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息间,心思千回百转。
封尧在想将人打晕清除记忆而后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少。
“来学无情道?”
清冽如泉水涓涓细流的声音传来,不似书阁童子的声音。
封尧转身,刹那间瞳孔猛地一缩。
来人一袭绣着云纹的银白长袍,雪白银发如瀑般垂落肩头,琉璃瞳孔清透明亮,看不出一丝杂质,如天外谪仙。
“你是……”
他记忆里没有这个人,难道不是上天庭之人?
“一个闲人罢了。”白衣人抬手捏住他手里的两本册子,一拽却没拽动。
琉璃瞳微抬,觑了他一眼。
封尧后知后觉连忙松开手。
白衣人翻了两页便合上,将书册原封不动放回原本的位置。
封尧眉心一跳。
位置记得这般准确,难道此人是镇守第九层的仙官?
白衣人沉默少顷,“为何学无情道?”
封尧挑眉,“因为运气差,选中了无情道的选修课,学不好就要被剔除仙骨,打下凡间。”
岂料,白衣人摇头,“这不是你愿意来此的缘故。”
笑意微敛,封尧神思难辨。
“不必这般防备,本座不打算告发你。”白衣人从第九个书架顶层取了一本泛黄的书册递给他。
封尧接过一看,是一本有关无情道的过往历史渊源。
“回去看看,明日此时,带着你真正的缘由来此见本座。”
封尧刚想开口,却见白衣人化作一缕星光,消失不见。
第九层再次恢复一片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但手中的书册却真真切切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第八层传来童子的声音,封尧立刻幻化身形回到第八层,替代傀儡,拿了两本三生道的心法便随童子下了书阁。
封尧懒得回辰月宫,照旧去了姻缘殿。
见他进来,红缘立刻摒退左右,拉他过来,“如何?”
封尧将三本书册放在红缘面前,最上面那本赫然便是无情道。
红缘眼眸一亮,“无情道!”翻开一看,蹙眉道:“你怎么拿了历史存档?这有什么看的?”
“不是我拿的,别人给的。”封尧朝织金软榻上一躺,“红缘,无情道是不是被什么德高望重的仙官或者灵兽守护啊?”
“守护?我没听说过啊。”红缘道:“不过无情道是禁道,书册也是**,有人看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封尧想了想,点了头,他拿了那本来看,翻了两页。
“哎,怎么还有两本三生道?”
封尧一顿,笑道:“我差点忘了,今日上书阁第八层用的是帮你带两本心法的理由,过几日你记得去还啊。”
红缘气笑,“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
“长兄如父嘛。”封尧眉眼弯弯,撑着下巴,笑吟吟道:“是吧……红缘哥哥~”
“少来!”红缘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也没听你唤我一声爹!”
封尧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他看了一整夜的书,红缘起身后见他还躺在那张软榻上,一惊,“你又整夜没睡?”
封尧合上书,起身揉了揉肩膀,“左右睡不着,便没睡。”
“你这总是睡不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找老君去看看?”
封尧摇头,“我自己便懂岐黄之术,找老君作甚。再者与药理无关。好了,不说这个事儿了,你这是要出门?”
红缘有气无力应了一声,“对,陛下传我去金殿。”
“正好,我也要去书阁,一道走吧。”
“成。”
两人踏出姻缘殿,转角处出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赫然是那日被封尧教训的仙官。
“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书阁。”
“我昨日听人说在书阁撞上封尧了,听闻无情道的**被上一任仙帝封禁在书阁顶层,你说这个人是不是……”
“偷看**可是大罪!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陛下治罪的!”
“这个关头,他连着两日去书阁,肯定没安好心,搞不好就是为了偷看**,我们现在就去抓他个现行!”
“可是我们两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万一被发现……”
一仙官沉思半晌,露出一抹恶狠狠的笑意,“你我不行,明黄仙人是书阁一等管事,难道他也不行吗?若没记错,悦华仙子那桩事……明黄仙人还记恨着封尧呢!”
——
封尧今日没进书阁,直接在远处幻化成蝴蝶,但不知为何今日第九层窗棂的封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毫无阻隔地进来了。
用蝴蝶的身体与阁内之人四目相对,封尧连忙幻化人形,恭敬道:“前辈。”
白衣人似乎来了有一会儿了,茶水氤氲热气渐消。
“坐罢。”
封尧此时才发现昨日满是尘土的第九层已然焕然一新,窗下还多了一套干净的木桌椅子。
封尧颔首坐下。
“你的答案。”
封尧沉思片刻,他昨夜看完了整本有关无情道的过往记录,但共同点只有一个。
因何而修。
“因为……一个念想,所以我要修成无情道,留在上天庭。”
“你的念想?”白衣人问道。
封尧摇头。
“那便是旁人对你的念想,你在乎那人,所以愿意。”
封尧微顿,笑道:“前辈还真是料事如神。”
“古往今来所谓念想**不过为己、为他二者罢了。”白衣人推给他一杯茶,“无情道为天下诸多道统之首,其精进速度乃是常人三倍不止,但与此同时也存在极高的危险。封尧……本座需先试试你的根骨与天赋。”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封尧微顿,而后垂首,“是!”
忽地,书阁第九层如爆炸般涌入灵力,充斥角角落落。
“闭眼。”
封尧依言阖眸。
他看不见,耳朵却更加灵敏。
只听耳旁一道劲风飞过,朝某个方向而去。
“收拢周身灵力。”
基本的招式封尧会一些,白衣人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动手,灵脉中的灵力涌出却并未停留在身旁收拢殿内充盈的灵力,反而飞快向着西南方向朝外飞去。
白衣人动作一顿。
不多时,封尧的灵力竟卷着元核踏入书阁,元核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白衣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你会控灵寻源?”
