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韵歌调唱故人,刀光剑影破舞衣。
刘凞看到烟萝右臂内侧的一条细长的伤口,像一只丑陋的爬虫贴在烟萝白皙的肌肤上,黑红色血沿着烟萝的臂弯缓慢地流下来。刘凞的手像触电一般收了回来,问道:“这伤是什么回事?”
烟萝扯好自己的衣衫,不想让刘凞再看到自己身上丑陋的伤疤:“三王爷也看到了,恕奴家招呼不周,请回吧。”
“今天你如果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是不会走的。”看到那伤口便让人联想到京城现在大街小巷里贴着的告示,全面搜捕一个右臂受伤的女刺客。难道……,不,绝对不是。刘凞急切的想知道烟萝手臂上伤口的来历。
烟萝看到刘凞的反应,知道刘凞心中定有猜测,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劳三王爷担心,是奴家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摔得。现在三王爷知道怎么回事了,恕不愿送。”
虽然烟萝说了,但是刘凞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今天他是来求和的,此时烟萝仍然冷颜相对,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明日我差人来给你瞧瞧,那你歇着吧,我走了。”
刘凞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烟萝无心整理伤口,仍旧推开了窗户。冷风拂过面颊,泪流许多出来。今天刘凞又让她差一点动摇了复仇的决心,她烟萝是火阳教的圣女,统领教众数千人。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了的。只能舍情忘爱。只求刘凞不要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两天过去,余碧涣中途昏昏沉沉的醒了几次,伤口渐渐的愈合。秀儿进宫之后换上了宫女们的服侍留在玉和殿照料余碧涣。刘若凛生怕生性淘气的余碧涣在屋子里养不住,千叮万嘱秀儿不能让余碧涣出门儿见风,还命人送来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他自己更是一得了空就到玉和殿陪余碧涣说说话儿,下下棋。这样的疼惜在秀儿看了,也颇感欣慰。
秀儿正给余碧涣的伤换好了医药,李和瑞就护着刘若凛就到了玉和殿。之前李和瑞经常领着太医来玉和殿,早就在玉和殿见过了秀儿。秀儿已经拜托过他不要将秀儿是余府少夫人的事情告诉别人,这段时间就唤她秀儿便可,省的些事端。李和瑞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对任何人没有提起分毫。刘若凛在宫里第一次看到秀儿的时候,觉得是在哪儿见过的,便问起李和瑞。李和瑞提醒他说是在审冯植的案子的时候上堂作过证的丫头。刘若凛这才想起来,真的有这么回事儿,也就没有多在意。
“今天看涣儿气色好了不少了。就是不知伤口可还有痛?”刘若凛关切地问道。
余碧涣怂了怂肩头:不怎么痛了。就是痒的发慌。秀儿姐姐又不让我挠。”
对于余碧涣叫余府送来的丫头叫姐姐,刘若凛已经见怪不怪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着实吃了一惊,哪有主子管丫头叫姐姐的。后来余碧涣说是从小就这么叫了,改不过来。刘若凛也随着她去。“涣儿要是想以后不留下疤痕,就听你秀儿姐姐的话不要挠它。”
“知道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快烦死我了。”余碧涣无奈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直到秀儿端上来一盘五彩色的糕点才把眉头放开了些。
刘若凛伸手取牌子里的吃食,他在余碧涣面前不想称朕,想和她一直保持着小时候的你你我我。“涣儿,让你久住在玉和殿里不合适,我想还是找个时间行了大礼。搬到泰和殿去住,这里也好有它新的主人。”
余碧涣听了将整个盘子抱向自个儿怀中,“这是秀儿姐姐给我做的。你不许吃。你自己找御厨还有其他贤惠的妃子讨去。”余碧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里带着很浓的醋意,只抱着糕点吃起来。秀儿怕她动着伤口,就拿了食盘站在她边上。
刘若凛听了余碧涣的话不仅不气,而且还美滋滋地看着余碧涣吃东西,仿佛比自己吃还要美味。“明日我先颁诏,等涣儿伤全好了我们再行礼。”
“随你的意吧!”余碧涣对于什么时候能住进正殿毫不在乎,其实这里也不错,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玉兰花。每天夜里闻着玉兰花甜甜的香味便能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
次日早朝,李和瑞在朝堂之上宣读了正式封后的诏书。只是秦淑云还迟迟不肯交出凤印,推延说要等新后伤好之后行了祭天奉庙的大礼才便于管理后宫事务。刘若凛想也不急于一时,便没有强硬的催促。
