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图书馆前的阶梯很长，并不是蜿蜒曲折的，直冲而上，阶梯尽头的图书馆很像一座神圣的殿堂，踏入这个范围内的每一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严肃起来。

可能是刚刚开馆的缘故，图书馆的人并不多。季新桐很喜欢这个氛围，图书馆这个场景决定了接下来他和温雪时相处并不需要有太多的交流。

温雪时示意他随意，然后上了楼，季新桐心里有大概的目标书籍，找了找对应分类区，在楼上，便也上了楼。

找到书本后，看见温雪时在窗边坐下，他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翻开了手中的书，Van Loon’s Geography，一部地理著作，这是一本全英版的，他天生对语言有着敏感性，时间充裕的情况下他很乐意一句一句地翻译。

太阳一步一步爬上了天空，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早上。

咚——咚，温雪时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桌面，很小很细腻的声音。

季新桐被拉回了现实，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

看了看还剩下没看完的大半部分，有点心痒，也有点手痒，平时看书他很喜欢在书上批注记录一点什么的。

他看着放在温雪时面前合上的书——《美学》。

名字很像这人会读的书，应该是和艺术相关的吧。

温雪时站起来，把书本放回了书架上，季新桐也去还了书。

“一起去吃饭吗？”温雪时问他。

想了一下妈妈的留言，这个时候回去也是自己随便做做吃一点，附近他也不是很熟，季新桐点了点头，“我不是很熟悉附近。”

温雪时带他到了一个很有地方特色的餐厅，人很多，但一点也不嘈杂，整个餐厅像一大个玻璃球里的花圃一样，玻璃下方网格状的框架是花圃的藤蔓，正午的太阳刚好照在这个玻璃球上，光被网格分割成一片一片。

温雪时把菜单递给他，他接过来，看了一下菜单，图片很好看，琢磨了半天他勾了一份雪花鱼，其他不知道点些什么，又把菜单递给了温雪时。

温雪时没有坚持让他继续，拿起笔看了一会儿勾上了几个菜，又问他：“你喝酸梅汤吗？”，季新桐点头，他迅速地打了个勾，递给了服务员。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季新桐问他，“我刚刚看见你在看的书，是和艺术有关的吗？”

“可以这么说，事实上我认为更偏向于哲学。”

“这本书告诉我，美学和哲学是没有联系关系的，真正把他们联系起来的是真、善、美。”

“美是通过感性的形式来呈现真理的方式，而无需通过复杂的逻辑推理。”

“这句话本身不就是一种哲学吗。”谈起这方面时，季新桐从他眼里看见了迸发的火花，这人仿佛全身都在发着光一般。

季新桐觉得温雪时很适合艺术。

温雪时拿过季新桐面前的餐具，用滚烫的茶水连筷子一起浇了个遍，倒掉碗里的茶水，用纸擦干后递给他，又给他杯子里倒满了酸梅汤，季新桐很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抿了一口，很好喝。

菜一道一道的上了，很有新意的做法，鱼的下面有个小火炉，应该是防止菜冷掉的，那簇火焰红的不像话，不是黄也不是蓝，是很明艳的红。菜的颜色看上去很好看，翠绿的上海青，浓郁的青菜芋头汤，色泽明亮的炒肉以及雪白的鱼片。

“需要添点饭吗。”温雪时问着他，手却已经做好了接碗的姿势。

季新桐吃饭不习惯先吃菜，于是又把碗递了过去，收获了一碗米饭。

就连米饭都是晶莹圆润的，仔细一闻有种清香。

吃饭是安安静静的，季新桐这时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他想可能温雪时并没有吃饭时候说话的习惯。

夹了一筷子芋头，入口的瞬间十分的意外，顺滑的口感，和看上去的浓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本来以为会黏糊糊的，但是却干脆利落的好吃。

这里的菜分量很足，两人都停筷的时候还剩下许多菜没吃完，就这么丢掉好像很浪费。

“你要带一份回去晚上吃吗？”他问温雪时。

温雪时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带回去吧。”

他摁下服务铃，与服务员交涉后得到了几个打包盒。

账是温雪时结的，季新桐打开了微信个人卡片，调出二维码让温雪时扫，“加个好友吧，我回去把钱转你。”

温雪时拿出手机解锁，扫了他的名片。

看着温雪时操作结束后，他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提着打包盒也不适合去逛书店，季新桐打算先回去一趟再出来。

“我回去了，再见。”季新桐和温雪时道别，温雪时也和他说了声再见。

回到家中，季新桐放下手中的饭菜，坐到沙发上打开了微信，果然看见新朋友提示。

[Zeiten.请求加你为好友]

