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消息时,沈砚刚做完一张竞赛题。
沈砚集中注意力时不喜欢被打扰,手机都会静音。但每个时间常会有各种人各种事找他,所以沈砚每隔段时间就会检查消息。这个界限由他自己来定,比如做完两张卷子。
眼睛配合着手指飞速下滑,过滤掉一些垃圾信息和无关紧要的事,沈砚解决问题时会排列优先级。
最终手指一顿,停留在许安的消息上。时间显示为二十分钟前,后面还有一些消息,但他想点进去看看。
许安:求指点。
许安:[图片]
许安:这个变异种是怎么生出来的。
沈砚眉头一挑,扫了眼图片上的公式,拿过手边的草稿纸,三下五除二写了推导过程。
拍照发过去之后,沈砚转了转笔,又跟了一句:有其他不会的可以问我。
沈砚今日的学习任务安排已经完成了,他是个会高效率高质量利用时间的人,从不提倡熬夜做题。但回复完其他人的消息后,沈砚还是在桌前多坐了会儿,翻着英语单词看了看,两分钟后又检查了一次手机,并没有消息。
沈砚左手拖着下巴轻点着脸颊,这时敲门声响起,是他母亲沈云。
“进。”沈砚站起身,沈云端着盘水果,在门口没有进来,沈砚走过去接过盘子。
“累不累?阿姨刚切的,吃点呢。”沈云摸摸他的背。
“没事,妈。”沈砚温和道:“怎么还亲自来,有事找我?”
沈云轻柔笑笑,说:“你爸问你,留学的学校有没有什么意向?高二了,要提前准备,我们优先参考你的意愿。”
沈砚问:“爸呢?”
“在书房忙。”沈云说。
是有几所意向大学的,在嘴边转了一圈,没说出来。沈砚说:“再看几天吧。”
沈云察觉到话中的犹豫,试探着问:“有新的计划?之前不是说想出去锻炼一下。”
“还没,”沈砚回道:“在做对比,不用操心。”说完,帮沈云理了理垂落的披肩。
“最近天冷了,外出要注意。”
“你也是。”沈云说。沈砚弯下腰,母亲吻了吻儿子的额头,轻带上了门,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沈砚坐回桌前,扎了块蜜橘,又翻开手机,最顶上挂着条一分钟前的消息。
许安:[图片]
许安:麻烦你,谢谢…
沈砚无声笑笑,拿了笔翻了张新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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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本没想再问第二次,只想保持适当的交流,不要有太大嫌疑。给沈砚发过去之后,给杨逸飞也发过去一份,显得没有刻意去问一个人似的。
可沈砚的解答过程实在和杨逸飞判若云泥。
杨逸飞的字体完美继承了他名字里最后一个字,或许三千多年前读甲骨文的商朝人看着会比较亲切。
而且沈砚解题非常有条理,清晰明了,绕是他这种基础不好的看两遍也懂了**不离十。也可能是沈砚写的时候专门照顾了一下他的基础。
于是当沈砚发了第二条消息后,许安纠结了会儿,还是拍了剩下不会的空题发了过去。
五分钟后又收到了回复。
沈砚的每个字母都工整而优雅,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许安把能看懂的写上去,看不懂的属于落下的基础,时间不早了,许安不再强求,学习并非一日之功,且许安不允许自己的帅脸出现黑眼圈,麻溜的收拾了书包,准备睡觉了。
洗完澡出来时许勇年在沙发上坐着,扭头看向他,茶几上放着包拆了封的烟,但空气中并没有烟味儿。
“早点睡,爸。”许安说完刚要走,许勇年叫住他。
“…明早有想吃的吗?”许勇年说。
许安扒拉着湿乎乎的头发:“不用起那么早,我自己凑合弄点吃口就行。”
“那我随便弄了。”许勇年好像执意要起床给他做饭,拿了根烟起身走向阳台,又叮嘱了句:“记得吹干头发。”
许安应了声,回了自己卧室。
高一最后许安在家休息了两个月,自那两个月开始,许勇年突然出现一系列之前从没有过的行为。
比如这几天早起做的早饭,一些零落的关心,以及家里逐渐消失的难闻烟酒味儿,诸如此类。
这是许勇年的迟来补偿,许安都知道,一直看的出来。但他没有表现疑惑,没有询问过,来了就收着,没有就算了。他觉得自己豁达,乐观,淡然处之,但始终没有和许勇年真正的亲近起来,也许更多的是藏在心里的,不愿承认的一些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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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想着事儿整晚没睡好,许安拍掉闹钟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头重脚轻。
吃饭时许勇年坐在对面,给他夹了个煎蛋。
“谢谢。”许安有些无情打采。
许勇年皱着眉看他:“感冒了?声音闷的。”
“有点,我会吃药。”许安两下解决了早饭,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两包感冒药,一看日期,过期了。
“……”喝吧,过期没几天,万一有用呢。许安冲两包喝完,背起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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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教室,许安放下书包翻出要交的作业,呆愣着就开始放空。
“呦,写的比上次多多了,”杨逸飞探头看他的作业,“我讲的好吧,有当老师的潜力没?”
