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他睁开了眼，这一个夜晚，梦到了很多，醒过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做梦总是这样的，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有最深刻的感受，醒来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总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换上校服洗漱之后，他拎着包下楼了，餐桌上依然是一杯牛奶，以及几片蘸了苹果酱的吐司，雷打不动的早餐，自他有记忆以来吃了十多年，连果酱的口味都不会改变。

他走出门，昨夜没有下雨，今天的天气依旧是冷冷的，但是他明白，早晚温差很大，等太阳出来又会开始变暖。

走到公交站台，车并没有来，他坐在站台提供的椅子上等待，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知道车快来了，果然，远方的公交车在他的瞳孔中拉长变大，停靠在站台旁。

他依旧是靠后上的车，迅速地刷了卡，站定后车子开始行驶，环顾四周，又看到了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看别的人同时，能感受到很多人也在打量他。他穿着同样的校服，脸精致的一眼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没有那个果冻似的校徽，昨天刚去拍的照，应该要三天后才拿得到。

车子渐渐降低移速，停在了一中门口的公交站，这一站下的人很多，他跟着大家一起下了车。

走到校门口，又看见沈放拿着违规记录册站在那。沈放好像很受欢迎，不时有路过的同学和他搭话，有几个人想记一下他的联系方式，但是都被沈放以不方便用手机拒绝了。

“那我给你留我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季新桐走近了，便听到这么一句。

那人说着便开始翻身上可以写东西的纸，翻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

正好看到季新桐走近，也不认生地问他“你好，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一张能写的纸吗？”

季新桐掏出便签本撕了一页递过去。

沈放诧异地看向他，拒绝的话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那个同学欻欻欻写下一串数字，看了一眼季新桐，也想留一个他的联系方式，但便签只有一张，还是这个人给的，于是又把便签塞到沈放手里，飞速进了学校。

沈放挑了挑半边眉，一字眉突然就有了层次。

他晃了晃手里的便签，“这可是你给我招来的。”

“我的校徽要后天才可以领到，今天没有带。”季新桐避开他的视线，文不对题地回答。

沈放捏着手里的便签，突然也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吧。”

“物归原主，下面这串是我的电话，可以加我微信。”说完他把便签还给了季新桐。

看着手里的两串数字，季新桐觉得真的是巨大的乌龙，该要的人没得到，该给的人没给成，全到了自己手里。

他把便签装进校服口袋里，上楼进了教室，没到上课时间，但这个班级学习氛围很好，已经开始了早读。

今天是语文早读，季新桐翻开课本开始背诵，明明大家都在背书，但身后那人的声音总是能穿透众多读书声，清晰地进入他的耳朵里。

大概是离得近吧。季新桐这样想。

又是一个早上过去了，他的直觉告诉他，沈放还会等他一起。

果然，刚到楼梯拐角处，沈放又在那里等着他。沈放一看见他就笑了，仔细一看，有一对浅浅的酒窝。

可真好看呢。这个人的笑不要钱一样，好像对着谁都笑。

季新桐快步走过去，沈放说道，“我们今天去食堂吧？”

“好。”笑容是有感染力的，他看着对方的笑，也笑了起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学业为重的时候，说说笑笑的时间显得弥足珍贵。

结束一天的学习，季新桐回到家之后拿出了兜里的那张便签，想了想还是照着上面的号码输进了微信。

北赤道暖流，微信昵称，很文科生的名字，但没记错的话5班是理科班吧？

头像是一个港湾，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季新桐点击发送好友申请。

对方很快就同意了。

[北赤道暖流：到家了吗]

他回了一个机器猫点头的表情包。

沈放看着这个机器猫表情，觉得这人真是可爱死了，也乖死了。

[一棵树：晚安。]

年纪轻轻的用这么沉稳的名字，一本正经的标点符号，配着可爱的机器猫表情，睡的还挺早。沈放心里想着，立刻回了个晚安。

一夜无眠。

每天放学沈放总是在楼梯拐角处等他，一起吃过饭，忙里偷闲地走一走，又回到教室开始紧张地学习。

季新桐是来的第二个星期才知道后桌的姓名。

这天如常地上着英语课，季新桐听的很认真，老师让先翻译一遍课文，他在演草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翻译。

