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救命啊——”

狐狸从窗口溜了进来，一下蹦到宋黎怀里。

窗户被携来的风吹得啪啪作响，“哐当”一下，震得人头晕目眩。

宋黎分不清到底是睡眠不足，还是狐狸摔到肚皮那一下，哪个更痛苦。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带着低气压，一巴掌将狐狸扇到窗户上，不巧，有人刚才窗边探头进来，被狐狸毛球撞了一下，捉着窗沿的手没扶稳，“啊”的一声尖叫，摔下去了。

宋黎站在窗边往下看，黑漆漆的夜里，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了“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狐狸被反弹了回来，短短的双爪捂着脑袋，在原地转了三圈，头晕眼花，“啪叽”一下，摔倒在地。

宋黎将它提溜了起来，晃了晃它的身子，它才委屈巴巴地睁开双眸，“宋黎，你欺负人。”

“少装蒜，你刚刚去哪了？”

“刚刚老妖道晃荡过来了，我就去和他打了一架，结果没打过……差点被捉了。”

它说着，觉得丢人，一下捂住了眼睛。

宋黎静静盯着它看。

视线并不严厉，却也不温情，眼眸里毫无波澜，莫测锐利，如利剑，仿佛能将肚皮划开，掏出心脏，细究里面的弯弯绕绕。

狐狸在她的视线下，无所遁形，越来越心虚，身子卷缩得越来越小，最后拧成了一个红色小团子，将脑袋埋进大尾巴中，闷闷道：“呜呜，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自己出门了。”

宋黎听到它的认错，倏地一下收回目光。

她并不觉得它出门有错。

单纯是睡眠不足，心情烦躁，吓吓它罢了。

但看它那么自觉，她便也不再解释，只是将它丢到一旁，然后摔回床上。

“宋黎——”

狐狸却不消停，“今晚聚宝阁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宋黎困得睁不开眼，闷闷道：“那是什么地方？”

狐狸团子滚到床边，嘀嘀咕咕，“听说是一个仙人开的，地点不定，遇见全靠缘分，里面什么东西都卖，符咒、法宝、药材，甚至是妖怪……”

宋黎用少许清醒的理智想了想，这大概是游戏里的神秘商店？可遇不可求？

一夜被吵醒三次，她忍不住叹气，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了。

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

宋黎踏上去，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偶尔有野猫乱窜，她都绷紧神经，紧张兮兮地回头。

直到走到一间铺子前，狐狸催她赶紧进去。

从外面看去，店面实在是小，看起来很挤，似乎只能容下七八个人，就到极限了，更不提里面可能会摆上货架。

门也窄，只能容一个人进入，偏偏还矮，宋黎得俯身，才能进入。

掀开门帘后，里面却是另一个世界。

一眼可见的亮堂，目之所及，行人不断，几十个货架上，都摆满了货品，往日里外头买不到的攻击符咒，在这打眼一瞧，被堆到角落里没人要。

而且这只是一楼，上面还有一层。

“上面的好东西会不会更多呢？”

“可能吧。”

声音懒懒散散从身后传来，宋黎被吓了一跳，但只是瞳孔微睁，毫不显露，回头时也在一瞬间整理好表情。

“师兄？”

卫时带着一面兔子面具，点点头，然后变着戏法一样，掏出一个黑猫面具覆在她脸上。

宋黎有些懵。

他自然地走到她旁边，说秘密一样，微微俯身，靠到她耳边，悄声说道：“在这里买东西是会被惦记上的。”

宋黎不习惯和人靠那么近，刚想后退，卫时却先一步退开了。

狐狸缩在宋黎肩膀上装死。

卫时邀请道：“上去看看？”

宋黎正好很有兴趣。

二楼比起一楼，更空旷一些，人也少了许多，打眼一瞧，甚至只有十来个人，分散四处，互不打扰。

宋黎随处逛了几圈，一转眼，卫时人没了。

她也不在意，一路挑挑拣拣，最后停在了一个摊子前。

摊子三面围着黑色的布，里面只坐着一个打瞌睡的老头，看着十分神秘。

“这里卖什么？”

“看你想要什么？”

老头没睁眼，声音却混混沌沌先出了。

与此同时，摊位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铁盒子，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漏。

老头问：“要试试手气吗？”

“怎么卖？”

老头睁开了眼睛，眸子黑沉沉的，有些高深莫测，“一百两一个盒子。”

其他人见状，三三两两靠了过来。

“又来骗人了，死老头！”

有人见她一脸懵懂，小声告诫道：“姑娘，小心骗子！”

刚刚骂死老头的那位，此刻拧着眉，磨了磨牙齿，“这老头就是个骗子，盒子里根本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小心被他坑骗了！”

老头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丝毫没有开口的**。

宋黎看了一眼那位义愤填膺的男人，小声问道：“你被骗过？”