所谓控灵寻源便是控制自身灵力无视天地规则的禁锢,直捣灵力源头。
这元核便是他方才抛出的源头之物。
因此能力过于蔑视天地规则,因而盘古开天至今,有此能力的也不过区区五人,他便是其中一人。
但今日封尧也是如此。
“什么东西?”封尧睁开眸子,沉吟半晌道:“如果你是指我能操控灵力找东西这件事,那应该就是了。”
白衣人看向封尧的目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这是你超脱规则的天赋。”
修习之本来自灵力,可超脱规则,越过灵力,只抵元核,将一切扼杀于源头,一切收为己用。
这般恐怖的天赋出现在一个本位不强的人身上,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无情心决第一重天第一式:引气入中,聚拢成空。”
见封尧久久不动,目露疑惑。
又道:“以自身灵力为支撑,驯服灵气,将其引入丹田,而后聚起形成空罩。”
封尧了然。
灵气上涌,元核滋滋作响。
白衣人垂眸看了一眼,元核便安静待在桌上,纹丝不动。
灵力笔走蛇龙,蜿蜒着朝四周散去。
它意欲收拢书阁内全部暴露于外的灵力,却不知怎得不如方才卷走元核时顺当,反而频频受挫。
再多的灵力也有耗尽的那一刻,封尧掌心忽地出现通体青蓝的丹炉,引丹炉之力借力拖住不断躁动的灵力,丹炉托着灵力不断聚拢,却在近在咫尺之际被一道神力强硬打断。
封尧猛地睁开眼,见脱了桎梏的灵力欢脱地飞快朝四周散去,很快便无影无踪。
目露疑惑,“前辈何意?”
“借丹炉之力充作己身,可若有一日没有丹炉,你当如何?”白衣人沉下脸,“封尧,与其借力,不如沉下心修习己身,只有你自己灵力充沛,才可于任何孤立无援的险境求得生路。”
封尧沉吟半晌,“可我灵力不足,操控之法更是匮乏,只凭本体无法聚集。”
“根基不稳,再多的操控之法都是纸上谈兵。运转灵力至周身每一处经脉算一周天,无事之时多多运转,天长日久便可充沛己身。”
封尧颔首,正要开口,却听书阁下传来一阵吵吵嚷嚷,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与他们只有一层相隔的第八层。
“上仙,日月星君今日真的没来。”
封尧心一提。
白衣人抬眸,“怎么了?”
封尧凑过去小声道:“我偷跑进来的,无情道是**,被抓到是要受罚的!”
“哦。”
“……”
哦?这么淡定吗?
第八层窗边出现声响,一道有些熟但不算太熟的声音传来,“尘土厚度不对,有人动了封印!”
封尧眉心一痛,“这家伙非要搞死我才甘心吗?就那点事儿,他至于记那么久吗?”
“你与下面的人有仇?”白衣人忽然开口。
“不算。”封尧无奈道:“他把我当假想敌,我能怎么办?”
原来的日月星君曾有一个相好,名唤悦华仙子,但很不巧明黄仙人索寺也对悦华钟情,为此没少给日月星君使绊子。
但这跟封尧有什么关系,他穿来的时候原身和悦华仙子分开多年了,但索寺就是处处同他过不去。
咔嚓——
封印被打开一个缺口,平地上出现一个连接长梯的洞。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封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一把将白衣人推到书架后面。
“你别出来,我去应付!”
白衣人欲言又止,“其实……”
“等会儿再说。”封尧又将人往里面塞了塞,才转身走到长梯口。
白衣人:“……”
朝下走两阶,将来人拦在半中央。
书阁童子瞪大双眼,“星君您怎么……”左看右看一阵无措。
“和你没关系。”封尧摆手,“我自己进来的。”
索寺勾唇一笑,“封尧!你该知道偷入禁地,偷看**是何罪?”
“知道。”封尧歪头,“可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索寺眉心一蹙,身后两个被封尧收拾过的仙官顿时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你人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狡辩什么了?律例说的是仙官入禁地则受罚,我可不是自己进来的,我是被蝴蝶敲晕带进来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封尧笑吟吟道:“反倒是你们二位,高桥挂完了?有功夫来找我晦气,我倒是有些怀疑二位公报私仇?”
“你——”
索寺眯着眸子,死死盯着他。
封尧也不惧,直直看过去,四目相对。
“上面还有人?”索寺道。
眉心一跳,封尧神色不变道:“能有什么人,蝴蝶就抓了我一个人上来。明黄仙人若是不信大可查探气息。”
索寺岿然不动,“确实只有你一个人的气息波动。”
封尧轻笑,“是吧,我就说……”
“但你身上有檀香。”
封尧一顿。
索寺接着道:“封尧,我可不记得你有用香料的习惯。”
方才没注意,此刻站到通风处封尧才察觉他身上沾染的檀香味,很浅但很好闻。
很不巧,他从不用香料。
檀香只能是别人的。
索寺沉下脸,“让开!”
封尧堵在楼梯口分毫不让,“索寺,我说了只有我一人,我最近喜欢用香料,不行吗?”
两相对峙,灵力翻涌,木屑翻飞。
身后陡然出现脚步声,如玉珠落盘。
索寺当即一把推开封尧,三步做两越过他,却在触及那道身影时浑身一僵,眼眸陡然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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