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能遇长情,何羡天涯苦作愁”
“忘情真痴笑儿郎,卿卿思语作相思”
“白衣笑染血红衣,旌旗飘零奈河路”
“………………”
“爷爷,你在唱什么啊”
“我啊,在等一人,他说,只要听到我的声音,他便会来寻我。”
“那他真的会来吗?”
“会的。”
白发苍苍的老者拉着衣衫褴褛的小孩,走在那漫天黄沙中。
沙龙城
黄沙遍地,到处是破败的断壁残骸,众人看着这骇人的景象,竞无一言可说。
李语婵抱紧怀中的婴儿,看着这一路上的景色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
沈晚秋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冷眼看了一下。
夏昀则视若无睹的走着,分亳不见前几日救人的侠气,反倒多了一丝清冷感。
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小孩,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众人,眼里皆是沉寂。
他们知道无论来的人穿的多华贵,也不会有一个良官来管他们的事情。
江怀知看着眼前的老小和自己身上的玲珑白衣,苦笑一声。
从怀中取出那藏了不知几日的糕点,向着不远处的老人和小孩走去。
小孩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朝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警惕的小手抓着旁边的老人。
江怀知望着这刺眼的一目,下颌骨紧紧抿称一条线,放下糕点转身离开。
枯树旁的江怀知握着一柄短剑,在枯树上一刀一刀的划着。
“怀知……”
江怀知转身回望沈晚秋,“公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沈晚秋看着在自己面前自责不已的江怀知开口,“这并不是你的错……”
“可是公子,我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什么!百姓穷苦,而地方官呢?玲珑锦缎在身……”
沈晚秋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仿佛此刻,那些在府中纸醉金迷的人,永远看不到这兵临城下的灾难。
“我…………”
江怀知划下一截树皮,生涩的放入嘴中咀嚼,泪水顺着他俊美的脸颊划过。
沈晚秋踮起脚抱住江怀知,江怀知深深的将头埋在他的颈涡处,嗅着都属于他的清香,他顺着他的背,“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可是公子,马上就要再添战火了,我们能怎么办,难道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沈晚秋仰视着比自己高一截的江怀知心中苦涩。
野火狂升,遍地尸骨,满山的哀嚎与哭泣,却祸不及那高楼城门的另一边。
夏昀垂眸的望着那紧闭的城门,伸手比划了一下。
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由远及近,夏昀的眼眸也随之放大。
“跑!!!”
夏昀拉过李语婵滚向一旁的枯树,沈晚秋和江怀知也先一步躲了起来。
无数箭羽纷纷射向枯树,那本就老病残弱的枯树撑不过几秒便欲要倾倒。
沈晚秋看着越来越多的箭羽向夏昀他们的方位射去,咬了咬牙。
拔出长剑冲到敌人中去,手起剑落,干净利索,不过一秒便夺下一匹马,大声说道:“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有本事来追啊!”
刺客看见沈晚秋出现,纷纷调转了方向,朝着沈晚秋奔去。
他抬头低眸看了一眼江怀知,背后是黑压压的箭羽,轻笑一声,嘴角微翘“吾等尔来!”
白马奔驰,狂风怒吼,白衣立雪的沈晚秋消失在了不远处。
“公子!!!”
夏昀将李语婵带到江怀知身旁,低头含首了下。
脚步轻点,像极了脱疆的野马片刻便追了上去。
“夏公子!万事小心,一定要将我家公子带回来啊!”
李语婵惊魂未定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双手微抖,“江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江怀知紧握手中剑,“先走,不能拖公子的后腿”
“他们抓不到公子的。”
李语婵愣道,“江公子那么肯定?”
