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局2

上世纪九十年代,是中国经济快速腾飞的时代。尤其在民营经济发达的江浙地区,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普通的养猪农户,可以摇身一变成了猪场大老板;在家门口做手工活的小老百姓,只要眼界够也可以开厂办企业卖到大洋彼岸赚数不尽的外汇……

蒋槊的父母就是从一个小小的袜子手工作坊开始的。

父母起先是跟着村里的村民一起集资购买了几台手摇袜机,制作袜子去镇上卖。蒋家夫妇勤劳聪慧,夫妇二人又分工默契——妻子负责织袜,丈夫出门卖袜,小家庭就这样一点一滴获得了原始积累。得益于蒋父常年在外奔波的见多识广,他在懵懂中感受到时代和政策的浪潮将要发生更猛烈的变化,便把手里的余钱都拿去买更高效的电动织袜机,在村里创办了第一个织袜厂。

在父母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时候,蒋槊也正享受着属于乡野无拘无束的童年。村头学校的课业并不艰难,他的聪明足以在玩乐之余保持名列前茅的优势。直到快要进入高中,村校校长向蒋家父母建议,为了孩子的前途考虑最好转去大城市念书。

16岁的蒋槊因为旺盛的发育期,长成了体重惊人的庞然大物。而偏在这个敏感又尴尬的年纪,父母听从了建议,将他孤零零送去省会一所最好的民办高中读书。

生活习惯的差异和学习进度的落差,外加体型的不讨喜,注定让蒋槊自卑得无地自容。他听不懂课,做不会题,甚至无法融入到班里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因为身高原因,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成为了唯一可以自洽的天地。幸好,只要他不捣蛋影响别人,也没有老师愿意关心他课堂上的心不在焉。日子只是一天天的重复,毫无生气。

蒋槊很怀念村校的同学和老师,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压抑,打算翻墙逃课回家。那天撞到的值日生,正好是夏晓蕙。

16岁的夏晓蕙身材高挑,面容白嫩,颊边淡淡的红晕里藏着少女独有的羞涩。

“我也想过逃学回家。”夏晓蕙没有向教务处举报他的离经叛道,反而很温柔地跟他分享自己的经验,“可是仔细想想,逃回家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送回来?这三年,咱们是无处可逃的呀。”

“可是,我一天也受不了这里。他们都看不起我。”蒋槊庞大的身躯在树影下缩成了一小团。

“你没有喜欢的事情吗?”晓蕙坐在他身边,脚尖有意无意地拨弄地上的小碎石,“既然这三年我们都逃不掉,不如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把日子熬过去。”

“我喜欢跑步。”他沉默了很久,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以前在老家,我每天都会和同学沿着村里的河边跑步。而且你别看我这么胖,其实我跑得很快。”他又指指脚,“如果不穿鞋光脚跑,我可以跑得更快。”

“那就跑步,每天都到操场上去跑步。”晓蕙笑起来,眼睛像星星一样亮,“学校马上要开运动会了,你报名参加跑步比赛。只要赢了比赛,说不定你的同学就会喜欢你。”

“……我不需要他们喜欢。”少年的骄傲总是参杂着别扭的情绪,“不过你说的对,反正我也没事儿干,我就去跑步。”

“好,就那么愉快地决定了。”她向他伸出一根小手指。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向他这样的人伸手指。平日里遇见的那些女生见到他,不是皱眉不屑,就是视而不见。眼前,这根细长白皙的小手指就像是博物馆里最价值连城的玉器离开了玻璃罩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他暗暗搓了搓手,却怎么也不敢去触碰这件“绝世的珍品”。

夏晓蕙看着他的局促,笑着收回了手:“现在,你该回教室了吧。”

跑步确实可以减少很多无谓的烦恼。蒋槊最喜欢跑到最快时,迎面而来的风呼啸着吹走脑海里所有的杂念。偶然运气好的话,他还可以在那条跑道上找寻到那道光——站在看台上的夏晓蕙。

她有时会笑着看他跑步,但有时也并不关心他的存在,随意地和身边人说话。但这都不重要,对于蒋槊来说,学校里只要能偶然见到那双笑起来有星星的眼睛,就足以有继续留在这里读书的动力。

校运动会召开前,3000米男子长跑项目成为每个班级报名的老大难问题。蒋槊自告奋勇,终于第一次成为班里的焦点。他在短短一周的备赛训练期里,第一次感受到同班同学的善意。准备后勤的同学每天早上为他准备早餐,在他跑步训练时呐喊助威。

比赛当天,蒋槊脱下了父母买的那双昂贵的运动鞋。他光着脚,任凭塑胶跑道轻微凸起的颗粒感刺激着足部神经。此刻,出格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全场学生的欢呼。他得意洋洋地向看台张望,可惜人太多了,找不到夏晓蕙是否和其他人一样也向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声发令枪响,蒋槊疾驰在跑道上。脚掌在塑胶跑道上的每一次触及弹跳好像都会在心里发出一个奇妙的音符。

“蒋槊!快跑!”

