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许安打着哈欠推开卧室门时，闻到一股煮汤的味道。

走到厨房，餐桌上放着两个煮鸡蛋，灶台上的砂锅用小锅煨着汤。他探头往外扫视一圈，半点不见许勇年的影子，不知道去干嘛了，不过这人居然早上起来做了顿饭，实在稀奇稀奇。

许安洗漱完，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剥了个水煮蛋，囫囵下肚就穿校服去了。

一早上都没个人影，出门时却碰见了。许安在门口和外出回来的许勇年撞个正着，许勇年身上带着股清晨的凉气，手上提了四个包子，已经不太热了，蒸汽凝成水珠挂在塑料袋里。

看见许安背着书包是准备走了，许勇年默了会儿，父子俩在门口“罚站”两秒，许勇年才晃晃手上的塑料袋，问他：“带两个？”

“不了…我吃过了，要去上学了。”许安看着他。

许勇年问：“几点上课？”

许安回他：“八点。”

许勇年点点头：“去吧。”

许安的眼睛很像他母亲，有种坚毅的美，像黑夜中的火炬。

许安母亲离世那几年，许勇年向警局辞了职，在家颓废了好一段时间。当时的小许安总是放学后因为喝醉昏睡的许勇年而进不去门，在家门口蹲着饿肚子，陈明远碰见了就把他带回家吃口饭。

往家带了第五次后，陈明远终于忍不了了，倒不是缺这孩子一口饭吃，但怎么能总让孩子这样？这是他碰见了的，万一他有事儿回不来呢？万一孩子门口蹲着饿的不行跑出去出什么事呢？

陈明远拉着小许安，喊了个开锁的翘了门，进去后一股扑面而来的酒臭。他轻轻的把小许安抱进卧室，关上门后，扭头看向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许勇年，陈明远胸口一阵起伏，大步走过去，一把拽起他的衣领，拳头攥得发白。

许勇年被拽着半睁开眼，头歪过来看向许安的卧室，陈明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小许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下了床，站在那儿怯怯的看着他们。

“真像她…”许勇年说。

自那之后，许安再也没被关在家门外过，只是每次和许勇年对视总会被躲开，非必要的交流几乎不会出现。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高一，许勇年得知许安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后。

楼里邻居看在眼里，心里知情，常照顾着着小许安，拉家里吃顿饭，带出去买身新衣服。李奶奶背着小许安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有一次被小许安撞见了，抓着李奶奶的裤腿让抱抱，以自己年纪小的可爱哄的李奶奶找不着北，从柜子里翻出几张红票票就往小许安兜里塞。晚上李爷爷把小许安送回家后，就会突然发现自己兜里出现了几张红票票。

于是又回到了李奶奶手里。

–

隔老远就听见杨逸飞的哀嚎。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物理卷子昨天落班里了，张静得拿根绳给我吊了…”

许安正从后门进来，杨逸飞嚎声一止，救命稻草般抓住许安的衣袖：“来得及来得及，快快许安，你物理怎么样…算了我不要正确率了写上就行，快让我看看！”

“你昨晚人呢？”许安放下书包。

“你找我了？我手机也落班里了…”杨逸飞假哭两声。

许安掏出百分之八十空白率的卷子拍在他桌上，带起的微风吹凉了杨逸飞火热的心。

“…答案呢？”

“不会写。”许安苦着个脸。

“你就能写出来这么点吗？”杨逸飞瞳孔颤抖着看向他。

“你们满级大佬村放过我这个新手小怪吧。”许安叹了口气收起试卷。

杨逸飞对许安的成绩深感痛心疾首，求助的目光投向刚走进教室的沈砚。他勾住许安的脖子，转换了目标，即使许安现在刻意不想抬头：“沈大班长，一张物理卷子可以救两条小命。”

沈砚坐下后从桌子里摸出卷子递给他，问道：“没写？”

“我是没拿，他是不会。”杨逸把卷子放在桌子中间，掏出一根笔飞快的开始抄，写了会儿发现旁边同桌也不动弹，以为是许安不好意思抄，就用右胳膊肘怼怼他，说：“快抄吧朋友，要是让张静看见你没写…”

杨逸飞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全班都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一扭头…

张静冷漠的脸森森的映在窗户玻璃上。

“我x！”杨逸飞吓得整个人一弹，呼哧呼哧的捂着胸口：“张姐，您能不能心疼一下我娇贵的身体！”

张静进来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敲：“你能不能长点心，没写后面站着去。”

杨逸飞怂头耷脑的把卷子还给沈砚，抱着空卷子后面站着去了。

“把你们的卷子拿出来，”张静对着全班说道，然后从就近的同桌开始检查：“写了吗？”

