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鱼单薄的身躯不断往幽深的湖底沉去，水不绝的往她鼻腔里面涌去，使得呼吸艰难。她奋力挣脱脚下桎梏却只能眼睁睁望着湖面的亮光逐渐成一个光点。

她屏气凝神试图用剑将下面的黑气给砍掉，却听到一声又轻又缓的声音在她耳畔不断回响。

“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到人间最快乐的地方来。”

快乐的地方。

白羡鱼眼神茫然，意识变得逐渐朦胧。

“那地方没有忧愁，没有悲伤，只有永远的快乐，是女人此生最幸福的地方。”

白羡鱼已经没有挣脱的力气，在水中提剑都变得极其艰难。

女人满意的看着少女缓缓闭上双眼，亮光乍起，两人身影瞬间消失。一抹幽蓝后脚赶到时全然看不到师妹的身影。赵昆玉迅速拿出追踪符，但没有任何反应。她目光深沉望向无边的大泽湖，看来这湖底隐藏着诸多沧澜不知道的秘密。竟然能凭空把人从她的眼皮子底下带走。

“她是金紫衣的爱徒，若是在大泽湖出了事想必身为大师姐的你也逃不了干系。”

“你是谁？”赵昆玉察觉到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冷眼望着藏在黑暗中的人影。

男人踏着月光而来，漠然盯着大泽湖。刚才无意又碰见了那小丫头，就跟在身后远远瞧着。还真是笨蛋，被那东西轻而易举就带走。

“我会将她带回来，但你不能告知沧澜。”乌渊深知此事若是被道中人士知晓，恐怕人妖两界好不容易得到的片刻安宁将会被再次打破。

“我为何要信你。”赵昆玉从不怕担责，眼前的大妖来得太过蹊跷，她必须要提高警惕。

“本尊行走在世间万年，还头回听到有人竟敢质问，”乌渊凌然看向赵昆玉，那双墨瞳变得更加幽深，“你只有这一个选择，如果沧澜的人到来本尊可不保证他们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赵昆玉握紧手中剑，她头回遇到这般狂妄的大妖。身上的威压让她不可小觑，但为了师妹的安危她还是要多问一句：“我需要一个时间。”

“太阳升起之前，我会将她带回。”乌渊身形渐渐消散在湖面，这大泽湖底下藏着太多东西，决不能让道门的人发现。不知那小家伙此时如何，该不会被吓得哭出来吧，那一定很有趣。

白羡鱼再次醒来时听到耳边嘈杂的欢声笑语。她缓慢睁开沉重眼皮，看到屋里的女子皆穿着华贵的衣裳，正互相打扮着。都是上好的绸缎料子，衬得人艳光四射。发间都是名贵的宝石簪子和金银玉器。

女人年纪有大有小，就算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打扮的也极其华贵，仿佛是贵族人家的老太君。

白羡鱼没有弄懂现在的情况，顺着窗外看去，发现这是一个偌大的庭院，三两个女子聚在一起，正拨弄着她叫不出来名字的乐器，还有人在随之起舞。

轻歌曼舞，乐声空灵，仿佛此处是仙境一般。

白羡鱼起身找了一个模样小些的女孩子细细问道，才知道她们来自大泽湖附近的渔村。男人都死于妖兽的口中，她们原以为自己也要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醒来之后，就来到此地。不仅有用之不尽的绫罗绸缎还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其中的一位老婆婆正喝着燕窝，不住感叹道：“我从前哪里过得上这般富足的日子。只能吃些粗茶淡饭，想不到如今连绸缎衣裳都能穿上。”

“小妹妹，这衣裳极其衬你，赶紧换上吧。”一娇俏女孩捧着华美衣裳递给她。

白羡鱼对各种诱惑不为所动，只是目光警惕地看着少女们穿着绫罗绸缎在这华美的宫室里畅玩，年纪稍大的就在贵妃榻上悠然入睡。她举着自己的佩剑到处点戳，想找出离开此地的方法。这庭院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简直有半个沧澜。

她头回懊悔自己没有跟着那天莫名出现的男人学上几招阵法。

既然出不去，只能先慢慢想办法，可身上的法器竟然全然失效。白羡鱼没有恐慌，她不精通阵法，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师姐，对方一定会找到自己。

但下一刻就果断抛弃了这个念头。白羡鱼折腾半天弄得身心疲惫，刚要找个空闲的屋子躺下休憩。一进屋先闻到一股令人迷蒙的香气。抬眸就看到十几个或坐或立的男子，均裹着轻薄纱衣，跪在地上目光柔柔看着她。

“仙人，我们会好好服侍你的。”

白羡鱼被他们露出来的饱满胸膛弄得面红耳热，那白花花一片让她的视线无处安放。自幼她在紫竹峰就没见过几个男人，也就看过百里叡的少年稚嫩的躯体。眼前的男人无一不是美人，或俊美或儒雅或清秀或美艳。

他们半跪在地上静心服侍着白羡鱼，一人揉肩，一人喂酒，一人捏腿，其余几人就表演剑舞。

她终究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哪里敌得住这样的诱惑，但有些东西看多了实在眼疼。白羡鱼鼓足勇气对着身侧为她斟酒的青衣男人红着脸庞低声道：“你们能把衣服穿好吗？”

