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近,吕香蓉没有时间再和萧辛慈磨嘴皮子。因为她知道,磨到最后那个败下阵来的还是自己。她找来洪兴荣和洪晓晴,准备告诉他萧辛慈提得条件:“洪掌柜,太夫人那边允是允了,但是提了个非常苛刻的条件。”
洪兴荣没太在意,他在吕家的权势地位很高,自以为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儿。“什么条件?”
吕香蓉面露难色:“她要晓晴从吕家后门进府。”
洪兴荣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儿:“这怎么行?明媒正娶怎么能走后门?”
“我都说了不可以了,但是太夫人执意要这麽做。您不是不知道,太夫人眼里只有宇楠一个,我们仁杰她根本就瞧不上。偏心归偏心,但没想到这次竟然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我们就去曹府举行婚礼吧,虽然远了些,但我们晓晴也不至于受委屈。”洪兴荣宁愿跋山涉水,也不会让洪晓晴家的不顺心。
吕香蓉怎么肯依,她执意要在吕府完婚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曹仁杰也是吕家的后辈。“现在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再改地方也开不及了。不如您再去跟太夫人说说。洪掌柜是老人儿了人,在太夫人面前说话比我们有分量。”
“既然是太夫人的意思,我们就照做吧。但我不是不会从后门走着进去的,让花轿一路抬进去,直到花堂门口。”洪晓晴虽然嘴上说没关系,但心里已经记下了这笔帐。
曹仁杰不受宠,洪兴荣早就知道,不过不知道他原来一点地位都没有。虽然有些后悔把孙女儿嫁给他,但事情已成定局。
秀儿本以为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的时候,绣坊里的绣娘们给她出了个难题。秀儿去查看货单进度的时候,却见绣坊里有一半的绣座是空着的。这些绣座都是属于绣坊里的资深绣娘,也就是留下的人基本都是新入徒的新人。秀儿问:“其他人呢?”
坐在前面的小姑娘回答道:“姐姐们都病了,上不了工。”
“好端端的怎么就都病了?”这正在用人的时候,病了这么多的熟工,叫秀儿怎能不着急。
“姐姐们今早儿起身的时候就都说肚子疼,疼得都起不来床了。”
“你们先绣着,我回府看看。后天就要交货了,大家都抓紧点儿时间,辛苦也就这么两天。我会儿让账房给你们发双倍的月份。”安定好来了的绣娘,但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去看看那些称病没来的。
吕府的偏院一角是绣娘们十人一间共用的寝室,左右一共两间。左边住年龄大一点的,右边住的年龄小一些的。此时,右边的房间空着,左边房间的长榻上一群绣娘围坐着闲聊。
“锦香姐,我们这样会耽搁很多时间的。后天要是没有绣品交给客人怎么办?”
锦香毫不在意:“货单耽误了,又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每天都加几个时辰的工点。到时候没有货交出去,也是她的责任。记住,我们是病人。”
窗边有一个绣娘撑着窗框探头盯着院子里瞧,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她马上就关了窗户爬到榻上。“少夫人来了。”
锦香慌忙指挥:“快,都躺下。被子都该严实。”她一面说还一面用手指在茶杯里沾了水弹在额头上。锦暖因为被吕香蓉请去给洪晓晴做嫁衣,所以没有在绣坊主持大局。没有人管着的锦香就擅动平日里和自己相好的姐妹摆弄秀儿。
秀儿在外面敲了几声,没人应门。试着用手推,才发现门没锁。进入里面,只见长榻上一溜过去躺得整齐极了。秀儿心里早就猜测着这些绣娘们是装病,走过去逐个看了一眼。各个都皱着痛苦的眉头,锦香还故作难受的哼哼起来。看得秀儿都没办法断定自己的猜测。如果真的一夜间病了这么多人,那可真是大事故了。
锦香用手撑着慢慢地爬起来:“少夫人。”
秀儿扶着锦香有些担心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像病得很严重。”
“许是昨夜里姐妹们出去下馆子吃坏了。早晨起来都肚子疼。”锦香拿出早就编好了的理由。
“瞧了大夫没有?”
“奴婢们身贱,没那么矜贵。躺上一两天就会好的。”锦香面露愧色,“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就赶不完那批货了。少夫人,怎么办啊?”
“生意事小,人事大。锦香你先躺下。等一会儿,我去让人请大夫来给你们看看。”
“少夫人,不用了。”锦香话还没说完,秀儿就已经出门差人去了。
胆小的绣娘已经急得坐了起来:“锦香姐,怎么办。待会儿大夫一拿脉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是呀,是呀。”
锦香从床底下搬出一坛酒来:“你们别急,我早就想好了对策了。你们看好,照着我这么做。”说完抱着酒坛就猛灌了几口,然后狠狠地拍了自己几个耳刮子。顿时,那脸就红的滚烫起来。
一人分了一口酒,待众人纷纷效仿完之后,秀儿就带着大夫回来了。大夫一看,第一句话就说:“怎么都烧得这么厉害?”
