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有课吗?”庄乐柚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有气无力地问道。
“有,马原。”路青桑看了一眼课表,“还有一个小时,正好睡个午觉。”
庄乐柚抱头,趴在桌子上哀嚎:“高中都学过,怎么还要上一遍啊。而且在修仙大学讲唯物主义,真的没人觉得不合理吗?”
路青桑成功被后一句话逗笑了,调侃道:“那你有本事下午直接问老师,说不定老师就会跟校长反映,直接取消掉这门课。”
路青桑本意只是随口说说,毕竟马原后面对于资本的论断与修仙大学的课程没有冲突,该学还是得学。
没想到,庄乐柚却听进了心里。
下午上课,当老师解释物质与意识的关系时,庄乐柚兴致勃勃地举手提问:“老师,我们都学修仙了,是不是可以跳过这一章啊。”
感受到全班目光都集中过来,路青桑很想捂脸。
求问,怎么远离显眼包舍友。
然而,老师显然早料到会有学生提出这个问题,不仅没有意外,反而笑眯眯地表扬了庄乐柚的质疑精神。
“不过,这位同学有些想当然了,不是我校名字叫修仙大学,就真的是在修仙,这一点你们也清楚吧。”
修仙大学的老师年纪都还比较年轻,大都也才三四十岁,讲课风格各异。
这位给路青桑他们专业讲马原的李老师也是本专业的研究人员,今年才二十七岁——其他老师没有闲工夫跟他们讲这种非专业课,都是年轻老师兼职负责。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专业性。
甚至因为年轻,很多老师讲课风趣幽默,哪怕是枯燥的理论课,学生都很爱听,这位李老师也是其中之一。
李老师扶了扶眼镜,放下教案,扫视了教室一圈,“大家是不是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地拖着声音回答。
其实李老师前面那句话一说,很多人都明白过来,只是单纯地讲解理论知识未免无趣,他们还是很想听听老师对于“修仙”这一行与马原结合的理解。
李老师显然也知道同学们的想法,尽量用诙谐的方式解释,娓娓道来:“首先一个问题,修仙到底属不属于唯物主义解释的范畴。用小说里玄乎其玄的灵气解释,可能很难界定,但你要用我们官方对魄的定义来解释,却能很好地理解。”
“来,随机提问,魄的定义是什么,帮你们的施老师提前做个期中测试。”
施老师是教授他们专业魄学普遍应用规律这门专业课的老师,最喜欢随机提问,偏偏讲课却很有趣,课堂氛围轻松愉悦,让人又爱又恨。
此时李老师故意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李老师直接点了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这种基础理论没什么难度,女生流畅地做出回答:“魄在古代是指依附于形体而存在的一种精神,但经科学检测,我们现今所说的魄,是指分布于人体内神经组织各处的、未知的、无形的一种物质或多种物质的集合。”
李老师打了个响指,“够了,这个初级定义应该就足以解答大家的疑问。”
李老师让回答问题的女生坐下,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解:“魄是物质,就遵循客观的物质规律。哪怕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手段,只能隐约检测到魄的存在和分布位置,而不能进行深入分析,但也不会改变它的本质。”
“魄真的是物质吗?我们不是还检测不出它具体的成分吗?为什么就这么确定不是超出我们认知水平的其他……呃,就是……”有同学提出疑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有些懊恼自己的草率。
李老师却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也不难理解。”
“你可以把魄想象成那些深邃宇宙间,人类还触及不到的物质,像科幻电影和小说里提到的四维五维空间,它们超出我们目前任何科技和认知水平,但只要它存在——”
“存在,即物质。”
见同学们都还很懵懂,李老师轻笑:“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理解。也许在未来,会有一件新事物出现,打破现有的物质观念,但那是哲学家们需要发愁的问题了。”
“我们毕竟只是个破修仙的,还不能长生不老,反而死得比普通人早,以后的事谁又看得到呢?关注那么多干什么?”