“蒋槊!加油!”

呐喊的声音太多了,太大了,好像不止只有班里的同学。

所有人看着他用跳脱的方式奋力奔跑,用惊人的爆发力勇往直前。

在压抑的青春岁月里,这个庞然的身躯仿佛承载着全校所有人的渴望。他们看蒋槊光脚自由的奔跑,就像是自己奔跑一样;他们嘶声竭力地呐喊,就好像为自己呐喊一样。

“蒋槊!快跑!”

“蒋槊!加油!”

这一刻,每个人似乎跟着蒋槊的速度获得解脱,他们在心中也脱掉了鞋,光着脚,只需这要一点点的出格,年少的恣意骄傲就可以从规矩和分数中解放。

“赢了!蒋槊赢了!太棒了!”

从小村到城市,这一次,蒋槊也飞奔进了人生新赛道。

因为运动会的壮举,班里开始接受这个口带乡音,体格庞大的男孩。凡是重体力活,一声“蒋槊”他必定一马当先;每天全校晨跑,他又众望所归成为全班的引领者。在融入班级氛围后,他开始恢复了学习的心思,成绩排名终于恢复到和从前村校读书时一样的骄傲。

就像那场3000米赛跑,他在高中生涯的赛道上疾驰狂奔。沿途,有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为他加油。直到第一封情书从书包里掉落时,他才从穿衣镜里发现,从前臃肿硕大的身躯已经被跑步雕塑得匀称健美。而原本的高个俨然成了别人渴望而不可求的魅力优势。

但蒋槊的变化并没有拉近他和夏晓蕙的距离。虽然,他们也曾有过几次交集,知道她来自一个叫东山的小镇。因为父母生意的关系,她被迫挥别童年的伙伴,重新学着在这座城市生根发芽。所以蒋槊最初的陌生烦躁感,她也曾经历过。

“最开始,我说的普通话还有东山口音,我知道他们会悄悄地学。而且,我原来不叫夏晓蕙,叫夏晓花。”她压低声音笑道,“就因为‘花’这个字,被同学笑了一整个学期,天天‘阿花’‘阿花’地起哄。所以,最后只能逼着我妈给我改名字。”

为了排解新环境带来的疏离感,夏晓蕙专心地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唱歌跳舞。她主动参加歌舞社团,积极承担各种学校班级的晚会表演,不知不觉就收获了新的友谊。

“不过你会读书,老师也会喜欢你,所以一定可以比我融入得更好”她笑眯眯的样子在若干年后依旧像一幅精美的画片拓在蒋槊的心里。只是当时的他不知道,这样的夏晓蕙也只能成为往后余生回忆的影像。

高中生活依旧忙碌。蒋槊在表现出惊人的理科天赋后,还通过选拔加入了学校的竞赛队。日子被习题和比赛填满,蒋槊习惯了昼伏夜出的节奏。只是偶然间,远处少女青春模糊的面庞不经意地撞入眼帘后,心底的某处依然会柔软温暖起来。

他想,这种距离就够了,这种感觉也很好。

高考结束后,蒋槊如愿进入了本地一所医科大学。他想把好消息分享给夏晓蕙时才知道,她在高考结束后就回了老家。性格向来沉稳的蒋槊第一次遵从内心的冲动,从老师口中打听到住址,又坐了4个小时的汽车来到夏晓蕙口中的海边小镇。

那幢白色的三层楼小房子很漂亮,和他村里老家的祖屋风格截然不同。蒋槊抬头,看到二楼木制窗框飘出半截粉色窗帘,就暗暗猜想那会不会是她的房间?此刻,她会不会随意地散着长发坐在窗台发呆,殊不知有一个少年从千里之外而来,此刻正等在楼下想要跟她分享人生的喜悦。

小房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数面色凝重。蒋槊走近房子,找了一个面善的妇人小心地询问才知道,高考结束后夏晓蕙就出国了。

“她说要去韩国参加女团培训。”那妇人许是夏晓蕙的母亲,言辞间总有担忧之色。“也好,她去做她想要做的事,也好。”她又似乎在自我安慰。年少的蒋槊读不懂妇人的不安,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4个小时的回程路上,沿途明媚的阳光已经西沉殚尽。蒋槊心头突然被开了一个洞,犹如黑沉的夜色一样茫然不知尽头。

他想,再见不知是何时。

再见到夏晓蕙的脸是在手机的短视频上。那时候,她犀利尖酸的人设刚出圈。蒋槊是坐地铁时无意刷到的。

那张清丽的脸庞被堆满了不合时宜的妆容,再加上滤镜美颜的特效,他差点认不出这就是年少倾慕的女孩。

她不是去韩国参加女团培训了吗?

