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江思铭跃跃欲试,他接过温连泽递来的牌,洗了一遍,取出九张摆在桌面。
是他们常在酒桌上玩的游戏,简单的比大小。
自己不能看牌,问问题让别人回答,再根据别人的反应判断是什么,可以猜三次,输了得接受任务惩罚或者喝酒。
规则很简单,甚至有点幼稚。温连泽一下就明白了江思铭的用意,傅建良跟他们差了一辈,肯定不喜欢这种无聊的游戏。
果不其然,两轮过后,傅建良输了个彻底,喝完两杯酒走了。
但是送走一个讨厌的,来了个更讨厌的。
傅建良前脚离开,傅闻安后脚就来打招呼。
温连泽和许庭周脸色骤变。
热闹地儿不好直接撕破脸,温连泽皮笑肉不笑地给傅闻安腾地方。
本来已经够乱的场面,没过一会儿还加入了张文熙。
温连泽一面膈应傅闻安,一面看着张文熙会不会跟前夫吵架,还有许庭周和顾凌寒那两个氛围也不对。
环形沙发围着圆桌,这边温连泽的左侧是傅闻安,张文熙坐下后,陈修逾就从对面过来隔开了她和傅闻安。
因为许庭周看不懂扑克的玩法,很早就和江思铭换了个位置,坐在顾凌寒右手边。
现在这个局面,每个人的冤家都在身边,距离不到十厘米。除了江思铭不亦乐乎一杯又一杯喝,这个游戏简直是冤家聚头。
要是都打起来,江思铭一个人肯定拉不住,温连泽郁闷地灌了一大口,千万别给他来个刻骨铭心的生日大惊喜。
新一轮发牌。
温连泽看到顾凌寒问许庭周,他手上纸牌的大小,那神情哪有半点玩游戏的意思,完全是在扒许庭周衣服。
温连泽差点呛死,合理怀疑顾凌寒事先看过,故意戏弄许庭周,顾凌寒根本藏不住揶揄的笑。
太过分了。
温连泽决定不给傅闻安好脸色看。
玩到后面,纸牌被放到一边,变成了猜故事真假,猜错了要喝酒。
江思铭醉了以后絮絮叨叨,自做主张拉着他们开启这个游戏。他一手撑着太阳穴,说:“我有一个朋友。”
经典的开头。
“那个朋友把自己逼成了小三。”
众人诧异。
江思铭懵圈抬起头:“我还没说完,是真是假也没公布,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
温连泽也正醉意上头,拍开那只来拿他酒杯的手:“别烦我,听人把话说完。”
江思铭接着说:“我的那个朋友,小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成功追到了,后来对方说不合适,就分手了。”
“本来他想分开就分开,天涯何处无知音,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但是过去好多好多年,还是没放下。”
“他辗转反侧,苦思冥想,实在受不了,又跑回去找前任。”
“却发现前任没他过得依旧很好,身边过客无数,虽然没有切实伴侣,但是跟谁都暧昧,不选他是迟早的事。”
“白月光怎么可能忘?那朋友越陷越深,给自己提前摆好了备胎的位置。”
“说完了,你们觉得是真还是假?”江思铭一头歪进沙发里。
这副颓废样儿,恐怕别人再多说一句,他就要站上桌哭天抢地,大喊老天不公了。
“我觉得像真的。”温连泽笃定。
傅闻安若有所思地表态:“真。”
“酒后吐真言。”张文熙说。
陈修逾:“你少喝点,朋友那点事都被你抖干净了。”
许庭周:“真。”
顾凌寒微微侧过头去看江思铭,说:“真的。”
江思铭笑起来,两滴晶莹溢出眼角:“哈哈哈哈……你们都觉得像真的吗?猜错了,全部给我喝。”
陈修逾问:“哪句话掺假?”
故事只要有一句谎言,都不算真实成立。
“那个朋友从没想过分开,他就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还要把树砍了做棺材木。”
许庭周偏头看顾凌寒,发现他气定神闲,见怪不怪,瞬间一股凉意渗透进皮肤和骨骼。
酒水已经见底,许庭周往里加,被顾凌寒拦住,他夺过酒瓶说:“别喝了,我来。”
顾凌寒帮许庭周的份一起喝完,江思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陈修逾替张文熙代劳,也装看不见傅闻安掉包温连泽的酒。
说了也没用,一个个都护短。
“好了,不玩了。”江思铭跌跌撞撞离开座位。
温连泽摇摇晃晃跟上:“我去送他。”
两人半斤八两,头晕眼花看不清路,差点撞上端酒的侍应生,傅闻安离得最近,反应迅速一手拎起一个。
陈修逾也抱着昏昏欲睡的张文熙离开。
原本拥挤的座位变得空荡,顾凌寒看着许庭周微微发红的脸,问:“晕吗?”
许庭周不说话,过了几十秒,机械转动身体偏向他说:“不晕。”
只喝了一杯,人是清醒的,肯定不会醉。
“许庭周。”顾凌寒叫他。
“嗯?”
顾凌寒凑近他的耳朵说话。
许庭周反应很慢,只听到“你”啊“我”啊的,温热的吐息萦绕耳廓,他觉得好痒,抬起手拨了拨领子,顷刻被裹住摁在沙发上 。
室内音响放着英文歌曲,曲调舒缓而缠绵,像热恋中的情侣互相低语。
昏黄的灯光暧昧不清,展示各类酒杯的柜子挡住沙发一角,正好是他们坐着的位置,遮得严严实实,外面完全看不见。
许庭周微微歪着头:“你说什么?”