“不是肯定,是我从来就信他。”江怀知轻笑。
黄沙微兮吹起江怀知的衣角,远处的人儿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箭羽和倒地的枯树。
狂风在沈晚秋耳畔掠过,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那是他曾久不曾感受过的熟悉。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沈晚秋便知,那些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且从形式上看,他们人多不好硬打,为了不殃及江怀知他们,自己只能先吸引黑衣人离开,在想办法逃跑。
沈晚秋盯着越来越近的刺客,深吸一口气,含笑般说,“可以一起并肩作战了,老伙计”
沈晚秋缓缓从手臂中抽出一柄紫色长剑,长剑全身泛着鬼魅般的光芒,嗜血的看着接近自己的黑衣人。
剑影交晖,紫白流动,犹如一朵朵妖艳盛开的莲花。
夏昀跟在后面,皱眉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失神片刻。
手中白银长枪低吟虎啸,贪婪的允吸着敌人身上的血液。
两人越战越勇逐渐靠近,并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对方,仿佛两人从来都是这样默契的配合,不到片刻敌人越杀越多。
刺客首领骑在马上,冷寞的注视着这一切,并不打出手,薄唇轻起。
“不愧是夏候国悬赏的头榜。”
沈晚秋抿着唇,嘴里苦味翻滚,身上白衣染血。
桃花眼平视着马上高大的黑衣首领,似乎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夏昀望着身后的人升起一种感觉,他觉得沈晚秋是想要去跟人家拼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怎么想,但这种感觉却非常笃定。
在千钧一发时,夏昀抓住沈晚秋的手腕猛的往前面的流沙跑去。
“你干嘛!”
“逃命”
“…………”
沈晚秋挣扎着,可见无半分效果,半强迫着狼狈逃跑。
“追上去,活抓!”刺客首领半眯着眼眸。
夏昀却非常自信的照着自己的记忆一脚踩上去,忽然脸色沉重,转头略带歉意的对沈晚秋道:“今日运气有点背了。”
夏昀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松开了沈眈秋的手。
“别管我,你先跑。”
沈晚秋冷冷的笑了一下,恶狠狠的朝着半个身子都在流沙中的夏昀噔了一眼,咬牙切齿,“我真谢谢你………”
身后是半追不舍的黑衣人,眼前是身陷流沙的夏昀。
沈晚秋从不觉得自己的运气很“背”,直到遇到夏昀,他才觉得真的很背。
既然逃不掉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沈晚秋微抬下颚,笑了笑,抬手重重的往夏昀的肩膀上按了下去,自己连带着他一起陷入流沙之中。
“吁—”
“首领,让他逃了,这可怎么办。”
刺客首领只看了一下,轻笑道:“阁主要他活着,我们只能这样,况且来日方长,那边的人还在等着他们呢。”
滴答,滴答,一滴又一滴的清泉水,滴入谭水之中,荡起涟漪的波纹。
沈晚秋头痛的坐了起来,一只手抚着额,一只手紧握慕思剑。
沈晚秋往自己旁边张望了一下,不见夏昀身影,只见那银白长枪立于自己身侧。
沈晚秋好奇的伸手弹了一下枪身,清脆之声响起,顿时双眼放光。
沈晚秋从小到大就有一个嗜好,就是特别喜欢各种名门兵器,尤其是这柄一难得的长枪。
他伸手轻抚那金银纹路,顿时爱不释手,远远瞧见枪头处立着两字,“陨落”
“你喜欢它?”
沈晚秋猛的收回手,装回了一脸生人勿近的脸色淡然开口,“没有。”
夏昀抬手掩唇轻笑,紫衣垂柳,墨发如水,“过来看看这个。”
沈晚秋收好慕思剑,起身往夏昀的方向走去,顺便又偷偷的摸了一把手瘾。
夏昀抬手指着石墙上的字,“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这里了,不知是何等原因将我们带到这里,我看你还没有苏醒,便到处走了走,发现这个石壁之上有一些文字,但我看不懂”
沈晚秋顺着夏昀的手往上看,只见男子的手骨骼分明,均衡有力。
他轻瞟一眼开口道:“那是沈秋国的文字,你看不懂很正常。”
只听沈晚秋温和的嗓音在空荡的悬洞中响起。
“此生之道生与死,不见楼兰不落泪”
“青丝白发终是悔,红豆相思寄故都”
“垂柳戏衣跳神舞,佑我故国涅槃生”
“血衣染尽俗世华,欲滴…………”
沈晚秋抬起白皙的手指指着这一截“这句看不清……”
“看来是有什么人抹去了这句。”
“你怎么知道?”
