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朗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第二次也就罢了。第一次攻击，上千米高百公里远，控制一个金属疙瘩里的特定区域产生飓风，长翎的铀核都不够用的。”

从铀核所能释放的能量体量来说，长翎可以代表当世铀变族裔的上限。

均羽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但确实查到一个能操控风能的铀族男孩，13岁，等人带回来再查吧。”

说罢，他又伸手在资料上划了两下，手指停在第四星域使团的资料前：“总不能往我们自己身上揽。”

金朗会意，不再多言。

“你的骨裂严重么，大概多久能好？”均羽话头一转，关心起金朗的伤势。

金朗监测等级高，恢复能力也强，这点伤势并不太往心里去：“只是轻微裂伤，大概两周就能痊愈，现在也能走。怎么？有事了？”

均羽迟疑了一下，低头看金朗的腿上并没有打石膏和夹板，心知大约不算太严重，于是给他看了一则消息：

“33.308568°S, 36.182153°E.花奴-.. --- -. - - -..- -.. -....-”

“之前那个信号？什么时候收到的。”金朗一边问，一边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三遍，“前面是个坐标，‘花奴’……或许是目标。”

均羽的心中有点没底：“下午，钟离六说找到人的时候。”他无法跟别人分享这个信息，但朗哥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行动。

金朗眼睛看着帐篷顶，缓缓道：“这个位置……就在贫民窟里啊，过去大约有七公里。”

均羽惊讶得也抬头看了看：帐篷被金属支架撑出挺括的线条，展开的布料上空空荡荡，没有目光可停留之处。

他眼里对金朗多了几分崇拜，声音明显地往上扬：“这你能心算出来？”

“小殿下，保镖出门前可是要做功课的。”金朗笑着揉了一把师弟的后颈，“走不了那么远，搞个摩托来，低调点的。”

“要多带几个人吗？”均羽有些迟疑，上次他可是差点死了。

“对方几次联络你都没有恶意，问题不大。”金朗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先去看看，你在家老实待着。”

次日，铀均羽一身不新不旧的白衬衫，脸上是涉世未深的茫然，在坐标区域左顾右盼地往前走。

昨日他那套牛仔衣此时穿在金朗身上，明显偏小的尺码配上一瘸一拐的脚步，很难说不显得落魄。

更前方是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小姑娘，看起来再大一点就可以被卖掉，是几个小时前才暗中协调出来的向导。

昨天，金朗自己先过来了一趟，查到这一片都是斯拉夫人的地盘，推测也是做人口生意的，没有自己人介绍无法随意出入。

铀均羽不敢冒险，又不能告诉朗哥说自己还有本地关系，只能再找借口让钟离六暗中运作。找补来找补去，最后在朗哥欲言又止还带点警告的表情中，强行把这个小家伙推到金朗面前。

好在小姑娘带路带得不错，站在目标的两层半的小楼底下的时候，他们都觉得似乎太过顺利了一些。

一个左臂明显巨大化变异的男人从楼内走出，在大街上直接问道：“你们俩，是从昨天那个飞机上下来的？”声如擂鼓。

金朗不置可否，反而颇为鄙视地看了一眼二楼左侧半开的窗户，同样朗声道：“这种狗都好意思拉出来充门面，看来里面也没什么好货。”

巨臂男人啐了口唾沫：“死瘸子，活腻歪了！”紧接着一拳砸过来。

金朗单腿发力，在巨臂近身的瞬间灵巧闪过，右手抬至身前，手指在离巨大上臂只有一厘米的地方轻捻一下，顺着惯性在一边站定。

男人的左臂上的衣料瞬间着火，腾起的巨大如火炬的红焰。杀猪般的哀嚎延迟了足有两秒才响起，可见反应之慢。

15秒后，巨臂男人终于在巷内某家的屋檐下一桶水。他把手猛地插进半人高的塑料大筒里，哆哆嗦嗦地骂着脏话，在金朗再次抬起手的时候猛地闭上了嘴。

金朗摇摇头，这个傻大个还真是只能做条看门狗。

铀均羽在后面浅笑着不作声，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聚集过来的喽啰们。直到二楼一扇窗户内传来两声咳嗽，才冲金朗点点头，跟着拔腿上楼。

