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彩头花落吕家,盲眼猫实至名归。
最后一炷香很快就烧完了,十位绣娘的手下就只有七副完整的绣品。传令官把十副绣画都收了交上来品评,绣女们坐在绣座上静等着结果。绣画上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而绣座上的编号是按照到场的顺序排的。
除却三副没有完成的,赢家就会在完成的七副绣品中产生。坐在雅座上的人相互传递着绣女们的绣品,交流品评。过了一小会儿,便产生了结果。众人一致认为其中一副双面绣堪称精美绝伦。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可以完成一副逼真的双面绣真的是不简单。其他绣女的绣座再精美也只有一面而已。
正在巡司大人要大声宣布的时候,御绣坊的绣娘在端详那副双面绣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很大的缺陷。“这幅绣还没有绣完。”
众人都聚拢过来,御绣坊的绣娘指着秀儿绣画:“猫的眼睛没有绣。”原来大家都只因看到了这幅绣品是罕见的双面绣,没有留意到绣画上白猫的眼睛处还空洞洞的。
传令官说:“这幅绣画就是刚才晕倒的那个绣娘绣的。”
巡司只好让大家又重新在其他六副绣画中选出一副最好的来:“这样的绣技评不到第一实在是很可惜,但是按照赛规未完成的作品是不能参加最后品评的。我们再重新选过吧。”
于是,秀儿绣的这幅双面绣就被放在了一边。最后的大赢家就是锦瑟和锦绣绣坊。唐跃海当场就给他们题了字,一个是“苏绣第一绣娘”,一个是“苏绣第一绣坊”。落了笔,唐跃海指着眼盲的白猫说:“大人,既然这些都没用了,我可不可以拿走这幅绣品?”唐跃海此举不为别的,就只是单纯的觉得很中意这幅绣而已。
巡司大人慷慨得很:“这幅绣若不是有那点残缺,绝对是今天的榜首。就这么丢掉也很可惜,跃海你喜欢就拿去吧。”
如意和方心正把秀儿带出赛绣场之后,马上就去了临近的医馆。大夫本来还在给别的病患诊脉,但是如意大喊着有人晕倒了,所以就放下了手头的病人。让如意把秀儿扶到里间。
方心正急切地想知道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看出不对了,现在还当场晕倒,实在是叫人很担心。“大夫,你赶快给仔细瞧瞧。”
大夫见方员外都这么紧张,便觉得昏迷着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物。“方老爷放心,老夫知道的,这里不方便,您先出去等等吧。”
方心正出去之前叮嘱如意:“如意,你好好的照看着。”
“是。”如意见方心正出去之后,就碰了碰秀儿的手臂,“秀儿姐。”
秀儿知道大夫还在,所以佯装渐渐地苏醒过来,然后跟大夫说。“我很难受。”
“夫人,你是哪里不舒服?”大夫给秀儿拿脉,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
“刚才突然肚子很痛,一阵一阵的。”秀儿还不知道阵痛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问过珍婆婆,所以装的也像模像样。
大夫怕秀儿是要早产:“那现在呢?”
秀儿让如意扶着坐起身来,“现在又不怎么痛了,就是心里闷得慌,身上也没什么劲儿。”
大夫收回了按在秀儿手腕上的三根指头:“夫人,这是怀孕期间正常的阵痛。但是夫人你有点早产的迹象。回去多休息就好了,没事的。”
“多谢大夫。”秀儿和如意对视了一下,总算是安然度过了。
赛绣会结束以后,人人都知道锦绣绣坊和锦瑟是苏绣第一。但事实上名声更大的反而是由巡司大人送给御使大人唐跃海的那副盲眼绣猫。不少人到处打听在绣场上晕倒的人是哪家绣坊的?叫什么名字?有钱能使鬼推磨,要买点消息有什么难的?很快秀儿和漪霞绣坊的名声就压过了得了彩头的吕家。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去漪霞绣坊指明要买和订秀儿绣的绣品。方心正本来因为秀儿的中途晕倒就自认倒霉了,没想到现在倒是因祸得福。来买绣的人趋之若鹜,但是大夫的叮嘱也不能不顾及,方心正只好和买家说明了原由。知道了情况的买家不仅没有败兴而去,反而愿意先排着轮子下定钱。这可是把方心正乐坏了,光收银子都收到了手软。
相反,锦绣绣坊虽然挂着“苏绣第一绣坊”的匾额,生意和以前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吕家太夫人萧辛慈听闻了坊间的一些传闻,说是吕宇楠买通了官员才从秀儿手里抢回来这个头衔的。生意好不好,招牌大不大,萧辛慈都可以不在意,但独独就耿耿于怀锦瑟给吕宇楠的名声抹了黑。因此,萧辛慈找到锦瑟来单独聊聊:“锦瑟,我得恭喜你。怎么说也给我们吕家撑足了脸面,还争回来参选御绣的机会。宇楠,果然没有看错人。”