男人磨磨蹭蹭了一会，见她实在好奇，才不情不愿开了口，骂骂咧咧道：“对，当时十个盒子，我开了七个，里面全是些倒贴钱都没人要的玩意，赔得老子裤衩子都不剩了。赚这种黑心钱，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狐狸探头，扒拉在宋黎肩膀，小声道：“他没说谎，我听说过这件事。”

“是吗？”

宋黎轻轻笑了一下，却在那男人头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

他是开了盒子，七个，确实什么好东西都没开出来，闹得无法无天，老头被烦得无奈，当着他的面，开了剩下三个盒子。

一个盒子里是一株千年人参，一个盒子里是一个替身娃娃，剩下一个盒子，则什么都没有。

男人悔得肠子都青了，想买下那三个。

老头却说不卖他了，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他当时想抢，却被悄无声息出现的护卫打断了腿，丢出了门外。

现在，出于仇恨，他对外大肆宣传老头是个骗子的消息。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姑娘你别不信，从老头手里买东西的，没一个人能讨到好的。”

这话宋黎信。

老头盒子里可能会有好东西，但他可以私下操作，将好东西藏起来。

宋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几个盒子，伸手点在一个上面。

其他人见她不听劝，纷纷撇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年轻人不懂事，吃了亏才知道谁好谁坏。”

但他们也没离开，都想留下来观看宋黎花钱打水漂的崩溃表情。

老头悄无声息睁开了眼睛，视线停留在宋黎指尖，神情淡淡，脑袋上也毫无气泡，看不出深浅。

宋黎有些为难了，蹙着眉，目光在人群中乱撞，倏地一瞬间，停留在一个气泡上。

她视线浮动，往下移，看到卫时兔子面具下浅浅扬起的嘴角，从容又自信。

是第四个铁盒子。

她指甲移动，点在第四个，就要拿过来。

老头一下挡住她的动作，冷冰冰道：“先交钱。”

宋黎扯了扯嘴角，丢下一张银票，老头见状，直接打开了盒子。

里面不能说一无所有，但也只剩下一根草。

狐狸跳下去，拿起灵草，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没什么特别，就一株普通灵草。”

一百两一株灵草，亏麻了。

其他人见状，嗤笑出声，恨铁不成钢有之，幸灾乐祸有之，“劝了她不听，被骗也活该。”

宋黎觉得他们说得对。

但还是丢下了一张百两银票，眼角余光，瞥到了卫时脑袋上的气泡里。

老头问：“挑哪个？”

宋黎回过神，心不在焉道：“第六个盒子。”

她刚伸出手，但老头干脆利索地开了。

铁盒子里，是一块鹅卵石，圆滚滚的，透着不寻常的普通。

狐狸大着胆子拿起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呸呸”了两声，皱巴着脸道：“嗯，和河边捡的没什么差别，硬度一模一样，味道……没有味道。”

宋黎：“……”

还不如上一个的仙草呢，至少饥饿时还能勉强填饱肚子。

其他人则哄堂大笑，“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姑娘你怎么撞了南墙还惦记着头破血流？”

宋黎蔫蔫的，决定最后相信卫时一次。

她丢下一张银票，然后余光习惯性瞥到一旁，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的，没了人。

她懵了一下。

老头催她赶紧选一个。

她蹙眉，正要随便挑一个，却听到耳边传来声音，“选第三个。”

卫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微俯着身，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窥视。

宋黎心猛地一跳，这次没再让老头动手，直接按在第三个盒子上，手一挑，将锁打开，露出里面一个木偶。

木偶只有巴掌大，但面部表情却刻得细致，眼睛黑黝黝的，嘴角却咧开耳朵上，尤其是心脏处，贴上了一张黄色符纸，浑身上下，带着一股阴森森的诡异感。

有人惊呼出声，“居然是巫蛊娃娃。”

这种东西，只在巫蛊师手里出现，据闻只要将仇恨的人的头发绑在娃娃上，娃娃就会缠上仇人，至死方休。

这似乎是个值钱的东西，狐狸一下抱起娃娃，跳到宋黎怀里。

老头面露阴翳，显然很不开心。

他每次都趁着开锁时快速交换盒子位置，宋黎不是傻子，一次两次，就看出了端倪了。

其他人猛地张大了嘴巴，“难道，老头真不是骗子？是我们误会他了？”

宋黎没搭理他们，而是看向师兄，目光灼灼。

卫时目光掠过剩下的盒子，弯着唇，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老头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下，阴沉沉笑了笑，“小姑娘，还玩么？”

宋黎笑得坦荡，“不了，没钱了。”

其他人却蜂蛹而至，也不再骂宋黎傻了，一把丢下钱财，狂热地开起盒子。

老头阴冷的目光一下收了回来，按着他们的手，一个一个开启了盒子。

也罢，就当做个宣传。

走到楼梯时，已经没几个人了，宋黎平视前面的路，努力忽视身旁不断扫视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师兄想问什么就问吧。”

卫时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手放在楼梯扶手上，手指微曲，下意识敲了敲扶手，若有所思，“宋黎……师妹，会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