓,无缘对面不相逢。
赛绣会正式开锣,前后共分两轮。第一轮是各个绣坊里参选绣女都自己准备一副同样大小的绣画,题材不限。所以所有的绣女们都各显神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这一轮会从交上来的绣画中选出十副最好的,绣这十副绣画的绣女才能进入赛绣会的第二轮现场同题绣。
秀儿已经答应了吕宇楠要弃赛,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绣品呈上去。但是方心正还不知道秀儿的打算,就在枫竹居里拿了那张燕展图当作第一轮赛绣的绣品。不出意外,秀儿一路披荆斩棘进入了如第二轮。现场同题绣顾名思义就是绣女们当着品评人的面儿同场同题竞技。在限定的时间内,谁能绣得又好又快便是赢家,所属的绣坊也会得到苏绣第一绣坊的美誉。
赛绣会的第二轮里,除了秀儿基本上其他的绣女都是吕宇楠买通了给锦瑟作陪衬的。按照吕宇楠的意思,是秀儿根本就连第一轮也不要参加。所以现在吕宇楠正拿着参选第二轮的绣女名单皱着眉头。
“秀儿不是答应了不会参加赛绣会吗?”锦瑟也看到了名单上秀儿的名字。
吕宇楠还是相信秀儿会言出必行:“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应该不会反悔的。”
锦瑟给吕宇楠揉着肩:“少主为何如此相信她。这次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赢了就可以一举成名。一般的人可以拿钱收买,那是因为她们的绣技平平。但是秀儿连我也没有能胜她的把握。”
“我也是凭感觉。我说要她还救命之恩只不过是想让她更厌恶我,厌恶吕府,这样她就会自己提出要走。那些掌柜们因为她住在这里已经多番责难,要是再不让她走,我恐怕会白救了一条性命。你也说了她不是一般人,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怎么会自己拿着张还债的契约来。就凭这一点,我信她。”洪兴荣曾要挟吕宇楠,秀儿再不离开吕府就只有死路一条。吕宇楠之所以处处与秀儿作对也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
“少主相信,那我也相信。”锦瑟对秀儿也很有好感,若不是因为身份特殊她觉得和秀儿会是很好的姐妹。
翌日,正是赛绣会的第二轮赛绣的日子。一大早,方心正就到枫竹居来接秀儿。紫枫树的枫叶已经全部都变了色,斑竹还绿绿的,偶尔有一些枯黄的叶子挂在枝头。冷风一吹,便落了下来。一片或者一堆嵌在在已经被染成紫红色的地面上,点缀成不规则的花纹。虽然这别院是方心正的,但是冬天这里太冷,他也难得来一次。来的时候也未得见这样的景色,不禁失了心神。
如意给方心正端了一碗热茶:“老爷,进屋里坐着等吧。秀儿姐刚起身,恐怕还得耽搁一会儿。”
方心正慈眉善目地笑着接过茶碗:“没事儿,是我来得早了。没想到冬天这里的景色竟然美到了极致,可是我这个主人全从来没见过。”
这番话一点不假,只要是亲身到过枫竹林的人都会认同的。“秀儿姐也说这里就像是人间仙境一般,还说等有空的时候就绣一副枫竹林的绣画送给老爷以答谢老爷的知遇之恩。”
“难为她有心了。不说秀儿了,说说你吧。你跟着秀儿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学到了些皮毛。”方心正捋着胡须问如意。如意的绣功也是漪霞绣坊里拔尖儿的,方心正安排她来伺候秀儿也是花了有一番心思。
如意本是个孤女,靠卖绣为生的,能进漪霞学绣也是方心正的功劳。“如意不敢辜负老爷的期望,不敢说自己的绣有秀儿姐十成十的神韵,但也有八分满的形似。”
方心正很想帮秀儿把她的绣风发扬光大,所以才安排了如意,这一点他也是征询过秀儿同意的。“不会的地方就多问问,难得秀儿不像别人那么小气,别错失了好机会。”
“如意知道。”
早上还在刚睡醒的秀儿,就听见院子里的马嘶声。知道是方心正亲自来接她去赛绣会的现场,心里犹豫万分。虽然已经决定了要装病,但是秀儿一直琢磨着怎么样才会装的逼真。思来想去,秀儿还是决定先去会场,先吓唬一下吕宇楠再说。洗漱完毕,秀儿没有给上胭脂打唇红,反而是多抹了些脂粉在脸上。出来见方心正,就装得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方老爷,不好意思让您等了这么久,现在可以走了。”
方心正看到秀儿面色苍白,就紧张的问:“秀儿,你没事吧?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
装病的楔子效果很理想。秀儿半耷拉着眼皮:“可能是晚上没睡好,所以打不起精神来。”
方心正示意如意扶秀儿上马车:“那你在车上的时候就再眯一会儿,这里过去也不近。”这次的赛绣会机不可失,要是平常的地方他这时候一定会让秀儿好好休息的。
