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得知慧娘被杖责,关进柴房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桑榆吃晚膳的时候。

阿岫叹气,“要我说,世子也委实太偏心了,明明说好严惩不贷的,结果还是把她留下来了。”

对比阿岫的不平,桑榆倒显得几分沉稳,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能还比她想象中要好一点。

如今封禁还未解,按裴沅的性子,他大概率会这么做。

这些证据没有直接指向性,就算是报官,只要慧娘一口咬死没干过,也无人敢妄自下定论就是她干的。

就连她自己,也是根据前车之鉴推算的。

桑榆又咳了两声,拿起手旁的清水饮下润喉,“事情就这般了,总比没管得好。现下这么一罚,估计她以后也作不了妖了。”

“那您不打算再管了吗?”阿岫问。

桑榆摇头,“不管了,只要她生不起风浪就行。”

想了一夜,她也想明白了,只要慧娘长了记性,以后乖乖的,桑榆也懒得出手。

何必自己亲自下场收拾,再怎么说,她也是当家主母。

她的咳嗽一直好不了,直到世子府解了封,府上众人都痊愈了,唯独她依旧咳嗽个没完。

自己也配了些药吃,没效果,裴沅看不下去,叫麦冬给她开方子,也收效甚微。

裴沅坐在一旁看一会儿书,书没看几页,就只听见她“咳咳咳”的声音,听起来比他往常生病还要严重。

“看来老天是开眼的。”

桑榆挑眉,表示疑惑。

“知道让说大话的人,长长记性。”裴沅放下书,看她喝茶润喉的样子,狼狈却又觉得可笑,或许平时在旁人眼里,他也是这个样子。

裴沅突然想起,漫不经心问道:“我不是叫麦冬给你开了方子,怎么没见你用?”

麦冬上次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那时他发烧几日不退,麦冬坦白自己会医,也是被逼无奈,他可以谅解。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就算这件事桑榆告诉了她家里人,也无所谓。

她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桑骏如今和皇帝也闹得不好看。

总之就是政见不合,皇帝心中生疑嫌烦,为臣者又觉着自己效忠的明主被奸臣蒙蔽,一回两回还行,时间一场,君臣的嫌隙便开始萌生了。

何况像桑骏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自己效忠的事何人呢?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他偏的终究只有自家人,只要不败自己的皇权,哪管那么多百姓和朝臣的死活。

桑榆稳下气息,没好气说:“那么苦的药,吃着没效果,不如不吃。”

也许是将心比心,桑榆越发觉得裴沅对她说话的语气亲近了许多,不像之前,总是冷冰冰的,处处防备着她。

相伴的,两个人单独相处起来,也自在随性了很多。

她说话直白,不防着他,他似乎也乐得如此,表情淡淡的,乐意的就跟着回两句,不乐意就那样听着。

裴沅无奈道:“你自己就是为医者,怎么还讳疾忌医呢?”

桑榆纠正,“正是懂得,所以才会如此,这就是算是我的余疾,怎么可能会好呢?明知不会好,我又何必纠结吃苦。”

“歪理。”

裴沅重新拿起书看,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天渐渐暖了,桑榆贪凉,总是不到季节,就换上了单薄轻快的衣服,阿岫总是跟在屁股后面劝她添衣。

后花园的景色越来越好了,树木抽芽生绿,花朵含苞待放,置身于生机盎然的景象,总叫人心中惬意。

饭后到这儿来走一走,浑身舒服。

待到京城的疫病消得差不多的时候,徐雅芝叫人递来了消息,叫她到老地方一叙。

在家憋的时间有点长,桑榆想也没想就去了。

不过一个多月,徐雅芝还没显怀,但是单从面上来看,脸圆了不少。

“看来李家没亏待你,这一个多月把你喂胖了不少。”桑榆打趣道。

没了子嗣的烦恼,徐雅芝在婆家的日子也顺当了不少,面上看出来的幸福和美满。

她顶着红脸,含羞道:“他们说为了孩子,一股脑地给我补,把我都吃胖了。”

桑榆笑出声,待坐下安定后,徐雅芝观察她的面色,问:“你们府上情况现下如何了?那天伯母给我说你不见了,没把我吓死,你说你何必去犯险,好在是挺过来了。”

她面上露出担忧,桑榆心头添了几分暖意,怕给她徒增忧虑,便没提自己咳嗽不愈的情况。

桑榆拿过她的手,“来,我给看一下。”

此番叫她出来,一是为了叙旧,二就是为了看脉象,桑榆清楚。

徐雅芝停下手中轻挥的团扇,静待结果,直到瞧见桑榆淡然的笑容,就知道一切妥善了。

当初有孕也是桑榆教的办法,叫她每次同房之后,在腰后垫一块软枕,原先半信半疑,现在得了结果,可见桑榆是不哄她的。

徐雅芝:“当是为了感谢你,待会儿你随我去铺子一趟,随你挑,只要是你看上的。”

桑榆笑道:“夫人出手这般阔绰?”

