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饿死自己，女魔头向灵石屈服了。

赵雁卿带着口破锅叮叮当当从小破屋出来，拐至山下小镇方向。

这破锅同她有缘。

她的小破屋唯一的一口锅，在她掀开看过之后随意地放在门口，结果刚好被个什么东西绊倒。眼看就要从石阶上跌下去。

此时，有她锅兄有如天神降世一般“挺身而出”。

恰好又绊了她一下。

赵雁卿这具重生来丝毫没有灵力的身体，摇来晃去，最终一屁股坐到锅旁边的空地上。

赵雁卿看着这口救了她的破锅，又大又黑。灰扑扑的，边沿还有不少缺口。一看就受尽生活的沧桑。赵雁卿瞬间对这口破锅产生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提起它看了一圈，赵雁卿道:“锅兄啊锅兄，多亏了你。长得多朴实无华，还被别人丢在这里。他们简直有眼无珠！”

那锅许是在仙门呆久了，沾了些灵气。竟能自己晃了晃，跟点头赞同似得。

好歹是堆铁，还是沾了点子灵气的铁。怎么着也能卖两个钱。

赵雁卿便把它用根麻绳捆在身上。

那口锅还丝毫未察觉到自己身处的危险境地，它还兴奋的发出蜂鸣声。

下山路上不少弟子设摊卖东西。卖什么的都有，丹药，符箓，刀剑器弩……大多都是外门弟子，灵力低微杀不了妖兽邪祟，只能靠这种攒灵石磕丹药的方式慢慢升阶。

她把那老妪妇的衣裳改了改，套在身上。虽是暗紫色，但顶着她这张脸，除去后背绑着的那口破锅来说，赫然就是一个翩翩侠气女郎。

好歹被叫了这么些年女魔头，她勾魂摄魄的能耐也不亚于合欢宗。一路上偷偷看她的弟子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年轻的女弟子，都被她嬉笑着用媚眼抛了回去。

换回了那边一阵脸红心跳，几个害羞的小弟子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这儿倒热闹的紧。

许多年不见这幅盛景，赵雁卿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年轻真好啊！”

山脚下满当当的人，男女之间无大防。

只是，颇为奇妙的是。

她没走几步路，便被一圆脸弟子拽住。

那弟子面色匆匆，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后，臭着脸张口便道，“怎么才来？第一场都开始了！”

说完不等人反应，拽着她便一路疯跑。

赵雁卿挣了挣，没挣开。

这便说明，她的灵力还没这小弟子高。

走在路上，随便一人便可杀了她。

那弟子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转过脸来，瞪着眼臭骂道，“哼！想跑？放心，事儿办成了灵石少不了你的。”

言罢揪着她的胳膊跑得更快了。

赵雁卿想了想，未出声放任他拽着跑。

她下山是来干什么的？

是来赚钱的！

这人方才说什么？有灵石！

不赚白不赚嘛。

昔日有名的女魔头守在那万兽之怨的上方几百年，跟只护食儿的小兽一般，不允许别人靠近半步。她数百年未曾与如此鲜活的人打交道。

根本不知什么对错，她只知，万事活下去是首要的。

而她，现在快饿死了。

总得让她活下去吧？

二人风风火火跑到斜靠杨柳的一处桥下。

桥下早就围了一大圈子人，他们到时那些人正拍手叫好，七嘴八舌讨论。沸反连天之程度比起她作为孤魂漂泊的那处凡间酒楼咸云楼。

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圆脸弟子拽着她的胳膊，废了很大力气。扒开人堆，走近一看，竟是一个简易的擂台。

台上两名剑修正打得火热。

赵雁卿突然想起，无妄宗好像是有这么个玩法。

无妄宗共有六峰，各峰所修道法不同。峰主也不同。就像她所在的瑶峰峰主是蓝衣，修的是符道。破尘峰峰主紫樾，主修剑道。各峰镇守一座峰头，无妄宗便是由这六座峰头组成的。

不仅各峰之间时常有大比，各弟子之间也可自设小比。

可比试剑，炼器，符道，卦道……

邀请相熟的弟子同另一阵营比试，压上彩头。

台上两位弟子水平差不多，所使剑法皆是破尘峰入门的上春彻尘剑。

外门弟子的比试，表面势大，内里空虚。这二人打得眼花缭乱，挣得台下激情昂扬。

可是赵雁卿看来，确是破绽百出。

在她第一眼望去的时候，就看出了这两人各自的漏洞。

左边那个稍显稚嫩的小弟子看起来急功近利，基础不牢固便想迅速赢了对方。

挥剑的动作也如同左右摇摆的芦苇一般，外头缀着的毛絮仅仅只遮盖了一根单薄的根。

而右边的那个蓄着胡子的方脸弟子。虽是基础牢固，但是太过轻敌。上盘随意，下盘不稳。

也就是碰见了个没经验的小弟子。这要是碰见了稍稍有几分剑意的弟子。恐怕也不会让他如此散漫懒惰。

这两位，只消一剑，便可一击致命。

不过二人相较之下，还是右边那位胡子兄显然更胜一筹。

对手白色短袄的小弟子逐渐败退。

赵雁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擂台，倒是方才把她拽过来的那圆脸弟子恨恨咬牙，“胡正那厮绝对是提前吃了丹药。这场黄瑶兄要输了。”