“温雪时，分享一下你对第一自然段的译文”英语老师又开始找同学互动。

季新桐看到身体前投下的阴影，直直地把他桌上的光遮住了——后桌站起来了。

那人的声音如名字一般，冷冽的，也是温和的，一句英文，一句中文，念完了第一自然段。

真是名如其人。

这个时候的春已经明媚起来了，天亮的越来越早，路两旁的树像一夜之间恢复了生机似的，之前掉的光秃秃的叶子，只留枝桠，如今也长满了嫩叶，仔细看满树的花苞。

沈放告诉他，这座城是蓝花楹的城市。

他知道的，蓝花楹每年冬天会把叶子掉的干干净净，春天到来，就像在启动了它身上的按钮，开始恣意地生长，对生二回羽状复叶中细看有一簇又一簇米粒大小的花苞。

他期待花开，想亲眼见一见曾在他的植物图鉴里出现的，曾在那幅画里出现的蓝紫色花开出的海。

又过了一周，全校的月考马上开始了，晚自习过后大家都忙着搬书准备考场。季新桐的书平时就收的整齐，要收拾的时候也不费力，他把桌上最后一本书放进箱子里，贴上班级姓名放到了走廊上，又走回教室帮助几个女孩搬书。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季新桐已经和班上的大家熟稔起来，偏偏和温雪时仍旧没有什么交流。自来到这个班级第一天起，除了提醒季新桐页码的那次，最多的交流也就是进教室看向位置时的眼神对视，季新桐很少听见他说话，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不是写题就是在画着什么。

对于考试，他并不紧张，他在期待考试结束后的假期，可以抽出时间来去书店转转，然后顺路去买爱吃的贝果。

考试并不是按学号分的考场，而是按成绩划分的，季新桐刚来，于是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明确了之后两天的考试场地后，他走出校门，由于搬书比以往出来的时间晚了一会儿，末班车是赶不上了，夜晚的温度依旧不高，他不想走着回去。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呢。”来者拍了拍他的肩。

季新桐回过神来——原来自己站在校门口吹了好久的冷风，明明刚刚还想着不想这么冷着回去。

他看过去，沈放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他肩上，影子在路灯下拉的很长。

“我在想怎么回去”季新桐回答他。末了又补充一句：“其实离得不算远，但是晚上好冷啊。”

“你家住哪边？或许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打个车。”

季新桐指了一个方向，道：“翠景园。”

沈放弯了弯眼：“是一个方向呢，你住湖这边，我住湖那边。”

两人走到路边，在冷风中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沈放拉开车门，让季新桐先进去，随后跟着上了后座。

关上车门，车里的温度刚好合适，并不是过分的闷热，也没有外面的冷。沈放对司机说道：“师傅去文林明筑，到翠景园的时候麻烦停一下。”

“好嘞。”师傅应答后，车子开始驶动。

“你平时怎么上放学的？”沈放屈了屈腿，空间有点小，他的两条长腿放的有点委屈。

季新桐往旁边挪了挪，回答他：“我办了公交卡，平时都是乘的K2路，今天有点晚，末班车没赶上。”

沈放知道那趟公交，刚好到湖这边停，然后拐向另一个方向，并没有一条直线从湖这边走到湖那边。想到这里，他有些惋惜，叹了口气：“可惜在你家门口就拐弯了，不然我俩还能一起走呢。”

季新桐笑笑：“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啊。”沈放想，的确很好，太近的距离反而太远，但是太远的距离就真的只是太远了。

“现在有没有习惯学校的作息？”沈放的眼睛盯着车窗上贴的一张贴画，是个汤圆的形状，应该是家里的小孩贴的，圆滚滚的很可爱。

“其实说不上习惯不习惯，作息和从前没什么差别，学习的氛围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季新桐也转头看着那个汤圆贴纸。

他越过沈放把手伸到窗子上戳了戳贴纸，接着说“你为什么叫北赤道暖流呢？”

“哈，那个啊，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文理分班之前我挺喜欢地理的，北赤道暖流横贯整个大洋，当时在我的脑海里印象很深。”

“我叫这个名字，是想告诉自己，热爱的东西可以一直热爱的。”

“那为什么不叫南赤道暖流呢，这两股暖流不是并行的吗？”季新桐问他。其实问出来他就觉得不太合适，这就好比问为什么叫沈放不叫沈抓一样，人家爱叫什么叫什么不好吗。

沈放的视线离开那只圆滚滚的汤圆，转过头来看着季新桐圆溜溜的眼睛，“这个问题，下次再告诉你吧，你到了——”

出租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沈放打开车门从这边下来，让季新桐下车之后他又坐了上去，透过车窗和季新桐挥了挥手，通过口型可以看出来是在说拜拜。季新桐也和他挥了挥手，边走边拿出钥匙，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第二天开始考试了，他并不忙着温习知识，只是在书架为数不多的书里翻找着什么。遍寻无果，他才觉得自己这次离开是多么的仓促，一本合适的书都没带走。

目光放到那一排久久未动过的书上。

叹了口气，他换下衣服打算去冲个澡。热水从头顶淋下，季新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借着这次放假，刚好可以去添置一些东西了。

洗完澡后，吹干头发，季新桐躺上了柔软的床，闭着眼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近来学的知识点，大概温习了一下考点，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