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凑在一起啃噬茶饼的胖家伙，双双无语。
封尧连忙一把将两个小家伙抱回来，胖鸟似乎爱极了那块茶饼，被封尧扯走前还死命扒拉下来一块，而后和小绵羊双双躲进封尧的衣袖里。
不久，袖中传来库次库次啃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对上将离欲言又止的神情，封尧看了眼茶饼，违心地来了一句，“应该……可能……也许……还能用？”
“……”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你养的？”许久之后，将离开口，素来冷肃的声线带着明晃晃的无奈。
封尧瞅了一眼怀里的两个小家伙，“……算吧。”
“你的奖励没有了。”
冷不丁地听到略带愠怒的声音，封尧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抬头，目露迷茫，“啊？”
可将离却不看他，拂袖转身离开了。
说好的奖励没了，封尧还不能生气，咬牙切齿地看着怀里的两个小家伙，面无表情地说出最气急败坏的话。
“今晚就把你俩烤了吃！”
“嘎！”
“咩——”
他抱着两只小家伙和那块被啃坏的茶饼返回偏殿，他虽不懂茶，却也能看出此物并非凡品，加之将离那般冷脾气的人在发现茶饼被咬坏时罕见发了火，可想而知它们闯了多大的祸。
封尧正寻思着要不要备点稀罕的丹药给将离赔个罪，结果一偏头看到款款走来的锦昀，连忙起身行礼，“小仙见过神女大人。”
锦昀摇着团扇走来，笑着道“起来吧，不用多礼。”而后视线扫到他旁边桌案上，眼眸一动，“哎，这不是将离最喜欢的茶饼吗？怎么在你这儿。”
最喜欢？
封尧眉心一跳，从桌子底下将两只小家伙拽出来，将前因后果说给锦昀听。
锦昀听后，乐不可支，颇有几分无奈，“怪不得他恼了，将离没别的喜好，最爱饮茶，以你手中的雪山翠最为甚，只是这雪山翠极为罕见，百年才出一块，且极为娇贵，需得用特殊的手法取茶，一旦被损整块茶饼的口感便废了。”
“百年才出一块？”封尧看着手中破碎的茶饼，皱眉道：“那下一块岂不是要等百年？”
“那倒也不至于。”锦昀笑吟吟道：“听说过……未名居吗？”
封尧想了想，点了头，“听说是微澜神君的居所。”
“对！”锦昀道：“前儿个听说未名居后山开了一株雪山翠，懂我意思吗？”
封尧起身一拜，“谢神女大人。”
锦昀摇着扇子走了，临走前倏然道：“别给微澜说是我说的！”
封尧一顿，随后了然。
“小仙明白！”
未名居离上清境并不远，封尧便打算连夜走一趟。
第二日，将离踩点到藏书阁时却没发现封尧的身影。
他没有窥探人行踪的喜好，加之封尧也不喜出门，便从未对其行踪上过心。
召出水镜，发现封尧昨日下午便出门了。
去上天庭了？
正欲出门去找，身后传来声响。
“哎哟！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点。”
霍然转身便见封尧气喘吁吁地扶着藏书阁的门框，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雪山翠的气味他很熟悉，几乎是瞬间便知晓那包东西是什么。
“你……”将离欲言又止。
封尧喘得厉害，“先给我杯水行不？我跑了一路。”
转身从高柜上取了茶壶，将离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凉的。”
“都行！我不挑。”封尧接过去一饮而尽。
缓了足足半刻钟，气才匀下来。
封尧将手里的茶包推给他，“雪山翠，赔给你的。”
挑开油纸，露出里面鲜嫩微潮的嫩芽，雪山翠娇贵，从树上摘下的那一刻便会开始枯萎。未名居离上清境虽不远，但若要保持这般鲜嫩，这一路只怕封尧都是拿灵力温养着雪山翠的。
红润的双唇有些微微发白。
“见到微澜了？”
闻言，封尧摇头，“神君不在，听童子说好像出远门了。”
紧接着道：“记得赶紧处理，别坏了。我刚摘下，雪山翠就一副要死给我看的模样，再耽搁一会儿，估计又要死给我看了。”
“好。”将离轻声应下了，而后从旁边的高架上取下一只瓷瓶，递给封尧，“吃了。”
封尧捏着瓷瓶把玩，却不吃，“我吃了这个，你不会就不给我说你的过往了吧？”
将离一顿，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泛起点点笑意，如春日湖水波澜。
封尧看得怔了怔，而后眼神慌乱地移开目光，“啧，你还真是……”
“你算得还真是清楚。”将离收起雪山翠，而后道：“不过哪怕本座愿意说也来不及了。”
封尧一顿，“要出门？”
“嗯。”将离点头，“本座与锦昀要走一趟映月山，这两日若有人送公文上来，你收了便是，本座回来再看。”
封尧点了头，“什么时候回来。”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有人在此处挂念着远行的他。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封尧目光躲闪，“我乱说的，上神不必……”
“四日。”将离算了算日子，道：“最多五六日本座便会回来，等本座回来便告知你想知之事。”
封尧猛地抬头，眸子发亮，眼底满是期待，“那说好了！等你回来我也有另一样东西要给你！”
一时，将离罕见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就那般看着封尧发亮的眸子，似看出了神，心底涌上几分不想走的念头。
非得今天去吗？
直到左等右等却等不来人的锦昀上来找人，将离才收回目光。
临走前又给封尧倒了杯茶，用的便是雪山翠。
——
将离一走便是两日，封尧照旧去藏书阁修习，累了就回偏殿躺会儿，但总归还是睡不着就是了。
这日，他尝试将第四式与第三式连接，可不知为何，内府屏障仿佛成了铜墙铁壁，灵力始终无法平稳地穿过屏障，于屏障内的仙灵相交融。
