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召回分魂,索寺面色有些苍白。想起苍龙渊偏殿所发生的一切,神情微妙。
原来你不是讨厌别人碰你,而是只能接受那个人。
“情况如何?”
“他们吵架了,吵得很厉害。”
“那……苍龙渊内?”
索寺抬首,看向殿内斜倚在窗口的蒙面黑衣人,道:“渊底封印已被修复且重兵看守,外人根本过不去。”
黑衣人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从细小的缝隙朝外看去,不知在看什么,指尖以三快一慢的频率敲击桌面,“那……宁泱呢?”
“只知人还没醒,其余的什么也查不到。”
“废物!”
索寺抿紧双唇,额间冒汗,“沐清衍时时刻刻盯着,封尧隔三差五就要过去看一眼,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黑衣人敲击桌面的动作忽然停下。
“罢了,左右没有那样东西宁泱是醒不来的,只要他没醒,一切都来得及。”
“你的意思是……”
“渊底外人进不去,可若他们自己人进去又当如何?”黑衣人起身,理了理衣袖,“此事你不必再管了,试剑大会快开始了,别忘了你的任务。”
索寺浑身一震,想起蒙面人的要求,期期艾艾道:“必须要这样吗?”
黑衣人嗤笑一声,“怎么?这会儿开始后悔了?早干嘛去了?索寺……你别忘了你的仙位从何而来。”
手指紧紧抓住衣衫,索寺面上闪过一丝不忿。
“那也不必要他性命!”
“不要他性命,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颠鸾倒凤?”黑衣人一挥手,一瓶萦绕着魔气的瓷瓶出现在面前的矮桌上,“索寺,你别忘了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当年他恨得将你千刀万剐,事后却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他现在眼里心里全都是那个人,而你只是一个躲在阴沟里窥探他的老鼠罢了。是将人杀了做成任你驱使的傀儡还是旁观他与旁人浓情蜜意,你……自己选!”
黑衣人走了,索寺沉默良久,最终伸手紧紧地握住瓷瓶,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无措。
窗外吹来一丝冷风,吹凉被冷汗浸湿的后背,索寺起身去关窗,手却在附上窗子的那一刻眼眸陡然瞪大。
从窗户缝看出去,尽头之处赫然是……辰月宫!
——
今日一大早,封尧便收到沐清衍的传信,邀他去灵市一趟。
临出门前,不知怎得竟绕到正殿门口,正巧碰上在门口议事的将离和北渊。
他没有藏着,将离自然也一眼看到了他。
细细数来,两人差不多快十日未曾见过面了。说来也怪,那时三十年未见,封尧都未曾有如此这般踌躇。可现在明明仅一墙之隔,触手可及,却有些近乡情怯。
久久的沉默不断挤压供人呼吸的空气,在封尧觉得自己要被恐怖的窒息压倒的前一刻,将离开口了。
“要出门?”
封尧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嗯,对,清衍约我出去一趟谈些事情。”
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今晚不回来。”
将离神色不变,“嗯,去吧。”
封尧心口发闷,又说了一遍,“将离,我说……我今晚不回来。”
“听到了,去吧。”
没有阻拦,也没有任何叮嘱,将离就像一个受人尊敬的师长,极有分寸,不越雷池半步。
将离越平静,封尧就越发心里没底。
一时他竟搞不清楚那道选择题到底是他选还是他被迫接受将离的选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加之北渊在侧,门外还有许多等着要奏报的阁主,再赖着不走也不合适了。
封尧心口一窒,忍着满心的酸涩缓缓转身。
“等等。”
脚步一顿,封尧眼眸陡然一亮。
肩上被披上一件白绒大氅,身后传来将离的声音,“苍龙渊不比上清境,此地严寒,你身子弱,披着些。”
封尧眼眶一热,他本欲转身,却发现将离已然走远,只徒留一个背影。一瞬间,眼前这一幕和那日将离离开偏殿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哑然,心情复杂。
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直持续到他和沐清衍坐在一家茶楼。
沐清衍给他倒了杯茶,“你今日反应怎么总是慢半拍?”
封尧怔松半晌才回过神,勉强一笑接过茶,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这茶比起将离那里的茶……差得太远了,实在是喝不下。
“没什么事,过阵子就好了。”封尧闲暇时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玉佩,却摸了个空,垂眸一看却见腰间空空如也,那块本该挂在他腰间的双龙玉佩被将离带走了,至今未还,他苦笑一声岔开话题,“对了,宁泱怎么样了?”
