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笙歌岐薛醉,月中台榭后妃眠。
吕宇南一直关注着烟萝那里的动向,但是秦安国自那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吕宇南遂派了自己手下的人四处打听火阳教的蛛丝马迹,仍是一无所获。且不说吕宇南一无所获,萧燕升更是焦烂了眉头。数日来,一直没有找到刺客的一点踪迹。城门把守的士兵仍在挨个严加搜查,贴在城墙上的皇榜却已经被前日的一场大雨模糊了字迹。
刘若凛对此并没有给萧燕升施加过多的压力,甚至到最后已经明确查不下去了之时,命萧燕升不必查了。既然那女子口口声声说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他日难保不自己找上门来。京城加强戒备巡查,皇宫增设岗哨护卫,确保万无一失。另外最重要的事,刘若凛费尽唇舌,秦淑云终于在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定下了大婚祭礼的日子。
秀儿本来早该回去,但是想到不管怎么说还是等余碧涣搬进泰和殿之后自己才能安心的回去。余庭烨时常托人来询问余碧涣的病情如何了,他这催秀儿快些回去的小把戏,余碧涣早就烦不胜烦,回了说要是再来一天问几遍,她就不让秀儿回去了。
就这几日了,秀儿在宫里一直教余碧涣一些待人处事的道理,陪着余碧涣一遍一遍的演练祭礼的步骤细节,时不时亲手下厨给余碧涣做些好吃的小点心。因为经常教宫女们绣活儿,又送了不少绣样儿给他们,秀儿在玉和殿宫女内监们中间说话也有了些分量。
秦淑云收到了秦安国派人进宫传的话,并告知她关于童谣的小事儿不要再查了,让她赶紧准备应付中宫的事儿。就算余碧涣做了皇后,拿了凤印,但是后宫宫苑众多,若是笼络来其他宫苑的妃嫔,余碧涣这个皇后也只是个虚壳,做不长久。迟早的扶了张思思做了正主。
秦淑云本来想等余碧涣来拜见他的时候给余碧涣一个下马威,可是半个多月过去,玉和殿那边仍然没有动静。安排在玉和殿的小丫头也没有回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日进新礼,秦淑云再也坐不住了,带了凰仪殿的内监总管,朝玉和殿的方向来了。
“太后驾到。”玉和殿内的打扫的宫女们听的门外传唤声,马上放手边活儿跪下,脸冲地底,头朝正门趴在地上。
余碧涣吃到嘴里的东西差点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她此时只穿着中衣,不知所措地望向秀儿求救。
秀儿想这人已到了玉和殿,给余碧涣换衣裳已经来不。干脆就这么去吧。“愣着干嘛,太后驾到,妹妹快去接驾啊。”
余碧涣一边疾步奔向门前,一边任由秀儿帮她理衣服上的褶皱。行到正厅,已见衣着华丽的秦淑云立在门口。由于秦淑云背光而立,秀儿和余碧涣都只看见一张黑黑的面孔。
“太后娘娘千岁。”余碧涣给秦淑云行礼问安,秀儿也跪在余碧涣身后。
秦淑云没有让余碧涣起来,自己在内监的搀扶下走到正位坐下。其实秦淑云也才四十出头,走路完全不必别人搀扶,只是这太后的架子她要摆给余碧涣看。她瞅了一眼衣冠不整的余碧涣说道:“在宫里不比在寻常家中,穿着仪表都是要符合身份。哀家来皇后这样邋遢也就罢了,难道皇后也要这般迎接皇上不成。莫说比不过其他妃子嫔宫,恐怕都比不上皇后自己带进宫的奴婢。”秦淑云看了一眼秀儿,觉得眼生,想着她应该就是余府送进来的丫头。
余碧涣听了这话就想笑,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谁比什么,要说跟秀儿比自己当然是甘拜下风的。余碧涣偷偷地瞄了一眼秀儿,正好秀儿也在看她。秀儿怕余碧涣的小动作被秦淑云看到又要挑三拣四,故使了眼色要余碧涣转过头去。
秦淑云见余碧涣不说话,继续说道:“皇后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哀家本来一直在等皇后来拜见我这个太后的,却不想今日还是要哀家先来给皇后请安!”
余碧涣突然想起来自己真的忽视了这一点,应该早些到秦淑云那去听训的,省的这时候她跑到玉和殿来挑她的不是。“是儿臣疏忽了,母后且息怒。”
秦淑云本来紧板的面孔突然露出狡黠的笑意:“哀家哪敢有怒。皇后现在是皇上的心肝宝贝,连娘家的丫头都能带进宫来。要是哀家迁怒于皇后,皇上他日恐怕连我这个母后也不认了。只是哀家等着一杯媳妇茶等了很久了,不知皇后这里可有准备?”
