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师兄的洞府远看和普通的山洞没有任何区别。
比起朝夕稍作装饰,他的内里甚至更简陋一点,像是一个普通的碗又装了没有味道的白水。
“林寂月,似乎是元婴巅峰的修士,”檀生走在前头,给身后不知情的两人解释了一句。
祝漓有些疑惑:“他不是大师兄吗?”
听说还和朝夕差不多时间入门,怎么一个化神,一个才元婴?
“师兄自从结婴时差点走火入魔之后,就不太在意自身修行了,”仇源猜到她在问什么,好声好气的解释:“就连能到元婴巅峰也是因为师尊的催促才往前走了一步。”
祝漓咂舌:“……这已经不是不上心的程度了吧。”
听起来居然还挺有意思的,因为被催促所以才往前一步什么的……倒是比那些拼命努力但是没办法得到成绩的修士们“体面”很多。
江玄清皱眉,似乎对这样的态度很不解,“修行需得定心,否则,大部分修士都难成大器。”
天才永远是规则的例外,但听了些林寂月的过往,江玄清并不觉得他属于绝对的天才范畴。
“看起来没有任何有问题的空间,”祝漓在洞府里面转了一圈,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堆排排站的酒坛,每一坛都好好放着,有些空了的还标注了日期。
算一算,又核实了一下,正好是每次朝夕出关的日子。
如今更是能被轻易传唤回来,感情不可谓不好。
“看来只能等当事人回来才能有进展了,”祝漓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撑着脸,看上去正儿八经的在思考,□□思已经跑了一会了。
江玄清看向侧边的仇源和季雅,两位宗门当事人似乎对大师兄的洞府没有最基本的兴趣,从一开始就守在门口没有进来。
江玄清咳了一声,问道:“你们青云宗,可有什么特色美食?”
仇源秒懂,回头看着百无聊奈的祝漓,接了话后就有些抱歉的跑了回去。
檀生不太赞同,“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何况身为修士,本就不该有太重的口腹之欲……”
“她不是修士,”江玄清在祝漓身边坐下,神色很淡,同样对檀生的说法表示拒绝,“口腹之欲而已,没什么不好的。”
民间还讲究吃饱了干活呢,总不能到了修士身上,这话就不作数了吧。
祝漓磕了下桌面表示认可。
但很多事就是如此,永远不会按照当事人想的那样发展。
一刻钟后,洞府再次探进来一个影子,压在地上长长又正经,并且手中空空,只带来了一句开启工作的话。
“诸位是在等我么?”林寂月一脚走进来,先是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江玄清,随后又看了眼佛宗少宗主,直到最后才将目光转到位于视线中心点的祝漓身上。
他说:“实在抱歉,刚听宗主说了噩耗,实在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来得晚了些。”
姿态挺拔,神情悲伤,眼里的情绪满到要溢出来又被主人强行克制,这个时候还要责怪的话,似乎就有些不人道了。
于是祝漓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往旁边挪一步,“你其实还可以来的更晚一点的,”她很真诚,眼神越过林寂月直指对方身后,说:“麻烦让让,我的点心冷了就不好吃了。”
林寂月:“……?”
他还没搞明白现场的状况,就眼睁睁看着满是强者气息的青年缓缓起身,从他肩膀边上擦过,提起了一个隐约冒着热气的食盒。
江玄清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确认没问题后才送到祝漓边上,末了又看向林寂月,礼貌询问:“能在你这桌子上用餐吗?”
林寂月:“……”
他麻木点了点头,看着江玄清给人布菜的熟练样子,打好的腹稿全都被揉巴成一团。
门外两个小的聊起来了,门内两个重要人物正在吃东西。
林寂月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洞府,或者这其实是一个硕大的幻境,从宗主来信就开始了。
所幸还有一个愿意干正事的。
檀生语言简洁的将他们所有发现说了一遍,说完又从袖中拿出那只香炉,问林寂月有没有见过。
林寂月眼神闪动了一瞬,但很快就重新镇定下来,说自己从未见过。
这样的眼神变化当然逃不过檀生的眼神,檀生暗自留了个心眼,面上却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聊起了梅子酒的制作工序。
林寂月眼底满是怀念:“做出朝夕喜欢的味道其实并不难,只需要……”
——
“只有这么点东西?”