“有…上课了叫我,杨老师。”许安不想谈杨逸飞的甲骨文,趴到桌上补觉。
杨逸飞看出他没精神,和看过来的沈砚对上视线,指着许安无声做口型:“他怎么啦?”
沈砚摇摇头。
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小十分钟后,张静推开了教室门。杨逸飞赶紧拍了拍许安,许安磨磨蹭蹭睁开眼坐起来,看清讲台上是张静,翻出自己依旧空白但比上次好多了的卷子,站起身挪到后面站着了,张静并没有阻止。
沈砚看见他站起来时不怎么好的脸色蹙了蹙眉,杨逸飞也向后看去,许安的额发有些长了,低着头时遮住了眼睛。
这节课异常的安静,除了提问时间几乎没有细碎的私语。二十分钟后今天课程内容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张静安排了习题任务,于是班里只剩下纸笔接触的沙沙声。
而许安仍安静的拿着卷子站在后面,低着头不知有没有看进去。
“许安,回来坐着吧。”张静说。
许安没有动,张静又叫了他名字,大部分同学都向后看他,许安才迟钝的抬了头。
沈砚看一眼就皱了眉头,许安脸上浮现着不自然的红晕,没精打采的坐了回来。
张静发觉许安的异常,走过来问他:“不舒服?”
“有点,吃过药了。”许安闷声回她。
“别撑着,去医务室看看吧。谁送他一下?”张静问道,杨逸飞刚要起身,一道声音更早的响起。
“我送他去。”是沈砚。
“…”许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张静点了头,两人一前一后起身走出教室。
脚下是一条蜿蜒的小径,阳光透过银杏树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秋风仍带着丝丝凉意,偶尔有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挣脱树枝的束缚,在空中打着旋儿。
“还好吗?”沈砚走在许安身边,侧头看他。
“倒也没那么严重…”许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两人安静的走了会儿,许安又问:“你干嘛出来送我。”
沈砚愣了愣,有些疑惑:“嗯?”
许安感觉脑袋沉闷的像被棉花塞住,思绪不清,又转头看他:“你为什么出来送我,杨逸飞来也一样啊。”
“我为什么不能出来送你?”沈砚淡笑着说。
“如果是杨逸飞你也会出来送他吗。”
“可能会。”
“陈佳佳呢?”
“…”沈砚看出来他是有点不清醒了,温和道:“也许会的,怎么问这个?”
“没事,”许安吸吸鼻子,“感觉你对我挺好的,我才来了没几天。”
“送你去医务室就是对你好了?”沈砚问。
“你还给我讲了那么多题。”
“讲题就是对你好吗?我也给别人讲过很多题。”沈砚有点故意了。
许安还想再举几个例子,看见沈砚有些趣味的表情,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恼羞成怒,耳朵都气红了:“不是想对我好就算了,我又不是喝醉了你逗我玩。”
“离喝醉的程度也不远了。”沈砚笑了笑,不再逗他。
其实沈砚的行为放在一般同学身上是完全说的过去的,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沈砚,所以许安总想附加些别的意义。
但言者有心,闻者亦有意。现在并非下课时间,两人并肩踱步,沈砚突然打破了静谧。
“其实是有对你好一点。”
许安心头一颤,问:“…为什么。”
沈砚暂时没有回答,说:“到了。”
在医务室量了体温,许安心里事儿更多了,吃药时还呛了水。
沈砚无奈的拍他的背,说:“医生建议你在床上休息会儿。”
许安缓过劲儿,点点头,直愣愣过去就躺下了,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沈砚给他拉上了帘子,又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许安躺在床上,耸拉着眼不知在看哪儿,低声道:“你走吧,别落了课。”
沈砚靠在椅背上没动,许安懒得管他,翻了个身用后脑勺朝着他。
“因为你的眼睛,像一位故人。”
许安怔住了。
“像谁…?”
许安觉得自己声音哑的几乎没有,又问了一遍:“像谁。”
沈砚看着背对他的许安,思绪却仿佛落了很远。
他说:“一个对我有恩的人。”
许安心跳变快了,鼻头一酸,咬着牙闭上了眼。
沈砚又说道:“所以一看见你,总想对你好。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会注意。”
许安没吭声,安静的沉默着。
“你最近没有躲我,我很开心。或许因为你生病了,但没关系。”
很多种情绪浮现心头,发烧的大脑处理不过来,许安感到疲倦。
沈砚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看似宁静的待了十几分钟,沈砚觉得许安呼吸变得绵长,可能已经睡着了。他轻轻起身,正要掀开帘子出去,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
“你过得好吗,这些年。”
沈砚转过身看着床上的人,但许安没有再出声了。
“很好。这些年,我很好。”沈砚轻声道。
沈砚的话像是一道开关,摒除了许安所有杂七杂八的思绪,许安于是沉沉睡去,久违的做了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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