锦瑟乍一听还真以为太夫人真心夸奖她,屈身行谢礼。“太夫人过誉了,锦瑟也是靠太夫人和少主栽培。”
萧辛慈突然语气变得凶狠起来:“你也看到了,不要以为得了个什么第一绣娘的名号就很了不起了。还不是连个弃赛的丫头也比不上。你也听到现在人家都在怎么说的,说我们吕家名不副实,什么第一都是强抢来的。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交代。”
市井传言毕竟不是空穴来风,吕宇楠的确是拿钱贿赂过一些品绣的官员。“太夫人,少主这次是不惜代价想拿到参选御绣的资格,所以才出此下策的,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
萧辛慈见锦瑟顶嘴,就举起拐杖想要打锦瑟。“够了,不要再找借口了。平时少主少主的喊,一遇事儿就把责任都推到主子身上。你要知道,你一辈子都是南宫氏的奴婢。”
吕宇楠来找萧辛慈,突见萧辛慈手里的拐杖就要落在锦瑟的背上,马上进屋用手臂挡住这一杖。萧辛慈真的是很生气,要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大的劲儿。弄得吕宇楠疼得大叫起来:“奶奶,您真是老当益壮。”
吕宇楠的嬉皮笑脸并没让萧辛慈的气消了多少,不过看吕宇楠吃痛就把拐杖收了回来在地板上顿了一下。“你若是再这般玩笑,就准备再吃我一杖。”
锦瑟还跪在地上,吕宇楠完全没有给她求情的意思,反而是拉了萧辛慈就说东说西的扰乱视听。萧辛慈知道吕宇楠在这儿,再想教训锦瑟是不太可能了,于是就把让锦瑟先出去。“你记住我说的,要是以后再有半点儿差池,你主子也保不住你。”
“是。”锦瑟无端端地就挨了骂,心里本是不平。但是见吕宇楠为自己挡了杖责,心里也就一点都不苦了。
锦瑟出去了,吕宇楠就挑了重要的说。“孙儿已经照您的吩咐把该准备的都布置好了,只是招兵买马、打造兵器都尚需时日。”
萧辛慈这下才真的消了气:“做得好,总算没让我失望。咱们已经等了几十年了,也不在乎再多一年半载。”
没多久,很多外地的商人也慕名到漪霞绣坊要买秀儿的绣。这天竟然有一名西域商人出现在漪霞绣坊门前,用很奇怪的腔调打听着。“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绣娘,名字叫秀儿。”
漪霞绣坊里的掌柜听不明白这个红头发红胡子的外来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反而觉得这人有病:“你是不是找医馆看病啊?看你这模样就知道是有怪病。前面左转第二间。”
红胡子知道自己话说太多别人听不明白,于是就只重复着四个字。“我——找——秀——儿——”
这下掌柜的听明白了,就找人请来了方心正。方心正到底是见多识广,看到红胡子就知道是西域来的。方心正把红胡子领到里面问:“你有什么事吗?”
红胡子从一个奇怪的包里拿出一张绣画来递给方心正:“我是从西域来的。我从别人手里买到这了这个,这个署名是秀儿,绣得很好。”
方心正见到西域商人都赞赏秀儿,心里也是洋洋得意。他认得这幅绣画就是自己代秀儿交到赛绣会的燕展图,后来听人说被官府竞价卖掉了。原来被西域商人买了去。
红胡子又拿出一副燕展图的绣品出来给方心正看:“你看,这也是署名秀儿。一样的花色,也很好。我想知道哪个是真品。”
果然,第二幅也是绣得燕展图,花色一模一样,连题诗也是那句“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虽然西域商人分不清真假,但是方心正一眼就认得出来第二幅是假的,绣功很粗糙,绣材也是低劣的货色。方心正一手拿一张给红胡子说:“这幅是假的,这幅是真的。这幅假的你是在哪儿买的?”
“在街边的摊子上,很多。还有很多其他的绣都有署名秀儿。我还以为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了假货,所以我才来找人辨认一下。现在放心了,多谢多谢。”红胡子把真的那副仔细地收了起来,就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方心正手里捏着仿冒的绣品,思虑起来。秀儿就快要临盆,从现在开始到生产后起码半年都不可能有很大的功夫花在做绣活儿上。再加上市面上到处都是仿冒品。这样只能使得想买的人买不到,买到的人买不到真品,时间长了也就失了兴趣。等这火候一过,再想回炉,肯定落个不腥不臭了。无论如何,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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