祝漓看着从药修手中传来的成分表,抓着纸张抖了抖,还想从中抖出些什么来。
檀生默默遮挡她的动作,给林寂月解释:“这毕竟是最好找的线索,现在这条线索断了,祝掌柜有些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林施主可莫要与她计较啊。”
明摆着袒护的话让林寂月嘴角僵硬,沉默片刻,他想是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也罢,祝掌柜的怀疑不无道理。”
“祝掌柜毕竟是为了我师妹才来青云宗查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不计较她吃东西的时候你还一直盯着?
祝漓眼珠子一转,“啪”的一下将纸张拍在桌面上,脸上倒是笑吟吟的,“的确如此啊。”
她捏了捏下巴,说:“我们亡灵酒馆也做死人的生意,只要朝夕小姐还没有恢复记忆一天,她就会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一天——我当然也会继续吃力不讨好下去。”
林寂月头一回听到这种论调,难掩诧异:“你是说我师妹……失礼了。”
他缓了口气,极力调整脸上的表情,复杂,喜悦,不安……太多的情绪惨杂其中,最后连开口的语气都不再纯粹:“您是说,师妹她若是一直不恢复记忆,就会一直活着?”
“很难理解吗?”祝漓想到了某个反面教材,牙关咬了咬,尽职尽责的给修仙界土著解释:“有郁结的灵是无法消弭于天地的,需要人为度化。”
“当然,这种失忆的就更麻烦了,要是一次都能想起来一点……算起来消耗的时间也算得上不少。”
林寂月求知似的看向了一直没说话反驳的檀生。
生死之事,似乎佛宗天然更有渊源,可自从他出现在这里开始,占主导权发号施令的就一直是那个身上没有任何修为的“酒馆掌柜”。
檀生颔了颔首,态度礼貌又不失亲和:“祝掌柜有自己的师承,我宗循着掌柜给的消息查验过,目前而言,并无错处。”
林寂月皱眉:“生死之事……这不算是扰乱世间法则么?”
活着便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哪还有这种死而复生的,倘若朝夕一直想不起来,难不成她就能重新活下去?
林寂月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如此罔顾规则之法,若是被世人效仿……天下终会打乱。”
“……”
“等等,”祝漓紧急喊停,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从“调查”飞快跑到“天下大乱”上去的,但她还是得为自己正名一下,“别弄得好像这种法术是个人就能复刻一样,说到底,修仙界再怎么自成气候,这世上占据生存位置的,也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居多吧?”
“你们修士还讲究天资呢,这种会沾染因果,弄不好还得自己负债的术法……”祝漓停顿了一下,刻意放缓语调观察对方的表情,冷笑:“没点能力还真做不了。”
林寂月脸色缓和了些,大概觉得自己的担忧过于远了。
“但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朝夕师妹死了,身为她的师兄,我也很难过,”林寂月同样停顿了一下,转而垂下眼,露出了有些沮丧的目光,“可青云宗不能再增加‘死而复生’的成果了,朝夕师妹心地善良,又向来不愿意与人交流,若是因为这件事让她被人逼问……”
“……”
“你到底想说什么,”祝漓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就连一直没打算插入其中的江玄清都有些忍不住了,平静说道:“他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朝夕能够死的安详。”
祝漓:“那不就是恨不得自己师妹去死吗?”
“朝夕知道这事吗?”
“她自己现在还忙着想给以后的修士们留下点什么,生怕时间不够……结果她好师兄却希望她快点安息。”
林寂月急了,赶忙反驳:“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祝漓冷哼,懒得再做出什么好脸色,干脆直说:“我们都想着把事情弄清楚呢,就你抓着灵魂的事情不放。”
林寂月冷静下来,“我若是真希望师妹不明不白死去,我就不会从外面赶回来,至今还保守这这个秘密。”
“秘密?”祝漓彻底绷不住了,她沉声咬了咬这个似乎混杂着“投降示好”的词语,随手戳了戳身边的江玄清。
她问:“我怎么还听不明白这话了……他没将秘密捅破是因为他不想吗?”
檀生预见了什么似的轻咳了一声。
江玄清再一次面色如常,“嗯……我也很好奇,但是就我所知道的,青云宗宗主应该会明令禁止将这件事闹大,而且,修仙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秘术的存在本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