自那次离开后,蒋槊时隔一年又去过一次夏晓蕙的老家,只是那幢楼已经易主,主人并不知道夏家后来的行踪。

“不要觉得你给我打赏我就要什么都听你的,我今天就是想唱自己喜欢的歌。”

视频里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她以前语气明快又轻柔,全不似现在这样尖利刺耳。这段视频显然是一个二创的剪辑切片,但还是有几十条弹幕刷过屏幕,其中对博主的讽刺辱骂大于支持。

蒋槊按掉手机屏——沿途一直在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通过和MCN公司的沟通,时隔10年,蒋槊终于又见到了夏晓蕙。

她变得更瘦了,岁月流失掉的胶原让面部凹陷,惺忪的睡眼一片乌青,挂落在胸前的长发也枯黄得像堆稻草。

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局促不安地喊了一声:“夏晓蕙?”

“蒋槊,好久不见。”她倒尽显坦然,两手将脑后的乱发盘成一个松髻,“公司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老同学在找我的地址,你怎么突然想来找我了?”

蒋槊语塞了,沿途所想的叙旧话题一个都无法展开。

“谁来了?”屋内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我的高中同学。”夏晓蕙回头答道,又转过脸对他陪笑,“要不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带你去吃饭?”

那顿饭显然食不知味。

他们陆续聊了一些话题,大致是彼此高中毕业后的境况。夏晓蕙确实去韩国做了一段时间的练习生,因为发展前途不好,又回国干起了直播网红行业。她一边调侃蒋槊成为了大医生还记得她这个老同学,一边又问他有没有医疗保健的供应商可以推荐,想看看能不能合作直播带货。

眼前的女孩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心头的那个洞渐渐褪去了黑色只剩一片苍白。

“直播,是挺好的。”他开口道,“可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尖酸刻薄的人设。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冷笑了一声,“还是像高中那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局促地解释,“我看到很多人在网上骂你。”

“那有什么?你知道我做这行赚多少钱吗?现在的人啊就喜欢看负面的东西。以前我单纯地直播唱歌还真没什么人气,但自从改成现在这个人设,反而关注的越来越多。可见人性的恶比善更受欢迎。”她不屑地冷笑,细长的指尖在杯口画圈,满脸毫不在意,“既然赚了这行的钱,就要承受这行的风险。不就是一点网络暴力,又不能真的顺着网线来打我,我当看不见就好了。和这些他们讥讽辱骂相比,赚到手的真金白银才是真实的。”

“赚钱可以有很多办法。”

“像你一样做医生吗?”她蹙眉摇头,“高中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不一样。你会读书,但我不会。不过,我在用自己擅长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你为什么非要评个高下?”

“……对不起,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不喜欢看到有人骂你。”

夏晓蕙的心头确实因为这句话柔软了起来。眼前高大英挺的男人又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她知道他喜欢她。她也知道他质朴真诚,是个会疼惜她的好男人。只可惜,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不就好了?至于网上那些,我不在乎。”

蒋槊一直相信这句“我不在乎”。所以他自觉地退出了她的生活圈,甚至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关于她的纷纷扰扰。

蒋槊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走进她的世界,那么,那个善良温柔,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就让他的记忆来保留好了。

当他得知她与电竞男友不愉快的分手消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后,蒋槊又忍不住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如果你愿意,我会在。”

除了网爆的狂欢,蒋槊一直没有等来对方的音信。起初,他觉得她大概需要独处一段时间静一静。而他也要做好准备,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收拾残破的身心重新开始。几个月后,他开始按耐不住再次敲开了她家的门,但没有想到已经人去楼空。当再去MCN公司找寻下落时,也已杳无音讯。这一回,他是真的恐慌了,心头的苍白又慢慢染成了深浓的黑色。