马车上秀儿和方心正都坐在里面,所以秀儿也就真的眯了一会儿。到了会场的时候,方心正让如意唤醒了秀儿。
不远处锦瑟在锦绣绣坊的众绣女们的簇拥下说笑着,秀儿才刚到,锦暖就斜着眼看着这边。“你们瞧,她都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了,还来赛绣。也不怕丢人现眼。”
众人朝着锦暖看的方向望去,正看见秀儿一只手撑着腰站在那儿。不过,怎么看也像是靠着身旁搀扶着她的丫头才能站稳身子。锦瑟想过去和秀儿说说话,想知道她今天的来意。“我过去看看。”
锦瑟还没迈步子,就被锦暖拦住。“过去干什么?没见着她病怏怏的吗?过去了还不是沾染一身晦气。”
锦瑟只好留在原地,但还是不住地观望着秀儿。秀儿四下张望的时候,正好看到锦瑟注视她的眼睛。便就对着锦瑟投以浅笑回应,表示让她放心。无论锦瑟懂不懂秀儿的意思,看到那谦和的笑容她心里就安稳许多。
不一会儿,所有的参选绣女被传令官领进赛场。参赛的绣女虽然只有十名,但是来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把赛场周围围得水泄不通。赛场正对着门的地方设置了一排雅座,给品绣的官员和御绣坊的绣娘。赛场正中有十张绣座,呈三角形摆放。绣女们一一验名入座,而雅座正中坐着的唐跃海却在与身旁的江浙巡司交谈时没有注意到刚刚落座在最后一排的人儿。
江浙巡司先站了起来,顿时喧闹声都止住了。“大家都知道这次的赛绣会意义非凡。之前第一轮的比试已经诞生了我们苏绣十位最出类拔萃的绣女。今天,我们就会在她们中间再选出的“苏绣第一绣娘”和“苏绣第一绣坊”。不仅有重金奖赏,还可以获得御使大人唐大人的亲笔题字。更重要的是能代表我们苏绣参加“御绣娘”和“御绣民坊”的角逐。”巡司偏了一下身子,请唐跃海也站起来,“这位就是当朝的御使大人唐大人,唐大人也是我们苏州人。所以今天才不远万里的从京城赶回来参加我们的赛绣会。下面,就由唐大人来亲自揭晓今天的赛题。”
唐跃海很久没有回家乡了,这次借着他的老师巡司大人的邀请才从公务里抽出身来。一阵掌声过后,唐跃海看着赛场里的人山人海说:“现在在场的,说不准还有跃海以前的街坊邻居,同窗学生。跃海承蒙恩师栽培,才得以学有所成,官拜朝堂。今日至此,代为布题,也是为报恩师多年的教导。”唐跃海没有穿官府,一身常服仍不掩气度轩昂。他双手从巡司手里接过绣题,就给大家亮了出来。“绣题是“猫”,三炷香时间为限。”
绣题实际上是一副画,画上一只顽皮的白猫。香点燃之后,画就挂在赛场的最前面。绣女们马上开始穿针引线,抬手勾刺。秀儿已经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来,自然不记得唐跃海来。只在他宣布绣题的时候,一眼带过。
唐跃海呢?赛场上的人太多,他根本没有仔细留意参赛的绣女们长相如何。而且点香以后,秀儿一直埋头绣活儿,唐跃海也和自己的恩师叙话家常。因此他也没有看到自己画中的女子就在对面坐着。
三炷香烧完了两柱,秀儿的绣也快要完成了,只差背景上的一些花草和猫的眼睛。秀儿抽着间隙在到场的人群里寻找着,锦瑟在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那份儿,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进度。周围的看客们有的已经等不下去就散去了一些,秀儿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一双焦虑地眼睛。
吕宇楠正用这双眼睛正对她使者眼色,秀儿一脸坏笑,故意在抽线的时候把右手抬得老高像吕宇楠示威。等到吕宇楠从焦虑到愤怒,从愤怒到无奈的时候,秀儿才突然装作腹痛难忍的样子。
噗通一声,秀儿整个人从板凳上滑倒在绣座下面。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坐在秀儿旁边的绣女还尖叫了起来,连吕宇楠都伸长了脖子观望着。
和秀儿定好了唱双簧的如意马上跑到赛场里大喊:“夫人——夫人——”
方心正也急急忙忙的围了过去:“秀儿,你怎么样?”
演戏演全套,秀儿吃力的哼了一声就佯装晕了过去。
巡司大人在前面探着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传令官回话:“大人,有位绣女晕倒,无法再继续绣了。”
巡司大人听闻即刻下令让秀儿的家人带她回去。唐跃海关注着事态,但绣座和围拢的人群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直至秀儿被如意和方心正带走,也未能看到他朝思暮想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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