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下雨，月光皎洁明朗，星辰璀璨。

宋黎一身伤势，动弹不得，只能躺在一片墓地里，辗转反侧，耳边听着狐狸欢快地打呼声，夜不能寐。

“唉……”

“小师妹原来也会叹气，我还以为你没心没肺呢。”

宋黎乍一听到声音，猛地侧身。

疏朗无暇的月色下，卫时眉眼带笑，单手撑地，屈膝半坐，学着她的样子，抬头望天。

只是笑里带着些促狭。

宋黎听着他熟悉的不着调的声音，百感交集，又惊又喜。

死里逃生，久别重逢。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卫时看着她不自觉蹙着的眉，压着少许委屈，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此时也有些黯淡，脸上挂了彩，长长一条伤疤，从额头划下了下巴，精致的脸突然有了些许瑕疵。

他忽然有些手痒，刚要抬手，宋黎却像是回过神，轻轻抬起下巴，恢复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好似半点阴霾都没有，“师兄怎么在这里？”

卫时按捺住自己的手，歪着脑袋望着她，目光专注，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今日无聊，算了一卦，发现你最近似乎运势不佳，恐有生命之危。想着你还欠我钱没还，便来找你了。”

宋黎：“……”

她决定收回感动。

但下一秒，一个小瓷瓶丢到了她怀里，她匆匆拿起来，打量了一眼。

“这是什么？”

卫时盯着她脸上的伤疤看，上手戳了一下，“疼吗？”

宋黎老老实实道：“当时疼，结疤了就不疼了。”

说到这，她有些气愤，“不过很生气，下次见到那个可恶的妖精，我要在她脸上画王八。”

卫时点了点头，手上却一把撕开了她的伤疤。

宋黎“嘶”了一声，眼泪下意识就落了下来，脸上血淋淋的，混着眼泪，有种残忍的美感。

卫时目不转睛看着，轻轻露出一个微笑，“这是血芙蓉，除疤用的，涂在伤口上，好得快一些。”

宋黎本来要暴起，此刻不由讪讪一笑，“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故意的？”卫时看着她，垂下眼皮，嗓音柔软，“是的，我确实是故意的。”

只是想看看她落泪的表情。

和他想象的一样。

很漂亮。

让他身体发烫。

喉咙干渴。

宋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见着她这个表情，似笑非笑道：“不疼，不讲记性。”

宋黎本来要骂人，马上又闭上了嘴。

她确实疼死了。

但她下次还敢。

想着，她又默默抱紧了卫时给的药。

虽然她看似并不在意，但其实没有人能轻易接受自己毁容的事实。

她打开盖子，偷偷嗅了嗅药膏的味道，是一股很苦涩的药草味。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但师兄出品，必属精品。

宋黎怀着神圣的心情给自己抹上了药膏。

这一下，伤口沁凉，她身体还处在夏日滚烫的高温，伤口却经历了凌冽伤人的寒冬，冻得她半张脸都麻木了。

第二天早上，狐狸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嗖”一声跳到了宋黎身上，“鸡腿鸡腿，我饿了。”

宋黎一把扇飞它，“呜呜，呜呜呜呜呜……”（滚蛋，你才叫鸡腿。）

“昨晚发生了什么？”狐狸捧着脸大惊，“你怎么不会说话了？”

宋黎不想说话，那冰冷的膏体把她冻面瘫了，现在牙齿都还在打颤。

不该为了能早点恢复，特意涂上一坨。

怪不得当时卫时见她涂得这么张狂起劲时，突然这么沉默。

不过她又忘了付钱了。

上次的符纸，让她找出了小白蛇。

后来的固元丹，刚好救了小狐狸。

这次的雪芙蓉，虽然把她冻麻了，却也拯救了她的脸。

卫时缺钱缺到自己要买的东西都买不到，倒是一件件好东西随手相送。

一想到这里，又想起他昨晚的装束，他一向穿白色，昨晚却是罕见的红色长袍配黑色内衬，整个人平添三分张扬霸气，偏偏神色从容内敛，坐在月光下，微眯着眼睛的神态，像一只慵懒散漫正待清醒的狮子。

他穿白衫时，也是这副神态，却显得内敛矜贵，气质也更平易近人。

倒是穿了黑袍，将他的疏离冷漠显露无疑，甚至整个人充斥着杀伐之气。

前者像富贵闲人，后者如杀伐果断的将军。

截然相反的气质。

完美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宋黎忽然对他起了一丝探究。

在剧情里，卫时几乎没有出场。

只是作为一个被拉踩的背景板存在。

同样是天赋出众的弟子，林珩之比他运气好，比他讨长老欢心，比他更得其他弟子的信服。

林珩之几乎是一路拉踩他上位的。

还是人品拉踩。

宋黎想到这里，难得有些沉默。

算了，可怜的师兄，她还是认真给他找药草吧。

一味玄参，一味白钩花。

她查过，都是净化魔气的药草。

也不知道是谁沾了魔气。

那东西，就是慢性毒药，迟早腐蚀人的理智情感，最后变成嗜血的怪物，即使是妖怪也不愿触碰。

宋黎倒是好奇。

只是，卫时昨晚给她送了药就离开了。

他身份神秘，实力成迷，做的事情她也不便过问。

不过她正好也想独自行动，倒也不觉得可惜。

而在卫时来之前，书生已经离开了。

他当时一撸袖子，狠狠地抹掉了眼泪，告诉她，他要去找兔子精，了结一切干系。

还叮嘱她早点回去。

她嘴上答应了，但私底下，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像林珩之这样的人，她有预感，得罪过他的人，安安静静的死去才是最大的幸运。

而林珩之，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的“尸体”。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