二楼不再有明显的变异者，且大多一看就是欧裔，与第四星域的突厥语系亚裔有明显的不同。铀均羽心中稍定，陪金朗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宽大的单人沙发上，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胡子斯拉夫老人拿着烟斗，状似亲和地问道：“两位贵客，我们这个小庙，恐怕确实没有您二位能看上的大佛。”说罢又指了指金朗的腿，“这不是旧伤吧？”

金朗昨日本来就是故意拖着伤出来晃悠，太正常的人在这种地方反而不对劲。走到这里也就没必要隐藏，干脆地点了点头。

老人摆摆手，一个亚裔小女孩走进来，跪在金朗面前伸手示意他抬腿。

金朗犹豫了一下，抬头看老人一副亲善的样子，知道大约是示好，于是配合地伸出右腿。

女孩没有掀开裤腿，而是双手快速地摸索着，找到伤处后停下来，额头抵在捧着的小腿上，喃喃地念着什么。

老人转向铀均羽，又开口道：“您不该亲自来。”

身份一下被人看穿，均羽有点无语，但也在意料之中，只能说道：“您既然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也就没必要绕圈子了吧。”

老人摇摇头：“太早了，您还没有准备好。”说罢又拍拍手，让人呈上一管蓝绿色的液体，“但您既然来了，我们也不会让您空手回去。您知道它的价值，我们当没有见过。”

量子聚合物溶剂。

铀均羽的脑中立刻跳出这个词汇。他并没有见过这种溶剂，但心中感到一种熟悉……甚至是亲近。

女孩的念诵连成一曲歌谣，像是哄着婴儿入睡一般，配合着诡异的脉动轻柔地笼罩在伤处。

金朗感觉伤处像是泡入了温水，原本瘀滞的闷痛顺着血液流动一点点化开。

女孩将伤腿放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然后挽起裤腿，示意金朗看。肌肤恢复原本健康的小麦色，钝击造成的软组织损伤和淤紫全都消失不见。

金朗惊喜地按压了两下，皮肉全然恢复健康与弹性，触觉也完全正常。

女孩皱眉摆了摆手，急切地阻止了金朗跺脚的尝试，又比比划划半天，示意骨伤并未痊愈。原来是个不能说话的。

她的嘴唇明显发白，甚至脸都因为疲惫而有点垮下去，显然即使是这个程度的治疗，对她也并不轻松。

在一旁看着的铀均羽心中一动，女孩治疗时所散出来的气息，与手里这瓶药剂，好像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但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信号忽然再次出现，总不能是为了帮亲王殿下省一套衣服钱……

铀均羽知道的信息太有限，只能换了一个方向，指着女孩道：“她也让我带走。”

“您慧眼。”老人把手中的烟斗在沙发上磕了两下，烟灰微微散出来，与地上已有一层的灰烬融合，灰烬下的地面隐隐透露出暗红，“她当不了大事，就让我留在身边，多偷生几年吧。”

金朗微微颔首，赞同老者的说法。这女孩能力如果只是治疗软组织损伤，那么军部有至少两个上位替代者。

他更好奇那瓶液体是什么，拿过来扫了一眼，看不明白，又丢回给均羽，开口道：“老先生，我们没有恶意，但也不是来这儿要饭的。请相信我们冒险来此的诚意。”

他哪儿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价值，左右不过是半杯水，看均羽的样子也没有很满意。

老人的面色凝重下来。组织没有给过任何直接接触的信号，暗渡者那里也透不出风声，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铀均羽见老人犹豫，就知还有争取的空间，又想到从进门到现在的种种迹象，终于有些头绪，开口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必然归宿，没有早晚，只是轮回。”

怎么忽然作起诗了？金朗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但也只能装听得懂，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打转，找到几个可能设置暗门和逃生口的地方，认真研究起来。

老人看二人显然胸有成竹的样子，终于是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道：“既然这样，就跟我来吧。”

既然怎样？什么意思？这是要去哪儿？

老人真在房间内按开一个机关，开启一条狭长的暗道，看起来是通向同层。

金朗一边跟着走，一边疯狂给均羽打眼色，想对接下来的状况有点准备。

铀均羽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微微低头用唇语道：“我瞎蒙的。”他只是大约猜中这个谜题的主题是生命与时间。

“里面是什么？”金朗一边着急地比着唇语，带上了超量的防护设备。

“不知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胆这么大？金朗感觉眼前一黑，思考要不要提前发定位给散在外围的护卫。

毕竟，要是有人想把第四星域拖入战局，杀死铀均羽就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