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渊的封印布在陡壁中央,暴雨如注,噼里啪啦打在油纸伞上。
封印将渊底和断崖隔开,上面的人下不去,可下面却被巨石覆盖,看不清状况。
北渊试了好几次皆无法破开封印,心急如焚。
“不行!将离的阵法太强了,我破不开!”
虽说都为神,但北渊和将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还有一个办法。”油纸伞微微上挑,露出一双阴沉锐利的眸子。
北渊心底涌上一个不好的预感,可未等他深思,便见一旁的封尧忽然扔掉伞,以指为刃划破手掌,顿时鲜血喷射而出。
“九天玄刹,上呈于天,血铸于地,以躯成灵。”
熟悉的咒语传来,北渊眼眸骤然瞪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干什么!停下!”
无情决第七重巅峰,以躯体为承载,转移阵法全部神力于肉身,可以短暂地将阵法破开一个洞,可代价却是封尧全身的精血。
无情道刚刚第五重天的封尧越级破阵,对仙体的伤害将比原有多三倍不止!
北渊急忙阻拦,却被封尧周身升起的血雾打退,寸步不得进!
下一刻,完好无损的阵法倏然出现一个仅一人通过的口子,封尧双目一凛,飞身钻入。
“封尧!”
北渊目眦欲裂,正欲追过去,却见缺口在封尧通过后急速闭合,哪怕他拼命用神力去撞,阵法都丝毫不动。
渊底暴雨倾盆,落石散在四处,无数苍龙渊弟子重伤昏迷,但他们周身撑起一道结界,为众人留得一丝苟延残喘的生机。
一弟子捂着受伤的胳膊走来,“上神,我们该怎么办?”
将离缓缓睁开眸子,朝外看了一眼,“暴雨未停,走不了的。”
他们被暗算了。
封印保护苍龙渊不被魔族侵入,困住了魔族,却也变相困住了身处渊底的他们。
原本是将离带苍龙渊的弟子穿过封印,可眼下阵法被暴雨损坏,阵纹亦被被逆转,生门被暴雨侵蚀不知所踪,而阵中独留一个死门挡住了他们回程的路。
若想带所有人回去,要么等雨停,生门出现。
要么便是彻底毁去封印,可这么做可能会让魔族趁此机会倾巢而出。
弟子为难,“要不您走吧,我们……”
“噤声!”
弟子一愣,忽听崖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好似是重物落下的声音。
将离心念一动,伸出双臂。
下一秒,一具浑身湿漉漉的躯体自上空落下,稳稳地落入将离怀中,鼻息间传来熟悉的桃花香。
“……尧尧?”将离微微不确定问道。
怀中之人挣脱怀抱,还未待将离说话,就挨了重重一拳。
“唔……”
那一下封尧哞足了劲儿,拳拳到肉,打得将离后退半步,闷哼一声。
“上神!”一旁的弟子见状,大惊失色。
其余半昏迷半醒的弟子见状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全醒了。
这人谁啊?怎么一下来就把上神打了?
“出去!”
封尧拼命压制体内即将喷涌而出额怒火,压低声音怒吼道。
众弟子立马后退,将战场让出来,一个两个全部闭眼装死,但眼睛流出一条缝偷偷打量那边的情况。
将离莫名其妙被打了一拳,也不恼,反而抬手在两人周身布下一道外界看不到里面情景的结界,“生气了?”
封尧双目赤红,双唇抑不住地颤抖,从得知将离危在旦夕到看到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短短一刻钟的功夫他仿佛从天堂坠落地狱,又被人从地狱捞出来,微微发热的胸膛都挡不住恐惧的森冷。
“……尧尧。”
“闭嘴!”
封尧一拳打到将离的嘴角,紧接着又朝对方的胸膛、腰腹各来无数拳。
“将离你他妈玩我是不是?口口声声费尽心思让我放弃死亡的念头,让我想活下去!到头来反而是你在寻死!你什么意思!报复我吗?”
两人倒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里,将离也不还手,任由封尧动手。
“尧尧,你听吾说……”
“听个屁!你闭嘴!”
封尧此刻理智全无,素日的冷静自持在得知将离以身犯险时消失殆尽。
“你想我后悔是不是?你想没想过如果我真的明日再归,如果我见到的是你的尸体,我会不会崩溃!我会不会去死!”
将离最听不得封尧说“死”这个字,当即脸色一变,一把捏住封尧不断朝他身上招呼的拳头,正色道:“尧尧!你想怎样都可!但不许说那个字!”
封尧惨笑一声,“不许我说?那就许你干了!将离!你到底在挑战谁的底线!”