“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落难的时候我都帮不了你,你为我好,我对你好不是应当的吗?”徐雅芝说罢,端起清茶抿了一口。

不为别的,单为眼下悠闲惬意的时刻,桑榆就已满足了。

这里的茶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来者大多为京内富商和官宦子弟,单是桑榆进来的几步路,就碰见了几个眼熟的人。

这座茶楼整体呈独特的空心柱形,宛如一只巨大且规整的水桶稳稳伫立。

其建筑结构精妙,内围空间犹如一方精心雕琢的舞台,中央区域布置着娇艳花草,自然雅致,而专门搭建的舞台上,曼妙的歌舞轮番上演。

环绕内围的包间,窗户皆朝向内围一侧开启。当客人悠然落座于包间之中,无需移步,只需抬眼,外面台上精彩的歌舞表演与诗意的风景便尽收眼底,因此特殊的设计,客人络绎不绝。

桑榆将胳膊搭在窗户上,轻轻挥动手中灵动苏绣扇面的团扇,然后浅浅地观赏着楼下的盛况,柔光照下来,肌肤冰雪,绰约处子,连台下的盛开的眼里牡丹都逊色不少。

徐雅芝也欣赏她的貌美,越是打量,心中越是欢喜,打趣道:“你家世子如何了?他身子本就弱,这次生了这么大的病,吃得消吗?”

桑榆笑道:“比我预想中好,我瞧着病愈之后,面色好了不少,比之前强了。”

“那就好,我那边有有人给我送来辽东的海参,等我今日回去,差人给你送过去,他那般身弱,总是要好好补着,万一有心无力,以后不好生子……”

桑榆脸上一僵:……

这边如火如荼地说着,在斜对方的一角正说话的人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在旁形貌昳丽,身形与那人相似的男子笑着调侃:“口是心非的下场。”

被嘲那人的相貌远远不如开口之人,只见他揉了揉鼻子,随后不屑地拂了拂衣袖,端起一盏茶喝起来。

因为带着人皮面具的缘故,遮住了原本俊逸的相貌,李铮安太熟悉他了,致使自己无法将眼前的这张丑脸和挺拔的身形联系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笑骂道:“你这人,真是倔驴一头,原来介意人家跟谢家青梅竹马,现在算是看开了罢。”

同窗几载,加上几年来不断的交情,他可太清楚他的性子了。

那日在慈恩寺,他的冷话不是装的,而是发自肺腑之言。谢家长子因为嫉妒,伙同几家官家子弟在狩猎比赛的马屁上动了手脚,导致马匹受惊,使他坠马断了双腿。

本是皇家狩猎,闹出那样的意外,作为皇帝应当表示一二,但是一查掺和的都是身边高官的子弟。

一边是为自己效忠的朝廷重臣,一边是自己费心除掉的忠臣之后,你说要偏袒谁?

皇帝三言两语不痛不痒的关怀,让底下本就看不惯裴沅的官宦子弟更加为所欲为,竟威胁京城所有的医者不能为他救治。

裴沅就那么疼了两天,最后还是他偷偷带人瞧的。

断骨之痛犹如剖腹挖心,裴沅忍受了两天,大夫说这辈子难以康复,但他还是花了两年的时间重新站了起来。

曾经恣意傲然的天才少年郎,被人践踏进了世上所有的肮脏丑陋中,最后只能跪着求原来同窗的好友相救……他至今不会忘了裴沅向他跪下的那一幕。

而背后又吃了怎样的痛苦,谁又会得知呢?

若让他从头再来的,也就只剩下与他一起造反这一条路了。

裴沅轻嗤,仿佛不认同他的话。

李铮安转着手中的茶杯,嘴角擒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感叹道:“淮之,你是害怕吧?”

裴沅嘴硬:“我怕什么?”

李铮安笑笑,“怕自己万一死了,耽误人家姑娘。”

裴沅放下茶杯,觉得他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反驳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我说,这不是已经耽误了吗?”

他能隔一个多月出来一趟,外面的声音他又不是听不见。

世人可怜桑家娥下嫁给他,可怜桑骏一个独女还嫁给他这个残废。

功不成,武不就,说不准哪天就断了气。

桑榆嫁给他就是耽误,何必等到对他付出半颗真心的时候才算。

李铮安刚要开口劝导,窗外那边传来不小的骚动,定睛一瞧,正是所说之人。

转头看向裴沅,他的眼中已露出狠意。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