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不想走,因为还没有见上余庭烨一面,不能走的这么不明不白的。穆勇一直没告诉她们余家的男丁都被关进了天牢,不是他不想说,是余庭烨交待了不能说。柳银荷当天晚上就决定尽快回苏州。虽然积蓄不多,但是她发誓就算是沿街乞讨也不想再跟余家有任何瓜葛。
唐跃海又来庵堂看秀儿,余庭烨被关进天牢之后他也很担心秀儿怎么样了。看见柳银荷正在打点行装:“伯母,这是要做什么?”
“这儿呆不下去了,我要带秀儿回苏州。”
唐跃海乍一听,还以为是柳银荷怕余家这次逃不过,想带着秀儿回老家避难。“这样也好,庭烨在牢里也会安心一点。这次的事情虽然有点棘手,但是我相信余家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秀儿听到唐跃海所说,有些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回事?庭烨怎么会在牢里?余家到底有什么难关?”
一连串的追问让唐跃海后悔自己的多嘴,原来秀儿还不知道。“没,没什么。是你听错了。”
“跃海哥,做妹妹的从来没有什么瞒过哥哥。我不想糊里糊涂的就回去。跃海哥,你就告诉我吧。”秀儿车辙唐跃海的衣袖哀求。
唐跃海没有办法,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秀儿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天门口站了好几个衙役,昨天又没了。听唐跃海说完,秀儿笑了起来,但是脸上的泪珠明明写着担心。“娘,我就说庭烨不会这么绝情的。原来是不想我担心,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有告诉我。一定是想我不被牵连进去,才写的休书,才让穆勇送我们回去。”秀儿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孩子,咱们也不能丢下你爹爹不管的。”
“秀儿。”柳银荷知道这下铁定走不了。她也没想到余庭烨在生死关头竟然会用休书来保秀儿母子。
“青青你把东西收拾好,穆勇你找个斧子来。”秀儿用手帕擦了泪,就开始安排青青和穆勇做事。
“你这是要干什么?”唐跃海看着青青和穆勇左窜右摸的不禁有点疑惑。
穆勇拿了斧头过来:“大少夫人。”
“现在院子里没有个主事,肯定乱作一团了。”秀儿接过穆勇递过来的斧头,双手抡起来就往庭门上的铁链和锁砍。几斧头下去,锁头提拉着铁链滑落在地上。秀儿才扔了斧头推开庭门,靠在门口喘气。“好了。”
柳银荷怕秀儿伤到,忙过去扶住。“秀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娘,我不会走的。不论如何,我要和他在一起。”秀儿又望向穆勇,“穆勇,老夫人就劳烦你护送回苏州照看。”
“你不回去,我也留下来。”柳银荷绝不会再让女儿离开她身边了,何况又是这种时候。
“娘,你不用担心。我和跃海哥想办法救庭烨出来,娘留在这既帮不上忙又会让我们分心。就算到时候真的不能使余家脱罪,我这不是有休书么?我已经不是余府的大少夫人了,只是管事。我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宝宝着想的。”要是就不出余庭烨,秀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这些话只是让柳银荷安心。
秀儿和余庭烨的情,唐跃海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他还是愿意默默地帮着秀儿。“伯母,我会照顾秀儿的。”
柳银荷只好点点头,同意了秀儿的提议。
余府里听说主子们都下了天牢,弄得人心惶惶。怕被牵连的都早早的打了包连夜跑了,被带走的值钱物件也不在少数。但是忠心耿耿的也有一些,秀儿回余府的时候,初二正带着几个下人在门口收拾着。初二很惊奇的看到秀儿从里面走出来:“大少夫人。”
平日里,余府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门口有一个门房看着。现在门房跑了,初二就命人把门关了起来。“把门打开,不能让人觉得咱们余家没人了。”
“是。”一干下人听秀儿这么说,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个个精神起来抢着把门打开了。
初二给秀儿行了礼:“大少夫人,你能出来主持大局就最好了。”
秀儿没有看到金玉柔就跟初二问起来:“二少夫人在哪儿?”
“小雅一直跟着侍候。”
“你去一封信去金家,就说送二少夫人一切安好,无须挂念。”秀儿担心金家的人又来上门闹事。
“是。”初二不得不佩服秀儿心思细腻,料想周全。
“烟萝姑娘呢?”秀儿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
“昨天老爷公子们出去之后,烟萝姑娘和丫头草儿就收拾行李走了。”
这就是常说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吧。“走了就走了吧。”
秀儿说是想办法救余庭烨出来,但是现在皇上都没有办法,又何况是一个妇人。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替余家打理好家业,照顾好自己和金玉柔。
余荣昌、余庭烨和余庭华三人分别都被关在不同的房间。余荣昌呢就为两个儿子担心,余庭烨呢就为父亲和弟弟担心。余庭华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秦安国刚来牢里给他送来了美味佳肴,让他安安心心的在牢里坐几日就好了。
秦安国从余庭华的牢房里出来就又去看了余荣昌:“老伙计,在这儿住可还舒服?”