余碧涣再一次望向秀儿,秀儿冲她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准备。”说完起身出去准备茶水,倘若秦淑云只是要一杯茶水,她细心的准备了就是。
一会儿,秀儿端着一个精美的茶盘走到余碧涣面前停下来,余碧涣端了茶盘中的青花茶盏抬脚正准备起身给秦淑云敬茶,秦淑云身边的内监开口说话了。“怎么这么没规矩,太后还没有叫平身呢。”
余碧涣看那小小内监都对自己指鼻子瞪眼的,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秀儿早就告诫她不要与秦淑云正面冲突。她忍,收回了刚抬起的左腿,仍跪在地上。恭敬的端着茶碗,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向秦淑云。
余碧涣刚上完几步台阶,正举起茶盏递送到秦淑云面前。刚才说话的那个内监却接了过去,从袖管里抽出一根银针在茶碗里探了探。余碧涣看着那内监的动作,恨不得自己的眼光带毒,真的能毒死秦淑云才好呢。内监试完了茶,再把茶盏递给余碧涣。
余碧涣将茶盏举过头顶:“母后,请喝茶。”
“没想到哀家这杯茶讨得这么难。到底是人老了,这宫里还是皇后你们这些新人的天下。几日后,行了礼,皇后就要正式住入泰和殿。就是这皇宫里离皇上最近的人,行事都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秦淑云没有要接茶盏的意思,反而絮絮叨叨起来,时而说起自己做皇后的时候的丰功伟绩,时而提醒余碧涣做个皇后要如何如何,时而又提到即将要进宫的其他妃嫔。
余碧涣一直从秦淑云进到泰和殿就跪在地上,现在跪得双膝麻木。高举过头顶的茶盏虽然没什么重量,但是肩头的伤好像也开始隐隐作痛。秀儿见余碧涣的手已经在微微抖动,猜到余碧涣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但是秦淑云似乎正在兴头上,没有要停止说话的意思。
秀儿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担心余碧涣的伤,忍不住打断了秦淑云的话。“太后娘娘请用茶,茶水凉了有损凤体。”
“大胆奴才,太后娘娘和皇后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仍旧是那个内监阴阳怪气的吼道。
“奴婢不敢。”秀儿马上跪在地上。
秦淑云惊奇的看着说话的小丫头,没想到余碧涣这个正主没有开口,一个小丫头到底按捺不住了。有损凤体?她今天就是想损皇后主子的凤体的。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秦淑云终于接过余碧涣手中茶盏,边吹开面儿上的茶叶便说道:“没有在宫里呆过的丫头就是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福顺啊,你教教她罢。也不用多,掌嘴二十。”
“母后息怒,饶了这丫头吧。”余碧涣见秦淑云要打秀儿,赶忙求情。
秦淑云放下茶盏伸手去扶余碧涣:“皇后也跪得久了,起来吧!哀家这是帮皇后调教这些个不得体的宫人,要是他日冒犯了皇上,说不定脑袋也没了。今儿她得了教训,就会长了记性。”
秀儿想打自己也就罢了,只要妹妹好好地过了这一关,自己牺牲一点也没关系。“谢太后娘娘恩罚。”
原来一直跟着秦淑云的内监叫蔡福顺,一直以来也是秦淑云的左膀右臂。蔡福顺一手捏住秀儿的脸,一手抬高了要狠狠地扇下去。
余碧涣拦住蔡福顺正要落下的手掌:“母后,要打便打儿臣吧,是儿臣疏于教管。”
“要是责罚了皇后,哀家怎么给皇上交代。”今天秦淑云要让余碧涣知道这宫里是谁说的算。
余碧涣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只是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蔡福顺打了秀儿二十个巴掌。打的秀儿的脸都红肿了,嘴角还溢出血来。秀儿闭着眼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忍着痛想不管是为了妹妹还是为了自己,日后定当加倍奉还于秦氏。
在秀儿的央求下,余碧涣没有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刘若凛。但是余碧涣堵着一口气,找着了机会一定掐死那老巫婆。
几日之后,京城又一次张灯结彩,喜乐喧天。皇上和新后正在祭天奉庙,不时就能出现在皇城楼头与民同乐。有些在已经目睹过余碧涣容颜的人在大街上到处传说新后如何美艳端庄,刘若凛如何英俊威武,新后如何在食坊街为帝挡剑,如何又用发簪伤了那刺客。说着津津乐道,听着唏嘘不已。被人这么一传,竟也成了人人敬畏的神秘人物。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拥挤到了皇城东华门下,等候着刘若凛和余碧涣现身。
秦淑云也总算是在仪式结束之后将凤印慎重其事地交给了新后余碧涣。虽然心中不舍,毕竟凤印才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祖宗法制不可违,以免危及自己现在稳固的地位。如果秦淑云执意不交,反秦势力就会有了口实,师出有名。废了她这个太后且不说,秦氏的势力恐怕也会被动摇。
刘若凛和余碧涣穿着服饰和刘若凛去余府亲迎的那日一样,都是皇室的朝礼服。不过当日余碧涣带的九凤朝歌冠已经遗失,此刻她头顶的的是轻巧许多的凤凌冠。红珍珠做的一只凌天凤凰嵌于金冠之上,比那九凤朝歌更有王者的霸气。
刘若凛拉着余碧涣的手同登东华门的楼头。当他们现身在百姓视野里的一瞬间,城楼下的百姓趴成黑压压的一片,山呼万岁。但片刻之后又鸦雀无声,都等着君王说点什么。刘若凛对着他的臣民们高呼:“朕感谢神灵,它赐给朕一位美丽的皇后,朕感谢朕的子民,你们给了国家带来无限的荣耀。”
当刘若凛说话的回音渐渐弱下去的时候,城楼上敲起令人振奋的鼓声。东华门里行出十来个穿着鲜艳的舞女跳起欢快雀跃的舞。刘若凛短短的两句话,却让不少百姓是含着泪欣赏接下来的歌舞。
刘若凛握紧余碧涣的手:“涣儿,有你陪我。我们共治天下。”
“嗯。”余碧涣轻轻地应了一声,看着刘若凛信心满满地眼神,心中却有千斤的重担压着。天空虽然晴朗的很,但是城楼上所见到的情景却让她喘不过气来。原来站在最高处视野竟然这样广阔,心情竟然是这样局促。以前,刘若凛又是如何独自面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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