点击接受，季新桐转账过去，对方并没有很快接收。

他应该在忙吧？

季新桐在心里打着腹稿，他经常不能很轻易地表达自己，总是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该说什么，然后再模拟一遍对方看到的心情，最后再确定自己说的话有没有什么可能的地方戳到对方，最后万无一失地再说出口。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拒绝别人很费劲，也总会担心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

这样的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最后还是什么信息都没发，毕竟现在不是早上可以说一句早上好，也不是晚上能发一句晚安。这是季新桐认为最不会出错的两句话。

又怕显得生硬，他选了一个机器猫表情包发了过去。他的表情包很多，可以在他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拯救他。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的瞬间想到了酸梅汤的味道。

那股萦绕在舌尖，不甜不腻的桂花味，透过这杯白水一起激活了他的味蕾。

他想，过会儿适合去买点零食放家里。

短暂地休息过后，他再次出门了。顺着记忆里的路走到了早上的书店，这会儿书店开门了。

书店里和图书馆一样的安静，这让季新桐觉得很舒服，他迫不及待地开始搜寻，别的不说，至少他很想找到早上在图书馆内看到的那本书。

遗憾的是，他只找到了译文本，并没有早上那种全英的版本，但是他仍旧决定购买。细细地看着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突然看到了《美学》，他鬼使神差地拿下来，欲盖弥彰地放在了自己选的书中。

结完账后，拎着这些书，很有分量感，沉甸甸的和教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把这些书装进包里，背起来会方便很多，然后又走进了附近的超市，把包寄存后选了一堆零食，收获满满地离开。

路过一家面包店，这是一家全国连锁店，以前他就经常购买，他觉得面包的味道真的很香，即使从来没有买到过和面包店发出的香气味道一样的面包，即使大部分面包店的香气都有一种香精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家面包店的香气并不劣质。

他买了不同口味的贝果。他很爱吃这种东西，外壳很有嚼劲，内里却是柔软的，不同口味的贝果有不同种类的馅，很有层次的口感。

咸蛋黄肉松海苔的贝果尤其好吃，他多拿了几个。

回到家，满载而归。他先把零食放好，又把贝果拿出来整齐地按口味放好，这才发现买的有点多，贝果并不能长期地保存，放冰箱冷藏又会破坏他的口感。

他想了想，咸蛋黄肉松海苔的两个，其他每个口味的贝果都挑出一个来，找了个礼品袋装好，打算送给朋友尝尝，他内心也是希望朋友们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何忍礼家有点远，胡雨不知道住哪，陈乐文估计不知道在哪嗨，沈放家住的很近，给他很合适。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了北赤道暖流的头像，

[一棵树：你现在有空吗？我买了一些贝果，你可以尝一尝。]

对方几乎是秒回，

[北赤道暖流：现在有的，我来找你?我骑车很快过来，我记得翠景园是吧]

[一棵树：是的，麻烦你了。]

沈放觉得，怎么过了这么久这人还是这么客气呢?不是他给自己东西吗，怎么还麻烦上了。他下楼打开了锁，骑着自行车去找季新桐了。

这边，季新桐正看着刚联系过的北赤道暖流下的Zeiten.发呆，这人还没有把中午吃饭的转账接收了。为什么呢？是太忙了吗，是在写生吗，还是在看没有看完的书呢。

季新桐收回思绪，出门去路口接沈放，虽然沈放知道他住这里，但并不知道具体位置，他没有拿着贝果出去，人都到家门口了不请进来坐一坐好像不太合适。

十分钟不到沈放就到了，少年骑着自行车，衣服被风吹的鼓鼓的，然后稳当地停在他面前。

“小新桐，我来啦。”沈放下了自行车，并没有放下脚架，两只手扶着龙头保持着车的稳定。

“去我家坐一会儿吗？”季新桐看着他。沈放很想去，但是很遗憾可能坐不了多久。

“好可惜啊，只能下次了，我现在有空，但我再过半个小时没空。”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贝果。”说着季新桐就往回跑，担心自己耽搁太久沈放的时间。

“唉，你跑慢点——我没有这么急的”沈放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大喊。

沈放没有到他家做客，季新桐却好像舒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舒到喉咙里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既希望他来，也忐忑他来，不止是对沈放一个人，对所有朋友都是这样的矛盾。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

他拿起礼品袋，走出来递给沈放，“给你，你快回去吧”。

沈放接过来，把袋子挂在一边扶手上，长腿一跨骑上了自行车，笑着对季新桐说拜拜，然后带着一袋贝果消失在了季新桐的视线中。

这个时候的小新是很矛盾很别扭的，他喜欢植物学，但因为一些原因，他放下植物学，看地理是因为植物学实地考察要去遍大江南北，他只能旁敲侧击地看地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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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美学与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