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城市灯光依旧霓虹,却少了车水马龙,匆匆行人。
刚下过雨的街道,多了几分雾气。
初秋的桂树开着金黄色的桂花,被打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地上,有种格外的美感,路灯倾泻而下,更是添了几分氛围。
苏栩(xu)刚从殡仪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黯然失色,他缓缓俯身,捡起掉落的白色菊花,宽松的黑色衬衫被风吹得晃了晃。
垂眸一看,花瓣有些蔫了。
他耷拉着头,发丝凌乱。一阵凉风徐徐吹来,少年单薄的背影也跟着摇摇欲坠。
长腿朝前迈去,漫无目的走着,远远看,不知道是累还是恍惚,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
“苏栩!”
马路上,飞驰的汽车在他眼前陆续穿梭。他已经站在路边了,低着头将要踏上马路时,倏然,某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熟悉的,他心里一怔,顿住脚了步。
女孩快步跑来,略显吃力地抓住他胳膊往回拽,此时起了阵阵微风,飘逸的长发随即交缠在他手臂上,令人惊粟。
突然间俩人重心不稳,失去了平衡,视线相撞在半空中,苏栩感受到了来自她的温暖的气息,正将他紧紧包围。
他试图抓住什么防止两人摔倒受伤,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手才搂住她的腰枝,身体就已经倾斜倒下。
余鸽先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紧接着苏栩的下巴紧贴上她的额头,距离近得暧昧。
地面是湿的,刚下过雨。
苏栩吃痛地双手撑地,就此拉开两人的距离,睁眼时,她就在他身下,影子无形笼罩下来,将她束缚在原地。
彼时,一阵木质调的香味从少年身上传来,余鸽(ge)来不及反应,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看着他,心跳加快,“没,没事吧?”
某人脸色瞬间泛红,起身缓缓抽离,不经意间还触碰到了对方的手。
周围很安静,他消瘦的脸不知看向何处,附身将她一把捞起。
等到站稳,余鸽一眼扫过他的脸时,有些诧异,这是……苏栩?!
他今天穿的是全黑,不止衬衣,裤子鞋子也都是黑色,与平常穿着清新的少年全然不同。偶然看到他红肿的眼睛底下,黑黢黢耷拉下来的眼袋,脸色苍白,看起来颓废的模样,甚至马上要倒下了一般,余鸽心头突然一紧。
这是常见的,可又觉得与往常不同。
苏栩没有说话,自然没注意到此时余鸽正看着他。他摩挲着擦破的手心,却已经不那么疼了。两人就面对面的站在路边,将世界置之度外。
保持沉默成了两人仅有的默契,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她,因为不敢,因为自卑,因为难过,任由细碎的刘海遮住眼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手里那支白色菊花被紧紧攥着,眉头没有松懈过一分。
殡仪馆出来后,他没有让任何人跟着,甚至连遇见余鸽都只是意外,他以为他可以抛下一切了,因为没有人真心为他难过,他没办法冷静,内心的湖水在沸腾不止。
他低着头与余鸽擦肩,准备要走。
余鸽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什么也不说的,她以为这一次也一样。于是上前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某人低头不语,却慢慢红了眼眶。
余鸽以为他在耍小孩子脾气,可这很不负责,内心积压许久的怒火,这一刻爆发,清秀的脸上眉头一蹙,“苏栩!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用你管!”苏栩低声怒吼。
几天前,苏栩发了通信息给她,只有短短六个字,【我想休息几天。】
随后便失联了。
因此,路姐暂停了他所有行程。
路子颜是陌盛娱乐公司的王牌经纪人,近半年来,一直在为苏栩做策划,花心思。他这么一失联,媒体就抓住这个机会开始胡乱编造,公司自此出现了停滞状态,其他艺人通告也受到影响,舆论压力越来越大等等,一切问题都接踵而至,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余鸽是他的助理,为了找到他,几乎把整个陌城都找遍了,常去或者不去的地方,他家也几乎一天跑几次,都始终不见身影,信息不回,手机关机。
就算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担心得要命,何况这关系到很多人的利息,她更加不能懈怠。
今天遇见他之前,余鸽一大早就开始找人了,一天下来连饭都来不及吃,她本身就有胃病,这么一弄身体早就开始吃不消了。
整个城市转了半圈才终于找到他,结果还没开始庆幸,他就是这副颓废又无力的样子,这也罢了,这会儿还犯浑?