“偶尔思考一下自己为什么死那么早,就算是个大哲学家了。”
大家都在笑,李老师跟着笑了一会儿,却又陡然严肃起来,“虽然你们有大学生心理健康课,我们学校也比普通大学更加关注这门课程,但估计很多人依旧把它当成水课得过且过。”
被李老师的严肃感染,所有人安静下来。
路青桑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头,是心虚的表现,大学生心理健康这种听着就水的课,他也不爱听。
虽然李老师说的是普遍状况,但路青桑莫名有一种被当众点名的尴尬。
李老师叹了口气:“我们学校为什么重点关注这门课程,你们心里都有数,我一说就扯远了,话题就有些沉重了,所以我不爱多讲这些,反正你们以后也会亲身体会的。”
“我说这么多,不过是提醒你们不要用哲学框住自己。哲学只是引导我们去认识世界、发现自己,而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你可以不去思考物质与意识的关系,也可以不去思考死亡的原因,亦或是活着的意义。不是每个人都是苏格拉底,但你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很快乐。”
李老师说得自己都笑了:“是不是有点假大空?”
没等学生回答,李老师自己先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这一次,全班哄堂大笑。
李老师没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直接回到正题,继续讲解马克思的哲学理论。
路青桑是在下课后,才发现庄乐柚情绪有些低迷,回宿舍的路上从头到尾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怎么了?”路青桑担忧地问。
庄乐柚怔怔地望着路青桑的脸,半晌,摇了摇头,“没什么,想我妈妈了。”
路青桑心中有了猜测,试探性地问:“阿姨……”
“我高二那年走的。”庄乐柚平静地说,“你也不用安慰我,身边人那些话我都听得起茧子了,总不过那一套,道理我都懂。”
“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庄乐柚无厘头地反问了一句。
路青桑抿唇,“大差不差,过几年……说不准。”
庄乐柚:“你还有哥哥,挺好的。”
起码还有个亲人在身边,能陪着一起承受,互相慰藉。
“你哭了。”路青桑提醒道。
庄乐柚抹了一把脸,这一次没再故作坚强,抱着路青桑哇哇大哭:“本来没啥,李老师那一讲,我就绷不住了。”
“我就不该嘴贱问这种哲学问题,什么生啊死的,我才十八岁,早着呢。”
路青桑又有些难受又想笑,“是是是,你才十八,还能再享受个二三十年美好人间。”
庄乐柚缓过来,觉得有些丢人,装模作样地吐槽道:“真憋屈啊,普通人还能祈求活个一百岁,我能活一半都给感谢上苍。这仙修得,不如不修,为什么咱不能像小说里修仙一样,又能装逼,又能长寿?”
“到头来,反而一样都不占。”
“醒醒,现实哪有那么好的事。物质讲究一个循环和总量不变,得了常人所没有的,自然要还点什么。”路青桑摸着下巴思索,“马原果然是普遍真理。”
感叹完,路青桑也开玩笑地给庄乐柚指了条路子,“你要是想跟普通人装逼也不是不可以,找精神系的合作,你装逼,他清除记忆,只要你们不怕学校处分。”
路青桑这一次也是随口一说,完全没过脑子,谁知道庄乐柚再次眼前一亮,石破天惊地吼出一个字:“干!”
路青桑都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望着跃跃欲试的庄乐柚:“不是,你来真的啊。”
庄乐柚笑得一脸春风得意,“都来修仙大学了,不装一次逼,不是白来了。区区处分,算什么,你看符箓那群人,军训都敢摆阵求雨,哪个怕了。”
路青桑无奈:“我说处分,不代表真的只是处分,这以前好像没有先例,搞不好影响综测和保研。”
庄乐柚满不在乎:“害,怕什么,没有先例创造先例,老子反正命不长,不轰轰烈烈疯一次怎么对得起我选择修仙大学。”
庄乐柚鼓动道:“路桑,来不来?你怕啥,大不了回家继承家产。”
“顺便养一个我。”庄乐柚嬉皮笑脸地补充道。
路青桑:“……滚,没钱。”
“路少爷不厚道啊,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你这样人家会伤心的。”庄乐柚做作地给路青桑抛媚眼。
路青桑成功被庄乐柚给恶心到了:“打住!两个零是不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庄乐柚得意自己拿捏住路青桑:“那你来不来。”
路青桑选择运用缓兵之计:“我觉得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首先,你要确定精神系是否能做到消除人记忆之后没有后遗症,总不能害人吧。其次呢……”
路青桑还没说完,庄乐柚直接拍板:“好!我们先去找外援问问。”
路青桑:……我的意思好像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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