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玄宫主殿大门后，第一时间查知的是某种深暗又沉暮的灵机，像是压抑的深海水压一样无处不在的充塞了所有的感知。

压抑的灵机和明姮道躯上自然溢散的灵机针锋相对，很快，两股灵机就从对抗中彼此浸染，细微的碰撞与缠绕，不同的频率如阴阳的两极彼此在排斥中接触。

女郎不自觉的仰头，露出一截弯曲的天鹅颈，冰雪般清澈纯白。

灵机并不陌生。

早在明姮还是她的时候，洞真山所属的某个小世界里……那场双修……

早已被抛之脑后的回忆在此刻涌上来，细腻的肌肤泛上浅浅的绯色，连眼尾都带着点红晕。

葱白的手指扣住掌心，仅存的理智还在思考与分析：

为什么……魔主的灵机会出现在天权真人的法力中？

除非……

但在灵机的压抑下，明姮并没有太多深思的机会。

玄宫是魔主的盘踞之所在，属于祂的灵息早就浸染了整栋庞大巍峨的宫殿，充塞的灵机压制足以让明姮的意识停摆。

从入道开始一贯清凉的冰肌玉骨也在压力中冒出细汗，纤长的睫毛微颤，忍着酸涩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只有重重帷幕，以及帷幕之后完全遮掩不了的深深暗色。

虽说是墟渊之主召见，但对方并没有直接出现。也难怪，这样的神话存在即使经过拟态，对女郎这样的后辈来说乱看也是会爆掉眼睛和脑袋的。

久久的沉默。

或许是因为明姮还不适应那些古老神话存在的时间观念，当然，大逆不道的想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处于思维黄昏的缘故反应迟钝。

可惜祂在压力中说不出话来，不能提醒对方，只能等着QAQ。

在一片静默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触角深深扎入明姮的颅骨，莫名的疼痛在脑海中徘徊盘旋：

【……吾……天权……魔妃……】

——是魔主的道谕！

模糊不清的道谕里掺杂着意象不明的混乱信息，明姮只能在疼痛中勉强分辨翻译出部分意思：

似乎是涉及天权真人？

不等搞明白具体的情况，无形的威压就将祂推出了大殿。

守在殿门外的胧真人躬身行礼：“见过魔妃娘娘。”

明姮错愕了一瞬，之前的道谕重新在脑海中翻译了一遍，嗯，好像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这是祂的新身份？之前关于天权真人的疑惑又再度翻涌上来，但面上，女郎却是自然而然的回应：“胧真人客气了，我这里还要劳烦真人照顾呢。”

你来我往，一波虚伪的商业互吹之后明姮开始正式接触圣宫的运转机制。

玄宫是最中心也最安静的地方，这处魔主盘踞之地庞大晦涩的灵机拒绝了所有修士的参与，停留的时间稍久就会被那深暗的灵机浸染同化。

往外，是玄清、玄浊两片绵延的双子宫，组成了四象阵的四灵宫殿，以及妖族中的支柱——龙族。

魔道，准确的说是玄宫这边和龙族的关系一向不错，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偏向于那种混乱秩序，物竞天择的关系，嗯……平时比较有共同语言？

毕竟龙族搞了个跃龙门秘法，从万千妖族中搞快乐教育和自由乐土什么的……

“……而更往外，便是墟渊。”几日后，胧真人慢条斯理的一样样介绍，并问道：“你对墟渊了解多少？”

明姮略一思索，道：“墟渊起源于祖神，是魔道的起源、所有邪物最大的来源和，也是一切生命的源头，另外，似乎还和古神有关。”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由正魔两道牵头，联合中立派、妖族的几大支柱、四象之灵、以及诸位正神一同清理从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各类邪物和古神眷族。”

“是的。”胧真人点了点头，“下面普遍流传的基本就是这些，娘娘所说可以称得上十分全面，学识广博了。”

明姮神色不动，却在心里补充：不过……

“不过，”胧真人自然而然的接下去道，“这些只是金丹前的普遍常识，在金丹后，则有更贴近真实的‘真相’。”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祖神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有定论的。不过墟渊对地仙界有威胁，是古神的老巢却是事实，其内面积堪称无穷无尽不可计数。我曾听魔主提到过，墟渊似乎涉及某些高维之秘，并不是寻常的空间维度扩展。”

正说着，两人就到了观天宫的鉴天镜前，镜中倒映着无数邪物从一层幽深黑暗的膜涌出，又有修士指挥着数量庞大的附庸与之争斗。不时的，有像是精英怪的古神子嗣出现，每到这时便有金丹级别的真人上前……

“这就是战场了。”胧真人道。

明姮顺着对方的话将目光投向鉴天镜，低低自语：“地仙界的战场啊。”

“是的，‘地仙界’的战场，同时存在于摇篮和整个初阳星系的战场。”胧笑着说。

明姮眼帘微阖：“那我的职责是什么呢？”与之有关吗？

“不急，您还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胧耐心十足，“另外，您知道玄门的起源吗？”

“起源？”

“是的，起源。”祂笑吟吟的扯开了话题。

明姮若有所思：“这时候提这个，你的意思是？”

“就是在最初的战场上，从古神崇拜开始，原始的神道逐渐萌芽。”胧徐徐讲述。

“为了对抗邪物，人们不择手段的追逐着力量，于是新生的神道肆意索取血祭，压迫招致反抗，玄门由此诞生。”

随着祂的讲述，明姮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是否正式因为如此，玄门才极力排斥神道，就连下面的小宗门也总是以伐山破庙来奠定根基？

委婉的教导还在继续：“太初有道，神与道同，神即是道，道即是神。”

“当那个时代好几位大神在晋升中道化后，不可避免的，剩下的大神们也开始寻求新的道路。加上当时神道的力量大半都被战场牵扯了，就给了玄门发展的机会。”

说道这里，胧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娘娘，你觉得魔道和正道的区别在哪里？”

区别？明姮有些懵懂，自幼接受宗门教诲的她很自然的对正魔两道的宗门还有其中的环境有所了解，但真要问起区别却一时也说不上来。

似乎是意料之中，胧笑了笑，就像是没有突然发问一样自顾自的解说：“最初的玄门延续了那时人们追求力量的风气，各类秘术往往急功近利只求眼前而不计长远。”

明姮神色微动。

“……那些古老的大神，也即玄门最初的领袖，祂们统治并引导着自己弱小的同族，将群族视作农田，族人一代又一代的诞生、成长、衰老、死亡，其中的循环宛如是在耕种，然后选拔良种一样的培育出新的同类。”

明明是典籍里可歌可泣的古老历史，但随着胧的讲述，女郎却不由的生出了某种异样的不适感。

“当同类，或者说修真者的数量逐渐增加的时候，一个继神道之后，新的名为玄门的永生者组织就诞生了。”说完，胧露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问道，

“娘娘觉得这最初的玄门，是正道呢……还是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