饱满健硕的胸膛在她面前不断晃悠着，白羡鱼已经从最初的好奇感到生厌，甚至有些想吐。

“仙人是觉得我们穿得太多吗？”男人嘴角含笑，索性直接将那轻薄纱衣给扯下来，其他人见状纷纷也要如此。姿态更加亲昵的准备靠近她。

白羡鱼这下实在忍不住，提剑直接冲到庭院边上。默念剑诀，无数银白飞剑立在她的身后，随着手势一变纷纷冲向四处，衣衣说过这世间没有剑斩不断的结界。

流星般的飞剑不断穿梭在半空中，如此反复十几次，才总算看到一丝裂口。白羡鱼刚要一鼓作气砍破结界，就被无形的力量带了出去。还没看清四周的情况，她就听见一声温柔笑意。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聪慧地孩子，竟然能抵挡住里面的诱惑。”

白羡鱼回头就瞧见身后的软榻上一红衣女子正定定瞧着。她身下是张猩红毛毯，神态慵懒的侧躺着。手边是一个奇诡的水晶球，赫然是刚才她看到的庭院，原来所有人被关在小小的水晶球中，却全然不知情。

“你为什么要将她们关起来。”白羡鱼正握立剑，生怕对方会再次袭击她。

女人手中团扇上绣着妖异红花，掩面低笑：“她们的父子兄弟全部被我吃掉了，我自然要好好养她们了。”

“那你为何要抓我进来。”白羡鱼看她似乎还挺好说话，逐渐放下警惕。

“那你为何要离开，外面有什么好的，在我这里不管是绫罗绸缎还是美男佳肴那是应有尽有。留下吧，你会无忧无虑永远活下去。”婴女不信谁能拒绝掉这样的诱惑。

“我不需要。”白羡鱼甚至此时害怕极了那些美貌的男子。

“你这孩子还是太小，没有尝过痛苦的滋味，所以才一心想离开。难道你不想长生吗？”婴女盈盈笑着，那张桃花面显得更加妖冶动人。

“人终究要死的，”白羡鱼从未想过，永远的独活在世上难道不是惩罚吗？她都不敢想象以后衣衣不在的时光。

“哎，看来你这个孩子过得很幸福，”婴女的目光变得温情脉脉，她抬脚一点，上前轻轻抚摸着白羡鱼的脸颊，打量她身上的昂贵法衣和珠宝首饰，眼神哀怨道，“吾乃是湖中女婴怨气所化，生来就背负着太多的痛苦。若是我也能像你这般被人好好呵护长大该多好。”

白羡鱼听到她的话也变得动容起来，温声道：“我可以去请金法寺的禅师来超度你，说不定你下辈子能投一个好胎。”

“好胎？”婴女神情凄婉，“你们修道之人不是从不信来世吗？”

“是不信。”

白羡鱼自幼看话本，也看过轮回转世的故事，但是她从不相信。一个人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即使容貌相同又怎么会是前世的人呢？

“但你的痛苦能得到解脱。”

“何来解脱？”婴女的神色逐渐变得狠厉，“凭什么我这辈子受苦受难，下辈子却能得到解脱，转世的我早已不是我。”

白羡鱼看出她的情绪不对，立刻往后退去。婴女面容扭曲，浓浓黑雾将她浑身包裹，她开始疯狂喊叫，凄厉的婴啼哭从她的口中发出。她提剑凌空一一砍掉，但耳膜疼得厉害，还是镇定心神同她对抗。

婴女立在虚空之中，绫罗坠地，浓密的乌发飘散在身后。尖锐的婴啼使得四处的结界变得扭曲，无数石柱纷纷碎裂。白羡鱼一边要顾及婴女，还要提防掉下来的石块。就这样坚持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支撑不住脚腕被击中，疼得她无法在再动弹半步。只能撑剑半跪在地上。

最后无助的望着那一股极强的婴啼朝她袭来。再次醒来白羡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囚笼，地方还挺大。

她望着脚上的伤口，忍着痛将之前百草堂给她的药粉涂上。又慢悠悠从乾坤袋里将自己在小镇上买到的美食品尝起来。不管怎么样，不能饿着肚子。

她坚信师姐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正要尝尝叫花鸡时，白羡鱼听到微弱的脚步。抬头望去就看到一颀长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走出。男人头戴兜帽，只能看出脸颊瘦削，一双低垂的墨眸格外肃杀。腰身劲窄，右手握着一柄寒剑。

他听说妖主刚捉住个道门女修，还从水晶球里侥幸逃脱。本想碰碰运气，但看到那懵懂的面容。眼眸变得灰白。

果然不是师姐。

白羡鱼看到来人提高警惕，先将热气腾腾的叫花鸡藏在身后，大着胆子提剑问道：“你是谁?”

男人一剑将牢笼破开，淡声道：“来救你的人，这里是妖族的地界，我现在带你出去。”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白羡鱼奇怪他身为人族为何帮妖族办事，她闻到男人身上的妖气格外浓重，想必已经在此处待了很久。衣衣说过外面的人不能随意信任。

男人看出她眼底的怀疑，嗓音变得低哑：“我原本是沧澜的弟子。你认识赵昆玉吗？”

“她是我的师姐。”白羡鱼的怀疑并没有打消，师姐那么厉害，被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男人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眼中寒意逐渐消融：“她也是我的师姐。”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