夏昀目光轻挑,示意了下。
沈晚秋顺着夏昀的目光看向旁边石缝旁的一具尸骨。
清微的阳曦打在沈晚秋的身上,给他朦胧上一层皎洁的光色,染血的白衫已经干枯,如鬼魅重现人间。
夏昀将这一幕尽收入眼底。
五彩的羽衣披肩,披在那早已死去多年的尸骨之上,手骨握着的长剑早已生锈不堪,血迹斑斑。
沈晚秋若有所思。
夏昀环顾周围的石壁,野蛮生长的藤条一路往上,再看看他们刚刚掉下的地方,绿条盘根交错。
他双手抱臂,仔仔细细看着晃来晃去的小人儿,嘴唇微笑,眼眸波光。
这一刻的柔情,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明月如玉盘悬挂天空,洒下一道银辉照亮了静谧的夜晚。
一名斗笠遮面,金丝缎衣于身,长发如瀑布飞泻的男子站立于树荫下。
李语婵半跪在旁,丝毫没有刚才的那种懦弱,“公子,事情已办妥,我已将他们送往梧桐城了。”
“嗯,我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是,公子”
“公子,这婴儿怎么处置?”李语婵双手抬起襁褓中大哭的婴儿。
男子淡淡扫视 ,犹豫了一会道,“你看着办吧”
话毕,男子朝着沈晚秋他们消失的地方寻去,转眼便没了踪迹。
李语婵松一口气,紧抱着襁褓中大哭婴儿轻声细哄。
“好了,好了,没事了”
皎洁的月光从山顶的绿荫下倾洒,朦胧的投射出一道残影。
沈晚秋盯着波澜不惊的水潭道:“从这里出去?”
夏昀捡起一旁的石子丢入潭中央,阵阵波光涟漪,却听不见沉谭之声。
“我猜,这潭水深不见底,可能跟外面的湖泊相连。”
沈晚秋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还不等沈晚秋反应,夏昀就先他一步,跳入了潭中。
沈晚秋皱着眉,一脸的阴沉。
夏昀游至半米深,未曾见沈晚秋的身影,极忙调转方向游了回去。
“噗嗤”
冰冷的潭水顺着夏昀墨色的长发滑落,紫色的绸衣被浸染,紧紧贴在他均匀瘦弱的身躯上,肩宽腰窄,美人如画。
“下来”
沈晚秋呆呆的看着,失神片刻。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绝色美人,却是生平第一次见这样的,无法形容的美。
夏昀见沈晚秋不回应,拽起他的衣摆,猛的一拉。
沈晚秋顿时失去平衡,像旱鸭子一般在潭中挣扎了起来。
“夏昀!”
本就高冷的脸旁,此刻也变的微微红晕,脖颈被潭水衬的更加皎洁。
“你不会是…………”
夏昀抓住沈晚秋乱动的手,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不至于被淹到。
沈晚秋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口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空气。
“抱歉,没有考虑到,你不会水性”
沈晚秋虚弱的瞪了一眼夏昀,白皙的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袂,墨色的头发如瀑布般滑下,双颊微红。
夏昀只看了一眼,搂紧了他枯瘦的腰,有种柔进骨子里的亲密,“抓紧了”
潭水冰冷刺骨,他感受这怀中人灼热的体温,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
在他们看不见的水底中,一条碧绿硕大的藤蔓朝着他们的方向横扫。
还不等沈晚秋反应,夏昀先一步推开了他,独自承受了这猛烈的一击,沉下了潭底。
沈晚秋压下心底的恐惧,亳不犹豫的划伤手腕,鲜红的血液在接触水的那一到,竟然辟退了那粗壮的藤蔓。
夏昀眼眸忽明忽亮胸前海棠花坠的玉佩缓缓升起,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伸向了自己。
潭中的女子默默关注着这一切,旁边的侍女看着离开的二人开口:“好不容易找到他,为什么还要放他离开,你明明可以留下他的。”
女子独立于琼楼玉潭中,皓齿明眸,肤若凝脂,眉如新月,唇若点绛。玉手轻抚青丝,一步一摇间,芳若仙子临凡,风华绝代。
“留他,又有何用,忘却一切的他又有什么意义,他终究不是他。”
沈晚秋:你清高,你大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埋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