这时，旁边一旁观的高挑俊俏弟子闻声转头，手中摇扇子惊喜笑道，“呦！这不是姚兄吗？想必此次小试，破尘峰上峰还是没有翻身之色呀。”

这次比试，是由破尘峰上下两峰发起的。他们的峰主紫樾一心修剑，冷情冷性，不怎么管峰内琐事。

破尘峰峰内不和早已是无妄宗挑明了的事。破尘峰被弟子私下分成两峰，分别是上峰跟下峰。

这小比，破尘峰近乎是一月两次呢。

被他唤作姚兄的圆脸弟子面色阴沉，“荒玉，你一个瑶峰写符的，掺合什么？关你屁事？”

那摇扇子的弟子顶着一张如玉俊脸，穿的却比赵雁卿之前还破烂。

并且毫无愧色，依旧凑上来嬉皮笑脸，“我说姚兄，你看看，你们这宣武阵营马上就要输了呀。要是出点灵石，把我挖过去，说不定还有转圜之色。”

这话虽是建议，但加上这人的语调却格外显得欠揍。

那圆脸弟子咬牙，“闭上你的嘴。我已经找到能人了！”

赵雁卿扬了扬眉毛，悄悄向后退了退。这所谓的“能人”，不会是她吧？

果然，她还未退两步，便被那圆脸小弟子扯到前面来。

“这便是我们的人。她写符，可是一绝。你必输无疑！”

小弟子扬着下巴，面露骄傲之色。

赵雁卿感觉到旁边一道戏谑的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只能呵呵干笑，“你好啊。”

那名为荒玉的俊朗弟子眯眼微笑，“姑娘也是瑶峰的吗?”

这弟子声明眼亮，眼睫狭长。长身欣立，衣衫寒酸至极，连个绣纹都没有，补丁打补丁。

众人看他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嫌弃之色，偏偏这人像是察觉不到一般，依旧自得的摇着手中的空白折扇。

说来奇怪，旁人扇子或题字，或题画。这荒玉手中的，却是一个空白的扇子。

见赵雁卿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中的扇子上，荒玉展颜笑道，“并不是在下不想，只是纯属没钱而已。只能暂且委屈它了。”

他的意思是没钱题字画。只是，他不是符修吗？不应该缺钱啊。他倒是个另类。

赵雁卿上一辈子修仙成道，活了几百年。现下看谁都像小娃娃。

赵雁卿抬眸，看向荒玉。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嗯……挺好！我是瑶峰赵雁卿。”

她这话的语气，跟说我是你祖奶奶差不多。

荒玉挑了挑眉毛，嘴角笑意扩大了几分，本就俊俏的脸蛋显得更甚明亮。但是他并未说些什么。转身继续看戏了。

一旁的圆脸弟子名叫姚承，方才一直瞪着眼盯着擂台。没听见二人对话。又见本阵营的黄瑶节节败退，悄悄绕到赵雁卿身后，小声道，“下一场便是你，你只管假装成瑶峰弟子。

跟荒玉对战，一定要小心，他虽只是一练气中期，但他这人没脸没皮。赢了之后，灵石少不了你的！”

赵雁卿不动声色，原来这位叫姚承的弟子为了赢找的是外边的人啊。这在小比中可是违规的，只不过误打误撞认错了人，她恰好就是瑶峰的。

她虽然上一世最初在瑶峰，但什么都没来得及学，就拜到别的峰下了。论起符道，仅仅只是了解。

不过，想来不是很难。

台下一片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擂台上锣鼓被一中年女子敲响。原来是破尘峰下峰赢了。那名叫黄瑶的小弟子很是垂头丧气地走下了台。

姚承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儿，兄弟。咱们还有她呢！”说完眼神朝赵雁卿这里瞥了一眼。

黄瑶闻言提起精神看了一眼旁边背着一口破烂锅的紫衣少女，“嗯”了一声兴奋道，“您可一定要赢啊！”

赵雁卿突然被给予厚望，正待做出一些合适的反应迎合过去。却突然被一旁荒玉笑眯眯打断。

“姑娘，该咱们上场了。”

赵雁卿微笑点头，与他并肩登上了台子。

台上手拿锣鼓的白袍女人视线落到的正在上台的两人身上。

准确的说，应该是落到了赵雁卿身后背着的那口锅上。

接着又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她。眼神里透露在审视。

“姑娘，请。”荒玉微微颔首，很是有礼。示意身旁赵雁卿先入坐。

擂台上摆放着两张桌案，案首都是画符所用的物什。外门弟子鲜少有本命法器，故而特设这些东西。

赵雁卿与荒玉都没有。

她是因为从来没接触过，荒玉则是因为穷。

台下弟子见上来了个生面孔，还背口破锅。滑稽的要命。个个都讨论了起来。

“这人谁啊？”

“没见过。”

“不是吧？这锅不是吃饭用的吧？”

“噗——居然带了口锅。长得不错，怎么脑子不好使呢？”

这些议论台上听得一清二楚。那白衣女修面色肃然，满目冰霜。一旁的荒玉扶了扶头上松散的木头发冠，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像只修行千年的狐狸。

时辰一到，白衣女修立即敲响手中提着的锣鼓。

“砰”的一声，众人纷纷凝神瞧着两人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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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