余荣昌见来人是秦安国,就把眼睛闭了起来不理他。
秦安国让狱卒打开了牢门,自己一躬身钻了进去。“余大人,我也是好心来看你。咱们不算朋友,但也是斗来斗去斗了一辈子,老交情了。我不能看着你快死了也不来送你一程。”
余荣昌装作没有听见。
“你不想说话不要紧,但是有一件事我想你会有兴趣听听。”秦安国拿出手巾擦了擦桌旁的凳子坐下来,“你二儿子真的是很能干啊,罪名一落下来,你们爷仨儿都得人头落地。到时候罪臣的女儿不知道还配不配做皇后?”
余荣昌被秦安国的话刺中,终于睁眼唾了一口唾沫骂道。“老匹夫。”
“哈哈哈哈……你果然很疼这个女儿。不过,你就不要想她能救你们。明天我就让她从泰和殿也搬到这儿来陪你。你看如何?”秦安国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得极为得意。
余荣昌站起来,咽下喉头涌上的一口痰血,指着秦安国说到:“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秦安国就是要激怒余荣昌,想看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斗了一辈子,现在他胜券在握了。“就你,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谁叫你养了个败家的儿子呢。”
听到秦安国逐渐走远的脚步声,余荣昌才喘了一口气。腥风入喉,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还每一声都咳出血来。余荣昌就在衣袖上擦了擦,重新振作了精神,他要想个办法,不能让余家就这么完了。
别人都说开门见喜,可是初二一大早打来余家大门的时候,就接了丧报。大街小巷的人也议论开了。
“你们听说了没?御使大人家三父子蒙冤入狱。昨夜御使大人在天牢里挂了脖子,还在墙上写血书喊冤那。”
“什么?御使大人死了?”
“不会是畏罪自杀吧?”
秀儿接了初二呈上的丧报,虽然真的难以置信,但是丧报上确实说余荣昌在天牢自缢身亡,午时送回余家,还有大理寺台的印鉴。凡事死在牢里的人,罪案清楚的,多半是抬到乱葬岗挖个坑就给填了。罪案不清楚的疑犯应是停尸在仵作间等候结案。这次余荣昌的尸首得以送还,全是刘若凛不顾重臣反对执意要给余家的恩典。
午时已到,烈阳照着站在余家大门口的众人怏怏的。大门口已经扎上了白兰相见的幔帐花球,灯笼也被换成了白色,一片哀举。初二不停地拿衣袖擦着眼睛,青青在一旁扶着秀儿。唐跃海也来了,本来是来送柳老夫人回乡。没想到撞上了余荣昌的丧灵。
两个衙役一个拉一个推着一辆马车往余府门前来了。马车上放着一具薄木的棺材。那怎么能称得上是棺材,谁见了也只会看做是一个木头箱子。初二见状,没等马车走进就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把棺材从马车上卸下来,一个“一、二、三。”齐齐的把棺木扛上了肩头。“老爷,到家了。”一时间唢呐,笙,铜锣,梆子齐鸣,街上的的大人小孩都凑来看热闹。这些都是两个时辰的时间里,秀儿能给余荣昌做到最好的了。
秀儿在下人们面前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余荣昌的后事她还是要办的风光体面。余荣昌在世的时候对她们母女俩不薄,虽然对她有误会,但她不会看着公公死的不安宁。
棺材抬进了屋,放在正堂里。正堂里也用了白兰相见的幔帐挂起来,正中原来挂着画的地方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白帐。挽联还没来得及请人写,排位还没来及的做,余府的人还没有准备孝服,甚至还没有一副像样的棺材。秀儿领着余家现在的所有人,在余荣昌的棺木前点了三炷香。就连金玉柔也来过了,小雅替她给余荣昌磕了头。
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去了,该安排什么的都安排好了。正堂里就剩下秀儿和唐跃海跪在余荣昌的棺木前烧元宝钱。秀儿想到公公该是受了多大的怨屈才留下血书自尽,替余庭烨的担心就愈发重了,眼泪珠子又一颗一颗滴在烧纸的火盆里,发出呲呲的声音。
唐跃海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拣了最老套的说:“死者已矣,秀儿你要节哀。”
秀儿半晌没有回答,又突然抬起头来。“跃海哥,我知道你有办法。我想见庭烨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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