听见大夫这么说,那些胆小一点的绣娘们才放心些。不过,秀儿总觉得这房间里跟之前不大一样,可环顾四周又没找出什么异样来。
大夫一一把过脉:“听少夫人说你们是吃错东西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吃过什么?”
“昨晚上姐妹们几个在绣坊做工到很晚,在路上回来的时候都说饿了,所以就在路边的夜摊儿上吃了碗馄饨面。”
“哦,那可能是肉不干净。没什么大事儿,吃一碗去毒的汤药就好了。”
大夫忙着开方子,秀儿这回真信了锦香她们。她过去坐在塌边甚是关心地安慰道:“你们好好休息,待身子全好了再去上工吧。不用担心货单的事,我会安排其他人去做。”
“那些新来的丫头们手艺又不精,人手又不够。我们真是没用,怎么偏拣这个时侯病。”锦香不停地在秀儿面前做样子自责。
“好了,会有办法的。我先走了。”秀儿正在考虑要不要到漪霞绣坊去找方心正借些绣娘过来用两天。
确认大夫和秀儿都走了,绣娘们掀开了捂得很严实的棉被大口大口地吸气。“锦香姐,还是你行。连大夫都被咱们骗了。”
锦香被这么一夸,好不得意。“我们倒要看她是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去把门关上,咱们也学他们爷们儿拿筛子玩儿。比大小,点儿最小的得让大家挨个儿咯吱一下。”
“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秀儿赶着出门,一路走还在一路想着怎么跟方心正开口借人。怎么说也相处了那么久,应该是没问题的。到了漪霞绣坊,方心正正好在,很热情地招待了她。“秀儿,你可真是稀客啊。上次御绣运送可还顺利?”
时间不容耽搁,秀儿开门见山:“顺利。方老爷,我这次来是有求于您。”
“我可是第一次见你低头求人啊。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咱就不能当外人儿。”方心正表面上表现得很乐意,心里却还是有盘算的。秀儿是何等要强的人,能来求她就一定是遇到了自己没办法解决的事儿了。
“是这样的,我现在有一批货要赶工,时间也就两三天了,但是锦绣绣坊的绣娘一半儿都染了肚疾,实在是缺少人手。我来是想跟方老爷借十个人手到锦绣帮忙两天。您看行不行?”
方心正笑着像是开玩笑地说:“要把人借过去的话恐怕是不行,要是我这儿的绣娘去了你们那儿舍不得回来了可怎么办?我看,不如拿到我们漪霞绣坊来做。”
秀儿在漪霞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绣娘,很清楚方心正是个生意人,做什么事都要有赚头。“那干脆就这样吧,这批货现在我们锦绣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拿到漪霞来做。要的材料都由我们锦绣来准备。后天交货以后,货款咱们对半分。”
方心正摸着太师椅的扶手干笑了几声:“果然爽快,就这么办。”
两日之后钱货两清,虽然让漪霞占了些便宜,但秀儿总算是吧损失降到了最低。经此绣坊里的绣娘都服了她的管束,萧辛慈知道以后也对她大加赞赏,甚至更放心的将绣坊的账目都交给秀儿过问。秀儿本不想应承,但思来想去讨好萧辛慈是让冬冬重新回到她身边的唯一出路。
事实证明,秀儿的努力没有白费。某一天午间用膳的时候,萧辛慈就让秀儿来给冬冬喂米糊,之后又把冬冬的小摇床又搬回了吕宇楠和秀儿的房里。如此,秀儿在吕府继续做了一年的少夫人,一切相安无事。
又是个炎热的夏天到了,午间的日头正烈,陈坚怀揣着一个包袱从外面回吕府。衣衫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是出了躺远门儿。他一面打开包袱一面回吕宇楠:“少主,东西做好了,手工很地道。”
包袱里是一个锦盒,吕宇楠小心地打开取出里面的物件细看。“恩,的确是世间少有的佳品,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瞒得过明眼人。”
陈坚显得信心十足:“见过真物的人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了,就连刘若凛他自己也是没见过的。不过少主放心,造假的人曾和真物有过一面之缘,相信足以以假乱真。”
“你说得对,真品不露面的时候,假的就是真的。” 吕宇楠的右手指上悬着跟黄色的细绳套,扎着如意结,从一枚血红色玉珏上穿过,下坠流苏。血凤环翅,白梅点喙,和大街小巷的皇榜上绘的配饰一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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