许安尴尬笑笑。

张静懂了：“去吧。”

许安抱着几乎空白的卷子，去后面找杨逸飞了。

－

一节课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下课铃一响杨逸飞屁股早已准备好准时挨住凳子。“累死我了，”杨逸飞瘫坐着，问刚坐下的面色如常的许安：“你不累吗？”

“有点，”许安实话实说：“你体力不太行。”

“那肯定不大行，我都不怎么能做大部分运动，”杨逸飞一摆手：“不管了快让我歇会儿吧。”

有人轻扣了两声桌子，许安一抬头，是沈砚。

沈砚温和的看着他，轻声说：“作业不会的话可以问我，下次不用让自己站半天。”

“哦…”许安抓抓耳朵：“忘了…”

许安正想结束话题，有人在门口探了头叫他：“许安，张静找。”

“好！”许安应到，站起来就走，没看后面沈砚什么表情。

心里想着事儿，许安在办公室门口和一个拐角过来的男生轻撞了一下，匆忙道了歉，见对方没什么事，便敲了办公室门走进去。

许安不会看到在他进了办公室后，男生直直的盯着关上的门，怪异的勾起唇角。

“就是你吗…”

到了办公室，许安站到张静座位旁边：“您找我？”

张静上下扫他一眼：“怎么松了口气似的。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知道。”许安回的很诚恳。

“我知道你基础不太好，但我会拿对其他人的要求平等的对待你。”张静说：“九班是尖子班，也许开始会有些吃力，但我认为你能做到。”

许安点点头，张静看出来他没怎么听进去，也没多说，只告诉他：“下星期如果你能做出百分之五十的题，你就不用站着了，前提是不要抄。”

许安愣住，如遭雷劈。别看站了一节课现在跟没事儿似的，其实还是有点丢人的，弱弱道：“有商量的余地吗张姐……”

张静没回，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许安接过一看，是一份物理知识点及各种题型，有一部分还是手写。

“这些你拿回去看，”张静说：“别的科目也不能落下，有需要可以随时找任课老师。”

许安不再要余地了，把资料叠起来收好，道了声谢。

－

许安回来探头一看，沈砚已经不在座位上了，不知道又去哪儿忙了。

杨逸飞见他回来了，冲他招招手。见杨逸飞神色复杂，许安有些疑惑：：怎么了？”

杨逸飞挣扎两秒，还是揽过许安，低声问：“你…是不是对咱们班长有什么意见？”

许安面无表情：“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老是躲着他…你喜欢他？”

许安猛地站起来，头皮都炸了：“我疯了？！！”

前桌吓了一跳，杨逸飞赔笑道了歉，正巧陈佳佳过来了，把一个黑色书包放在杨逸飞桌子上。

“还你switch，说什么呢又是鬼鬼祟祟的又是反应这么大的。”

杨逸飞急于求证，又揽过陈佳佳：“你觉不觉得，咱许安有点躲着班长。”

谁想到陈佳佳沉默了会儿，竟然点了点头。

许安：“你们觉得很明显吗…”

“可太明显了，”杨逸飞说：“你和班长说话时总不看他的眼睛，但班长会盯着你的眼睛。”

许安愣了：“盯着？？”

陈佳佳：“我见过两次班长一过来，你就找借口走了，而且借口总是很生硬。”

许安：“很生硬吗…”

杨逸飞：“而且我想起来了，你昨晚加了班长的微信，但是你有问题不会只问了我，为什么没有问他？”

许安：“万一忙呢…”

极致的怀疑下，任何解释都像是借口。许安承受不住他们两人炽热的目光，开始驱逐：“不说了不说了，没有这个意思哈，我要学习了。”

杨逸飞和陈佳佳八卦无果，只好放弃，决定转战线上，进行下一轮激烈的讨论。

许安这一天的课余时间都抱着张静给的资料研究，就连和杨逸飞都几乎没怎么说话。杨逸飞啧啧称奇，说许年这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

但只有许安知道他看这一摞资料有多头疼，一天嚼不下三页，但勉强能看的懂，晚上放学回去又把资料和作业一起带了。

当晚，许安和纸上乱码一般的公式对着瞪眼，空洞的眼神里透露着绝望和迷茫。

许安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把资料推到一边。

过了会儿又认命般的拿了回来。

实在想不出这个诡异的公式是怎么推出来的，许安拿过手机，对着公式拍了个特写。

正要发给杨逸飞时，许安突然想起了白天杨逸飞和陈佳佳说的话。

说躲他…的确有不想和他过多接触的想法，但是过头的有些刻意了吗？

问个题能有什么。许安想着，手指点开萨摩耶头像，干脆的把公式图片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