回答的声音迟迟不来,昏暗中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与他对视。里面漾着一汪水,好整以暇地一浪一浪拍在他身上。
昨天跑出去淋雨,他想到的就是这双眼睛。情不自禁靠近大海,也是因为漩涡里藏着这双眼睛。
许庭周呼吸变乱,移开目光,往外抽被压住的手,那牵制力却顺势转移到手腕,顾凌寒带起他往外走。
明明感觉自己没醉,坐着的时候耳清目明,就算让他穿针都不带手抖。
但是一站起来就天旋地转,双腿发虚,脑袋中心被当头一棒。
好不容易找到支撑点,不需要扶了,腰侧又揽过一只有力手臂,摁得他脊背发麻,腿一软没站住,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旁边的人。
好在顾凌寒清醒,牵着他走了一路。
有顾凌寒当眼睛,许庭周不用担心被任何东西绊倒,只需要向前迈步。
终于停下来。
许庭周听到顾凌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都能睡着?”
醉意侵袭身体,除了头晕就是累,许庭周没睁眼都知道,此时顾凌寒肯定在笑他。
他抱着好心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过劲,宕机的脑袋开始重新运转。
许庭周慢慢睁开双眼,看见门牌号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但他的房间不在这里,在楼下。
“走错了。”许庭周挥手拜拜,“顾总再见。”
他不假思索转身迈步,却被勾着腰带进屋,顾凌寒把他圈在玄关的柜子处,搂着他的腰抱上去,膝盖卡在他分开的双腿中间。
酒精作祟,烧灼感侵占全身,许庭周单手解了几颗扣子,敞开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皮肤。
不属于他的气息逼近,许庭周看见好几个重叠分散的人脸,找准位置抵住顾凌寒的肩膀,语气严肃:“不可以。”
顾凌寒挑起他的下巴,好像在笑:“怎么了?”
许庭周想说上次在办公室已经两不相欠了,但是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措辞。
不仅脑袋卡壳,舌头也打了结,只好蹦出一个字形容现在的感受:“晕。”
“想吐?”
“嗯。”
顾凌寒把他抱下来,带去卫生间。
其实许庭周并没有很想吐,用温水漱了一下口,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向镜子里倒映的两个人影。
他的面颊晕着薄红,但眼神坚毅,肯定能自己走回房间,绝不需要麻烦人送。倒是顾凌寒眼神飘忽,神情慵懒,八成醉得不轻。
凉水洗过脸,水珠滑到下颌,许庭周抬手擦去,突然兜头盖来一张毛巾遮住视线,脸被胡乱揉了一通。
顾凌寒总以捉弄他为乐,许庭周向来大度,不吭声不计较,只会安静地看着他暗示他,让他不要玩这么幼稚的鬼把戏。
然而顾凌寒从来不懂收敛,甚至更加恶劣,手指捏住许庭周的脸,不知轻重地把他的脸掐得更红。
算了,顾凌寒也只比自己大四个月,能成熟到哪去。许庭周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说:“玩够了吧。”
顾凌寒还不松手,指腹轻抚着他的面颊,随后捧起他的脸,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许庭周:“&$¥%^*#……”
许庭周:“……?”
“宝宝,你好乖。”
顾凌寒俯身和他视线齐平,眼里带着意犹未尽的淡然笑意。
耳边卷来一阵浪花声,顾凌寒的身影朦朦胧胧,许庭周陷入循环往复的思考。
自己在哪儿,好像在海里,好像是出差。
对了,到海上干什么来着?
好像是探索潮汐聚合能量和地球自转之间的关系,以及海洋生物是否能炼化蒸馏成含碘食用盐,并把家里坏掉的食物全部丢进垃圾桶,进行二氧化碳重新排放,会对陆地森林造成什么影响。
对了。
就是这样。
得出完美答案,许庭周兀自点点头,脸颊还裹藏在顾凌寒掌心里,如同被丝绒布承托的和璧隋珠。
吻来得毫无理由,许庭周乱七八糟,含糊地说着别亲了,走开,顾凌寒就像犯了病发疯的啄木鸟,把他的脸和嘴唇咬得通红。
凌晨。
许庭周在自己的房间醒来。
毕竟是一艘宽敞游轮,房间足够,况且这上面谁都认识顾凌寒,两个人非得挤一起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夜深人静,窗外黑漆漆一片,海浪声拍着船身,发出巨大的响声。
许庭周想透透气,独自走上甲板。
游轮拖出一条长长的尾浪,月亮蒙在一层雾里,被翻腾的海面晕散成一圈又一圈银色波纹。
夜里的大海比白天看起来可怕,四面八方都是令人窒息的黑,常人难以忍受这样压抑的氛围。
许庭周调低太阳椅的座位,躺下看月亮。
月牙缺了一半,像个金钩。天气不好,并没有几颗星星。
恍惚,入梦。
寒冷从袖子里钻进来,许庭周再次睁开眼睛。
天际微微发红,新一轮太阳露出光芒。
许庭周考虑顺便看个日出,但还要等待漫长的两个小时,放弃了。
走到房间门口,旁边的门突然打开,飞出一个人形物体。
“滚。”
房间门被迅速砸上,传出驱逐声音,还有一丝憎恨意味。因为深夜怕吵到别人,压得很低。
飞出来这人似乎刚接受一□□力毒打,衣服皱皱巴巴,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然后慢慢转过脸来。
许庭周和傅闻安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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