封尧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尝试无数次皆无法进入，他狠下心加了足足三倍的灵力运转第四式，忽然屏障周围泛起一道极淡的红色，在三倍灵力与屏障相碰撞的那一刻，屏障忽然破开一个裂缝，三倍灵力倾巢而动，如海水般朝屏障内的仙灵而去，仙灵恐惧躲避，可依旧无法阻挡灵力的冲击。
两厢碰撞之时，呕出一口鲜血。
封尧看着手心的鲜血，意外感受到体内忽然出现的一缕不属于他的灵力波动，“这是谁的灵力？为何会在我体内？”
他撑着高架想站起来，可没等他有动作，原本灵气充裕的藏书阁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乌黑的魔气，朝着立于中央的他而来。
封尧拖着阵痛的身躯连连闪避，可刚受挫的身躯本就不如原本灵敏，没多久就被一缕魔气击中，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唔！”
魔气愈演愈烈。可不知何时，小绵羊从何处钻了进来，小家伙只是灵气所化，根本没有修为，在魔气的浸染下根本活不了。
“啧，早不来晚不来，小家伙，你故意的吧！”
眼瞧着魔气化作一柄利剑朝灵宠而去，封尧抬手去挡，滚落在地，一把抱走犹然发懵的灵宠，顺手放在书架，再次起阵阻挡。他将魔气困在一个容器屏障里，魔气四处撞击，想撞碎封尧设下的屏障，每每撞击的巨大声响仿佛打在人的心尖上。
封尧受伤在先，足足撑了一个时辰，屏障应声而碎，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黑血。
为困住魔气，封尧以仙灵为阵眼强行构筑屏障，屏障碎裂的那一刻，仙灵重伤昏迷。
忽地，藏书阁外传来脚步声。
“日月星君在吗？小仙奉命来送公文？”
自从第一日来送公文的童子找不到地方，之后封尧便让他来藏书阁找他。
眼瞧着门边出现一片一角。
封尧吼了一声，“别进来！”
可那片衣角不仅没停下，反而一步一步朝扶着高柜勉强稳住身形的他而来。
封尧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刚想开口却发现萦绕于藏书阁内的魔气在童子踏过之时如鸟兽般四散。
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人的面容，明明相貌与前两日一模一样，但阴森的神情、诡异的气息却截然不同。
“你是谁！”
封尧后退一步，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却波涛云涌。
这人是谁？
怎么穿过长华峰的结界的？
童子不说话，只一步一步走来。
仙灵重伤，封尧此刻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都不为过，若眼前之人暴起，他只怕顷刻间便会殒命。
可意料之外的眼前人并未做什么，反而是他眼前一片模糊，忽明忽暗，看不清人脸。
他甩了甩头，眼前再次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相貌却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你……”
声音忍不住发颤，沉静的面具终于忍不住龟裂。
“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肩膀后塌，封尧不知所措地后退，瞳孔一缩，双唇哆嗦，浑身抖得不像话。
而后面容变幻，又变成一个女子的模样，“阿尧，我只是跟你吃顿饭，为什么我会被害死？”
“别说了……别说了！”如困兽般呜咽的喃喃自语传来，封尧双目赤红，头脑混沌，眼前光影变换。
雨夜、大火、死亡、鲜血、指责……
如潮水般迅速涌来将他淹没。
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第十九个人，出现一张让封尧毕生难忘的脸。
说：“阿尧，恨我吗？”
体内真气乱窜，灵脉爆炸，自四肢百骸破裂而出，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衣衫，不断涌出的鲜血刹那间浸透了白衫。
黝黑的瞳孔下燃起丝丝火焰，身旁之人如鬼魅般轻浅的声音钻入耳朵，似叫嚣般引诱着他。
“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封尧双眸发直，身体僵硬，“我害死了他们？”
循循善诱的声音继续响起，“对，所以你该死，你该为他们偿命！举起你的剑，然后……”
长陵剑召出，利刃横隔在脖颈处，只需微微一动便会立刻毙命。
封尧紧握长剑，手却抖得厉害。
童子露出嗜血的兴奋，“对，就这样，然后……杀了自己！”
“杀了自己。”
利刃越来越近，脖颈刺痛，呼吸一滞，浓稠的鲜血一滴一滴浸透衣领，封尧垂眸看去，瞳孔倏地一震。
他不动了。
童子脸色微变，再次迷诱道：“继续，不要……啊……”
长陵倏然调转方向朝毫无防备的童子而去，电光火石间直直穿透童子的胸膛。
“你……怎么会……”
封尧握着剑把，尽管浑身都在颤，但握剑的那只手出乎寻常地坚定，他看着眼球瞪大的童子在他抽出长陵的那一刻如破布般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封尧粗喘几口。
真气走岔、仙灵重伤，心魔丛生。
他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杀……杀人了！”
循声看去，只见另一童子面露惊恐地望着此处，而后发了疯地朝外跑去。
“快来人啊！日月星君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