这些时日,封尧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看宁泱,和沐清衍的关系也不错。
“还是那样,人还在沉睡,只不过经过北渊神君之手,他的魂魄已然有了复苏的迹象。”
“那你找我来是……”
沐清衍:“神君说宁泱的魂魄虽已然有波动,但他体内仿佛有一样东西在阻碍魂魄的苏醒。”
“什么东西?”封尧一顿,随后似想起些什么,试探道:“不会是……魔灵吧?”
沐清衍错愕,“你知道?”
封尧一顿,“略有耳闻。”
“确实是魔灵,神君怀疑宁泱受伤以及沉睡是魔灵作祟的缘故。”
封尧沉吟半晌,问道:“凶兽怎么说?”
凶兽是一直在虚怀谷陪伴宁泱的人,或许他知道魔灵的由来。
沐清衍:“问过了,凶兽只说他遇见宁泱之时宁泱已然重伤,但他可以保证自他出现后,宁泱绝没有被魔灵侵害过!”
“我多问一句,你可知宁泱父母为何许人也?”封尧担心宁泱和他是一样的情况。
沐清衍几乎是立刻就接上,“他父母皆是凡间普通人家,祖上九代皆是身家清白的凡人。”
封尧动作一停,意味深长地看了沐清衍一眼。
沐清衍脸色一变,偏过眼去。
“出生没问题。”封尧不欲追问,继而道:“只怕三清宗不干净。”
出生干净,在三水秘境内有凶兽保驾护航,魔灵近不得他身,那便只有三清宗了。
那个言称宁泱欺师灭祖并将其关押的三清宗。
若三清宗内有魔物袭击宁泱,那致宁泱沉睡的魔灵的来处也便不难解释。
“三清宗……早就不干净了。”沐清衍忽然道。
封尧微顿,“你知道什么?”
沐清衍张口欲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无奈一笑。
封尧脸色一变,“天道禁制?”
沐清衍无声地点头,“有时我会想……会不会我与宁泱的存在便是某人棋盘上的棋子,生死皆不由己。”
若是从前封尧只怕会笑他畏手畏脚,但现如今听来也不过是久久沉默,见过皇城那场浩劫后,知晓天道的棋局时,才知何为身不由己。
“先不急,我给上天庭传信,让他们派人去三清宗查查。”一旦涉及魔族,上天庭便不能再袖手旁观,“现在首要之事还是先想办法让宁泱清醒过来,你们需要什么?”
或许这才是沐清衍骤然约见他的真正缘故。
沐清衍也不藏着,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无根树吗?”
封尧一笑,“知道,我上次差点被这东西要了小命。”
碧落崖、无根树、死阵、
记忆深刻。
“神君需要无根树的果子和枝叶,才可唤醒宁泱。”
封尧一怔,“无根树的果子可以驱除魔灵?”
“据我所知应该不能,魔灵强硬无比,哪怕是最轻的外力侵入,也只能内化,不能驱除。”
封尧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行吧。”
两人聊了许久,眼瞧着天阴了,有风雨欲来之势。
封尧想起离开皇城前李锦书的话,他说将离受的伤每逢雨季便会十分难受。
“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传音。”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便唰地一声落下来,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这么大的雨不如等等再走?”
封尧摇头,“不行,我必须立刻回去。”
沐清衍一笑,“听说你俩闹翻了,如今看来应该是假的。”
封尧一顿,“你知道了?”
“别误会,只是有一次神君和上神说话,我路过无意间听到两句。”沐清衍斟酌道:“封尧,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看的出来。”封尧看得分明,“可我……甘愿入局。”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沐清衍忽然道。
“你问。”
“明明你们看起来都爱极了自由,为何会甘愿困于一地?”
封尧促狭一笑。
你们?
“听说过一句话吗?有爱的地方才能豢养出恋家的鸟儿。”封尧望向窗外雨幕,悠长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添了几分缱绻,“我不知旁人如何想,但于我而言走至半生所求也不过是一个永远不会放开我的人。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短暂地出现而后消失于茫茫人海中,至少现在我可以确定他不会离开我,亦不会放弃我,所以我愿意停留。”
因为在乎,所以停下脚步。
最终,封尧还是冒雨回去了。可他人刚走到正殿门口,却见整个宫殿乱成一团,北渊一脸烦躁地从正殿走出。
封尧连忙拉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左右看了看,却没见将离的身影,“将离呢?”
北渊脸色难看,“当日将离给苍龙渊布下的阵法需避雨,苍龙渊原本千万年从不降雨,可不知为何今日忽降大雨,雨水破坏了渊底的封印,将离赶去修补了!”
封尧刚要说话。
“不好了!渊底出现坍塌了!”
北渊脸色一变,怒吼道:“将离呢!”
“上神……上神被落石埋在下面了!”
恰时,天际闪过一道惊雷,雷电的白光照亮封尧惨白的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