刘凞回到别馆约了吕宇南痛饮,酒醉之后把烟萝的事情都告诉了吕宇南。吕宇南听后倒是一口应承下来帮他好好查查烟萝的底,刘凞也一再嘱咐不要伤了烟萝。要是烟萝有什么不测,别说吕宇南是他的拜把兄弟,就算是亲爹老子他也不认。
吕宇南本就是一江湖人士,对于朝廷恩怨无所谓知道与不知道的人。他只是见不得刘凞整日为个女人颠三倒四的,才主动提出帮忙。这会儿正趴在逸云馆的楼头做梁上君子。
烟萝的伤虽然没有全好,但是逸云馆的老妈子催的紧,今晚还得接个客人拂拂琴。烟萝坐在琴阁里等着老鸨领了今晚出价最高的客人上来,点了金兰香放在琴前。
老鸨领着一个看上去年过半百的男人坐在外间的桌边,然后走到里间在烟萝耳边耳语。“闺女哎!今天来的可是位真正的大爷。要是伺候好了,我们逸云馆就等着数银子吧。”
“大人慢坐。”老鸨又请了那男人一句就出去了。
“大人想听什么曲子?”烟萝从未见过此人,若是熟客,她也不必多此一问。
坐在桌边的不是别人,真是当朝丞相秦安国。秦安国从未踏足过逸云馆,此番来抛下一千两重金要会会烟萝,却也有一番用意。“姑娘可会弹《忆故人》,老夫近日念起一位已故的友人。想这首曲子最为合适。”
烟萝没有搭腔,调了调琴弦便有铮铮之音跃出。伴着琴声吟出:“茅斋满屋烟霞,兴何赊,老梅看尽花开谢,山中空自惜韶华。月明那良夜,遥忆故人何处也。青山不减,白发无端,月缺花残。可人梦寐相关,忆交欢会合何难。叠嶂层峦,虎隐龙蟠,不堪回首长安。路漫漫,云树杳,地天宽。慨叹参商,地连千里,天各一方,空自热衷肠。无情鱼雁,有留韶光,流水咽斜阳。”
曲罢,秦安国拍手叫好。“曲好歌好,只是遗憾老夫那位故人不能共赏。”
“奴家斗胆猜测大人的这位友人如果知道大人如此看中这份情谊,定会含笑九泉。”烟萝见这个自称老夫的人并不像寻花问柳之人,举止斯文得体,也就聊上两句。
秦安国装作痛苦万分的模样:“只可惜我这位故人因奸人陷害枉死,现在还留下一个孤女。我本想寻到了认作义女,却寻遍海内仍不得其踪迹。”
烟萝一听仿佛就是自己的翻版,心中产生了共鸣。“若是大人不嫌弃,奴家也算有些人脉。不如大人告诉奴家大人要找的人姓甚名谁?”
“老夫这位故人姓罗,他的女儿名叫罗雪烟。”秦安国从怀里掏出一块玄火令接着说,“这便是当年我与那位故人结交的时候交换的信物。”
烟萝惊异的看着那男人手中的令牌:“你是?”
“雪烟,老夫与令尊是多年前就结交过的。听闻云霄兄遭遇不测,就找人打听,得知你尚在人世。我又四处寻找,但是仍是没找到你。要不是你们前日行刺御驾,老夫也找不到你们。不过你放心,所有的线索都被老夫命人处理好了。今天,老夫特意来找你。雪烟,你至少得叫一声伯父啊。”秦安国手握着玄火令,不怕烟萝不信。
趴在房顶偷听的吕宇南面色凝重起来,刚开始见着老鸨领了秦安国进来,就有一些吃惊。猜测是秦安国想打发掉烟萝,省的烟萝再迷惑刘凞。可听到后面,看到秦安国手中的信物,心中的疑惑一个个冒出来。到底烟萝跟火阳教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真的是刺客?秦安国手中为什么会有玄火令?秦安国跟赫赫有名的火阳教教主罗云霄又是什么关系?
烟萝本来是谨慎小心的人,当下看到玄火令,又被秦安国说了几句动情的话激出泪来。她仿佛记得父亲曾几何时说起朝中有一位朋友,而且火阳教上下的金钱来源都是他所提供的。一声伯父,把所有的怨屈都喊了出来。
龚列这次办事办的又快又好,不仅仅查到刺客跟火阳教有关,而且连火阳教圣女的藏身之所也查到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秦安国现在知道的清清楚楚,龚列还把所有能查到的线索都清除干净,以至于萧燕升那边一无所获。以前在与火阳教的沟通上一直都是冯植出面,秦安国与火阳教教主罗云霄也谈不上任何交情。而今天这一场戏演的却是逼真。秦安国苍老的面容上都挂住了眼泪。“雪烟,好孩子。不过我还是要说,这次的事儿,你们鲁莽了些。你父亲的死虽然是皇帝下的杀令,但若不是奸人陷害陷害,欲加其罪,使得火阳教上下百口莫辩,你们如今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田地。你真正的仇人是陷害火阳教的人啊。”
“伯父请说,雪烟愿闻其详。”烟萝本就是一只迷途的羔羊,这时候出来有高人指点迷津,当然是求之不得。
吕宇南正想听秦安国到底怎么说下去,准备翻下屋顶到窗边继续听窗根儿。却脚下不留神踩破了一张瓦片,发出噼啪的声响。烟萝是武艺非凡之人,对于轻微的响动也极为敏感。迅速的朝屋顶望去,大喝一声:“谁?”
吕宇南做梁上君子做得多,这样的情况也遇到的多。一发生状况,吕宇南就踩着逸云馆的梁柱飞身而下。只是急了一点,着落不够完美。吕宇南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在楼下花园中搂来个美女亲热起来。等烟萝推开窗户,连个影子也没抓住。只怀疑自己是神经绷得太紧,疑神疑鬼了。
见逸云馆顶楼的窗户又再次关上,吕宇南推开坐在他腿上的女子,自己喝起就来。下来的容易,要想再上去恐怕就难了。思来想去,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刘凞。还有很多东西要弄清楚。他的所有疑问只解开了两个,那就是烟萝是火阳教教主的女儿,也就是前日在食坊街行刺刘若凛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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