夏晓蕙死了,自杀的消息依旧是通过网络传播开的。

自杀、抑郁症、情感纠纷……漫天的谩骂让她的名字在热搜榜上占据了足足三天。

蒋槊陷入了绝望,心头那个黑洞终究还是吞噬了他。

看着林安之押下最后一口咖啡,蒋槊的故事也讲到了尾声。他将故事里对夏晓蕙的情愫与羁绊隐去,只将一个青春靓丽善良热情的少女描述给对方听。

饶是如此,说到深情处他还是忍不住鼻酸,而对面的女人竟能恰如其分地拿捏好时机寻了借口离开。待到他情绪平稳后又能很合时宜地回来听他继续诉说。

这个能对自己情绪做精准预判的女人让他有了一点好奇。蒋槊暗暗打量林安之,平淡无奇的面容放在平时自己决计不会留意。只是此刻细瞧,清淡的眉眼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熟悉之感,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勾出他的心底密事。

晚上,夏晓蕙和林安之竟同时出现在他的睡梦中。两个女人在漫长的梦境中呈现得支离破碎。他醒来后努力回想,凡是能回忆起来的情节都和夏晓蕙有关。而和梦中林安之有关的记忆只剩下淡淡眉眼里流露出的惊恐。

他走进厕所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副略显愤怒的表情。他在对谁生气?难道是林安之吗?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趁着难得的休假期,蒋槊又来到了夏晓蕙的老家。这些年,只要他想起年少的白月光,就会来这里探寻她曾经的痕迹。如果说,高中短暂的相处让他情窦初开,那么日渐深种的情根就几乎是自己单方面的脑补。蒋槊也说不清为什么再没有一个女人可以重新走进他的心里。只是在答案揭晓前,夏晓蕙的容颜只能永远停留在一张相片上,变成另一种伤痛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安之。蒋槊迈开长腿,几步将对方牢牢扣住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的眼神满是惶恐,继而不停闪躲。即使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他的手心也感受到轻微的颤抖。

林安之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了解夏晓蕙。”

小镇的咖啡厅,蒋槊和林安之再次相视而坐。她和上次一样即使在温暖的室内也没有脱掉厚重的外套,仿佛那就是她的保护壳。苍白的指尖紧握着玻璃杯,良久她才抬起头道:“抱歉,我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递来的名片表明她是一家新媒体的策划撰稿人:“我想了解Amber的故事,做一个策划。”

蒋槊蹙眉,厌恶地看着对方:“你们媒体还想拿她的死做引流?”

林安之瑟缩着不敢看他的眼神,低头喝了一口水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让大众认识一个更立体真实的Amber。你知道的,现在网络舆论对她的印象很差,所有留言都是以讹传讹。这些诋毁只是大家在发泄各自内心的不满,没有人真的关心Amber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上次,你告诉我她高中的样子,我很感兴趣,所以我想要采访她身边更多的人,写一个关于她的专题。我不知道这个专题能不能改变什么,但起码,我不希望网上单一负面的信息成为Amber的唯一注解。”

说罢,安之递来一张照片,是夏晓蕙初中毕业的单人照。她反转照片背后,上面有一行黑色的手写字迹:“活泼爱笑,喜欢唱歌”。

“我今天是来找Am……夏晓蕙初中的语文老师,这是她送给我的。”她终于有勇气直视他疑惑的目光,“其实要联系认识她的人不难,可是愿意出来讲述她故事的人不多。现在,夏晓蕙在网上的风评不好,所以他们都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位语文老师已经70多了,她不了解网上的风波,只告诉我她教的每一届学生都是好孩子。她对于夏晓蕙的回忆不多,但幸好,这位老师会在每年毕业时给学生拍照留念,并用一句话记住他们的特点。”

“……”蒋槊看着照片里夏晓蕙稚嫩的笑脸不禁沉默,方才凶利的眸光也温柔了下来。

“我征求了老师的意见,我想把这张照片放到我的专题里。”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可以吗?”

蒋槊一怔,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立场去代表夏晓蕙什么:“你咨询过她的家里人吗?”

“还没有联系上。”听到对方温和了语气,她轻轻长舒,“在刊登前,当然要拜访他们征得同意。”她忍不住又看向他,“我想她应该也是你很在意的人,所以,你同意我的想法吗?”

蒋槊不喜欢这个想法。夏晓蕙生前就是生活在大众舆论的污染下才选择轻生的。如今她死了,难道还要继续展示生前的种种供人议论?但他也明白林安之并非别有用心。就像她说的,夏晓蕙是什么样人?Amber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真的要让这些网络负面信息就好像墓志铭一样为她盖棺定论吗?

蒋槊轻轻捏住手里的照片——他当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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