他从不这样,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她理解不了……
“不用我管?!”余鸽如墨般漆黑的眼睛错愕地看着他,带着质问的语气。
这是她没料想到的,本以为苏栩可能会解释,事出有因,可他的气压很低,负面情绪阴郁到让她感觉陌生。不曾想苏栩一句话就把她推到了一个置身事外的位置。
“你知不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为了你的通告,路姐的跑了几天,足足有好几个地方才……”余鸽盯着他,越想越气,她很着急,眼泪也快出来。
苏栩心疼地看着她,可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低下了头,呼吸声越发沉重。
意识到苏栩不对劲的余鸽凑近一看,“你,你怎么了?!”
他哭了。
眼泪侵湿了眼眶,有些发红,头也埋得更低了,见状,才缓缓抬起头,含泪看着女孩的眼睛时,左眼一滴泪夺眶而出。
他像一颗完好的玉,晶莹剔透,整个人像是要碎掉般,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地叫着她的名字——
“余鸽……”
“我爸妈…没了……”
他在强忍。
就像是失去重要东西的孩子一样,眼泪止不住般滑落,鼻间、嘴唇上方都红红的,身体被无力感占据着。
他就这样看着余鸽。
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余鸽只觉眼睛有些发酸,这才像个梦中人一般被扯醒,缓过神来。
看着他委屈难过的样子,余鸽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死亡其实很近,近到即使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似乎随时发生在周围。
与最亲的人阴阳两隔是什么感觉?余鸽再没敢去看苏栩的脸,只觉得他像一块被热水浇透的玻璃,随时都要碎裂。
“我该怎么办……”他还在呢喃,身体开始发抖,泪水如洪水猛兽般决堤。
她以为自己快要心如止水了,可,眼前的少年摇摇欲坠,她的心口便撕裂般疼痛难忍,她无措地抱住他,“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没等她说完,苏栩主动靠上她的肩膀,沉甸甸地将头埋了下去,清瘦的锁骨与眉心紧贴,一只手霸道地将距离拉得更近。
他不愿意让她看到他哭的样子,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看穿他心底的软弱。
余鸽的心不止一次地快速跳动,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心疼还是心动,伸手落下在他腰间……
她在极力组织语言,“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会陪着你。”
苏栩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愣怔。
从前,他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练习,一个人学习。
在父母眼里,他是个令人骄傲,却又很独立的孩子,可是如今,他真的变成一个人了,没有人会再像父母一样为他骄傲。
他只有一个人了……
“没事,哭出来吧,这样心里……兴许会好受一点。”余鸽知道这下说什么,他都没办法听进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作势搂过他的肩,她的眉头紧皱,眼泪也流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父母离开,他的心里究竟有多么疼痛,她无法感同身受,可若是面对死亡,那一定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情。
记得父母离婚那天,她没有流泪也不哭闹,所有人都以为她不懂,可是,于一个孩子而言,分别这样沉重的气氛,怎么会不懂呢?
她明白,可是哭又有什么用?根本改变不了要分别的事实,所以她释怀也坦然接受了。
渐渐地,苏栩呼吸急促了起来,眼泪滴滴砸落下来,片刻,在两人的衣服上融合又留下痕迹,不断抽泣着,身体也止不住在颤抖。
他双手握紧拳头,白色菊花已经快被截断了,另一只手的指尖深陷进肉里,有些发白,却再也不觉得疼,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的样子,让余鸽内心无法平静下来。
这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痛很痛,他紧紧拽着那块衣服,难受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见状,余鸽闭了闭眼,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顺势抱住了他,想着这样能给到他些许安慰。
她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也不敢想,那段时间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她眉头直紧皱在一团,只觉心口一骤一骤地疼,肩膀靠着的人也一遍又一遍让她心疼。
只希望他能慢慢的走出来,走出这个悲哀的情绪……
就这样,二人紧紧依偎了许久。
陌城的夜,再一次注视着两个孤独的灵魂,共鸣间是否已经注定,未来会密不可分?
抑郁歌手遇上细心助理
是一起进步的治愈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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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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