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去形容彼此的初印象呢?
2019年的深秋,上海外滩的夜风裹着黄浦江的潮湿,吹散了宴会厅内浮动的香水味。蒂芙尼的年度慈善晚宴向来是娱乐圈的名利场,水晶灯下流转的光影里,景甜一身月白色蓬蓬蛋糕裙,锁骨间坠着品牌方提供的璀璨华美的花韵系列作品,搭配六爪镶嵌钻戒、铂金及玫瑰金镶钻手链,使其灵动气质更衬得清新脱俗,像一尊被精心雕琢的玉像,端坐在贵宾席的角落。
她垂眸抿了一口香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三个月前刚宣布分手的微博还挂在热搜尾巴上——“感恩曾经相遇,愿今后一切安好”——配图是张某在海边给她拍的背影照,如今看来倒像句黑色幽默。香槟塔折射的碎光落在她睫毛上,像停驻着细小的萤火虫。三个月前在横店影视城,她也是这样盯着酒店玻璃杯里的气泡发呆,听着经纪人痛心疾首地复盘:“早说过运动员和演员不合适!他爸嫌你矮的那会儿就该及时止损……”
宴会厅突然爆发掌声,景甜条件反射地挺直腰背,嘴角扬起标准弧度。镁光灯扫过她发顶时,她正用高跟鞋尖悄悄碾着地毯上的香槟渍——那是十分钟前某位新晋小花“不小心”打翻的,深红色液体在米色羊绒地毯上洇出暧昧的痕迹,像极了她手机里那条未读消息:“当初是你非要公开的”。经纪人说这是张某最后的回复,可她总觉得后面还该有半句,像被生生掐断的叹息。
“姐,要不要去休息室补妆?”助理小满弯腰耳语,手指轻轻碰了碰她腕间的铂金手链。景甜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钻石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她摇摇头,余光瞥见斜后方镜头仍在逡巡,忽然想起去年在巴黎看秀,有位法国设计师说过:高级珠宝是女人最后的盔甲。
宴会厅十七楼的消防通道内,许凯攥着手机来回踱步,黑色西装的后背被冷汗浸出一片深色。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忽明忽暗,在墙面投下晃动的影子。他对着消防栓的金属表面反复调整领结,镜面里倒映的年轻人让他想起两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在《朝歌》剧组的小配角,也是如此紧张谨小慎微。此刻他嘴里念念有词:“巩俐老师您好,我是许凯,特别崇拜您的……”突然被自己的回声吓到,差点咬到舌尖。
“凯哥!巩俐老师马上要走了!”助理小林扒着门缝,手里还举着粉扑,“你粉底都蹭到衣领了!”
许凯手忙脚乱地转身,后脑勺“咚”地撞上消防栓。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突然瞥见镜面反射里掠过一抹月白色——景甜提着裙摆闪身躲进走廊拐角,纱面裙摆扫过地毯时翻起细碎的风浪,像一尾仓皇逃离深海的人鱼。她走得那样快,以至于发髻上的珍珠流苏都飞了起来,在廊灯下甩出一串莹润的弧线。
景甜的回忆被夜风撕开一道口子。去年某场颁奖礼的后台,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扶住险些跌倒的新人主持,自己却崴了脚踝。那时她笑着对助理摆手:“没事,我鞋跟里藏着定海神针呢。”——明明是自嘲,偏生带了三分娇憨。此刻她躲进洗手间,镜面映出泛红的眼尾,指腹按压的力道重了几分。她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可时不时脑中仍会闪现那些令她阅历无法承受的痛苦。过了很久,她突然想起方才在走廊撞见的那个年轻人——他望向她背影的眼神,竟像看着橱窗里不敢触碰的琉璃盏,敬畏里掺着笨拙的疼惜。
许凯的懊恼在凌晨两点的酒店房间里发酵。他瘫在床上翻看相册,最新一张照片里,景甜侧身与品牌高层交谈,耳畔花朵耳环晃成一道银河,而他只拍到半片模糊的裙角。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修图软件,将曝光拉到最高,那抹亮色便晕染成雾蒙蒙的光团,像极了老家后山每年四月开的梨花。床头柜上的镀金打火机泛着冷光,经纪人白天的警告在耳边炸响:“景甜最近被黑得厉害,你离她远点。”可指尖已经按下发送键,将裁切过的照片发进工作室群:“下次红毯,我要站这个位置。”配图里他的虚拟形象P在景甜身侧,手肘不小心蹭到她裙摆上的碎钻。
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景甜正站在全身镜前发呆。月白色礼服裙挂在衣架上,像一具温柔的残骸。她伸手抚摸腰间褶皱,突然触到细微的凸起——翻开内衬,发现用金线绣着小小的“加油”,旁边还画了颗爱心,这应该是妆发师的手笔。她笑着把脸埋进裙摆,苦橙香混着泪水的咸涩漫进口腔。手机在梳妆台上不断震动,最新推送是许凯工作室的搞笑回应:“我家艺人正在苦练社交礼仪,求推荐靠谱的企鹅表情管理老师。”
黄浦江的潮声穿过城市霓虹,有颗种子正在钢筋水泥的裂缝里悄然发芽。许凯对着消防栓练习鞠躬的偷拍视频在景甜的手机里循环播放,躺在床上的许凯有些失眠,脑子里不断回闪着那抹月白色。命运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错位蒙太奇——他们尚未知晓,三年后的《乐游原》片场,浴桶吻戏的水花会溅湿剧本上“李嶷与崔琳”的名字,而许凯会借着角色台词,将那句“bb,我好中意你”说得分外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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