将离躺在泥水里,素白的衣衫沾满脏污的泥土却浑然不觉,他伸出那只沾染泥点的手轻轻地抚上封尧癫狂却满是泪水的脸颊,滚烫的泪仿佛落进将离心口,烫得他满心后悔。
不知打了多久,封尧终于停下,他似自弃般俯下身子与将离紧紧相贴,终于忍不住拗哭出声。
一瞬间,将离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尧尧。”将离沙哑道。
“将离。”封尧颤抖着叫了他一声。
“吾在。”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渊底坍塌你生死未卜的时候有多害怕。”封尧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只要一想到如果你我此生最后一次见面是吵架……是冷战,我只觉得我要疯了!我真的受不了,我懊悔得想要杀了自己。”
背上的手臂陡然一紧,将离面色铁青,“你敢!”
怀中传来一声轻笑,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但封尧却比将离要狠心得多,也决绝得多。
“将离,你死我就死,你活我就活,别想把我送走!你若是敢把我送走独自死在这儿,我立刻给你殉葬!我保证不超过一刻钟你便能见到我了!”
将离眼神一暗,他垂眸,视线恰好落在封尧白皙的脖颈处,似被**牵引,他想了没想直接咬了上去,铁锈味涌入口中的那一刻,将离感受到一股贯穿全身的安心。
热的,活的。
封尧浑身一颤,呜咽一声。
“疼就喊出来,无需忍耐。”
过了许久,才出现一道犹如幼兽呜咽般的声音,“……疼。”
随后又笑出声,“你怎么那么喜欢咬我?”
指尖摩挲脖颈处的牙印和血迹,将离长叹一声,心底高高筑起的楼宇崩塌,他似虔诚的信徒甘愿臣服,“吾的,都是吾的。”
两人从泥水里爬起来,衣服已经不能看了。
屏障毫无征兆地撤开,那些伸长脖子朝此处张望的弟子们和从屏障里走出的两人看了个对眼,场面十分尴尬。
“啊……师兄!你刚是不是问我吃什么?”
“啊……对对对!来来来,师弟,这个绣花不错。”
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很忙。
封尧懒得戳破他们,二人走到封印边界,只见一道石门上画着与半空的封印一模一样的纹路,且他们越靠近石门,对魔气的感应却越强。
“门后就魔族领地?”
将离“嗯”了一声,“阵法封印分子母,这是子阵,上面的乃是母阵。”
随后一顿,“忘了问,你怎么下来的?”
将离的封印只有他能随意穿行,其余人若想穿过需得他带着才行。
封尧面色一变,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半天。
将离嘴角笑意微顿,“你越级开血阵了?”
同为无情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级能开阵口。
一探脉,便知封尧体内真气乱窜,灵脉破损,仙灵受伤。
“我错了!”封尧立刻认错,“你一次,我一次,扯平了!不许骂我!”
“真是胆子大了,不仅敢打吾,还敢同吾呛声了?”
话虽略带责怪之意,但将离神情温煦却没有要发火的迹象。
封尧凑上去讨好地笑笑,“就当我恃宠而骄,上神大人,给个面子,放我一回,成不?咱俩谁也别生气了。”
将离一阵失语,“坐下!给你疗伤。”
这个关头,封尧不敢触将离的眉头,立刻便乖乖坐下。
不知是不是他在灵市坐久了,之后又动静太大,后腰酸麻得紧,手伸到后面捶了两下,不适感分毫不减。
忽地,后腰覆上一只手,慢慢地揉弄后腰,一股纯厚的灵力自后腰而入。
“没用的,我早就试过了,灵力治不了。”
按理说,灵力对这等最为普通的旧伤堪称药到病除的良药,但封尧的腰伤却一直没好。
少顷,将离垂眸看向掌心,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无妨,神力无法,但总有其他法子。”
封尧笑着应了,却没往心里去。
身上的纱衣先是浸了雨水,随后又在泥里打滚,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很不舒服,便将外面两层纱衣褪下扔到一旁。
脱衣时长发被卷进贴身的衣衫,封尧耐不住痒,又腾不出手,只得唤人,“将离,帮我弄一下头发!”
将离伸手将头发从里衣衣领拨出来,视线一扫却停在封尧后背蝴蝶骨处,瞳孔一缩,手不受控制般拉下封尧的里衣,露出那一片蝴蝶骨。
“哎!你干嘛!”
后背陡然一凉,忍不住瑟缩一下。
将离素白的指尖抚上蝴蝶骨上的暗红色胎记,那是一个状似蝴蝶的胎记。
“尧尧,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封尧浑身一震,想起那次对方问起他和桑木青梅竹马的事情和日月星君兄弟姐妹的事情。
“怎么问起这个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模棱两可,将问题抛回给将离。
但将离却不接招。
“好,那吾换一个问题。”将离死死盯着胎记,脑中破碎的记忆在看到胎记的那一刻迅速拼接,虽少了最想知道的那一部分,却也勉强拼凑起一个名字。
“你认识……温亦行吗?”
封尧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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