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鬼啊！”顾听雨大叫，“鬼摸我头发！”

顾凌寒无语：“那是你哥我的手。”

顾听雨惊魂未定，许庭周快不能呼吸，默默松开手，正此时那NPC吼了一声：“还我命来……”

小孩尖锐的哭声回荡在房间里，此起彼伏，现场一片混乱。

两个大人拎着一个小的仓惶逃跑，闯入房间锁上门，顾听雨和许庭周被顾凌寒塞进衣柜。

安置好两人，顾凌寒往门边一站，NPC撞见个阴森森的大活人，先吓得扑棱一跤，后蠕动在地爬去拉柜子。

“砰！”地一声，顾听雨边哭边喊：“妈妈！救命！”，随后像阵旋风似的窜走。

借着诡异的红光，顾凌寒回头，画着鬼脸装扮的NPC摸了摸许庭周的头。

许庭周呼吸凝滞，飞扑出来，一头撞向顾凌寒，顾凌寒下意识搂紧他的腰，摁住他的肩膀转了个身。

许庭周后背贴紧墙面，被顾凌寒圈在手臂之间。他从缝隙偷瞄，左边一只“鬼”，右边一只“鬼”，正探头探脑弯腰望他的脸。

两只“鬼”同时凑近：“嘿。”

许庭周呆若木鸡，紧闭双眼，全身冒冷汗，顾凌寒对“鬼”笑：“别吓他了，他胆小。”

“刚才牵了我一路呢，也没看出有多胆小。”

通道尽头，传来声声哭喊，NPC转身挪步过去，小姑娘凄惨落泪，NPC手足无措，欺负小孩没必要，刚想安慰两句。小姑娘看见凑近鬼脸，直接蹲在地上嚎啕，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还要断气。

NPC：“……”

顾凌寒拖周带雨，身负重任，三人逃难般终于到了出口。

顾听雨失魂落魄，想吃火锅的愿望被答应，到了商场餐馆才眉开眼笑起来。

三人都吃不了辣，点了清淡锅底，像炖白水菜似的，服务员看了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顾听雨和许庭周被顾凌寒安置在座位，等待进食，顾凌寒包揽一切，打小料涮菜伺候这俩人。

正吃着，有位女孩来到许庭周身边，羞羞涩涩地询问：“小哥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许庭周抬头准备拒绝，瞄到对面顾凌寒正盯着自己，脸色比鬼屋里画过妆的NPC还要瘆人。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顾凌寒当场就能化身疯鬼掐死他。

嘴唇现在还疼着，许庭周摇摇头说不方便，女孩礼貌地说打扰了后离开。

顾听雨突然扭扭捏捏道：“庭周哥有没有嫂子？”

昨天晚上顾听雨和潘青婵俩小姐妹在被窝聊天，过家家争当公主，放豪言壮语长大要嫁给白马王子，顺带把她们认识的所有伙伴都牵线搭桥点了鸳鸯谱。

顾听雨转头对许庭周冒星星眼：“没有的话我可以当你嫂子吗？等我长大了嫁给你。”

许庭周转向另一边咳嗽，笑：“你上哪儿学的这些有的没的？”

顾凌寒：“庭周哥的老婆你才叫嫂子。”

“那我要当庭周哥的老婆。”顾听雨说，“哥哥，我喜欢庭周哥，可以帮我安排订婚吗？”

顾凌寒：“小小年纪你还想包办婚姻？”

“不是有娃娃亲吗？”顾听雨激动道，“青婵就和她隔壁的哥哥定了娃娃亲，前天还在花园办了婚礼呢！”

不理会这些小屁孩闹着玩，顾凌寒捞起锅里的菜放她碗里：“快吃，别一天惦记和谁结婚，有这闲心还不如多看两页书，吃完了送你回潘姐姐家。”

“为什么不可以去你家住？”

“家里没你的地。”

“那庭周哥怎么可以和你一起住？”

“男女有别，你是小姑娘，庭周哥和你不一样。”

顾听雨遗憾地嘀嘀咕咕：“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男孩女孩都一样，没有谁不好。”

“那你又说男女有别？”顾听雨愤怒，“你就是嫉妒我，你要霸占他，你太小气了！”

“都没问过人家喜不喜欢你，自己就把后半生张罗好了，这么横行霸道，回去我告诉你妈听。”

许庭周默默吃菜听两兄妹吵架，顾听雨小声问他：“庭周哥你喜欢我吗？”

说不喜欢伤小姑娘的心，说喜欢等于“渣男”行为。许庭周：“你猜。”

“我猜你喜欢我，肯定是害羞不好意思讲。”顾听雨自言自语，又问，“那你喜欢我哥哥吗？”

许庭周沉默。

“妈妈说大人不回答就代表默认，庭周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哥哥？”

许庭周没说话。

顾听雨耀武扬威对顾凌寒宣告：“庭周哥他不喜欢你！”

顾凌寒吓小孩：“再胡说把你关鬼屋里。”

顾听雨停止咋咋呼呼，和许庭周打小报告，揭露她亲哥是个大坏蛋的罪行。找到共鸣，许庭周点头认同。

顾凌寒冷不零丁飘来一句：“你们说的我全都听到了。”

俩人吓了一大跳，像被班主任抓到在背后说坏话的学生，端正态度坐直腰，冲他嘿嘿笑。

吃完饭，三人去商场的超市逛了一圈。

推车里堆满零食，一半是顾听雨的，一半是顾凌寒给许庭周拿的。

路过日用品区，顾凌寒把许庭周拉过去，指着货架上的沐浴露，让他选一个。

家里的日常用品一般都由佣人买，不知道顾凌寒怎么心血来潮，许庭周看向他让自己二选一的商品，突然脸热起来。

前几天刷到一个新闻，这个牌子的沐浴露里含催情成分，难怪顾凌寒每天晚上都神志不清抱着他发牢骚，可算找着原因了。

顾凌寒忙得脚不沾地，很少有时间看新闻，八成不知道这事，只是用习惯了，无暇再挑其它。

许庭周随手一指另一排货架：“那个吧。”

顾凌寒听他的话去拿，许庭周说：“以后别买家里那个牌子的了。”

“你觉得不好用？”

“不是。”许庭周斟酌道，“腻了。”

顾凌寒手一抖，沐浴露掉在框里，扶正后，他抓起许庭周不选的那两瓶放进购物车，每一句话都包含过度解读：“我永远不会腻。”

像顾凌寒这么固执的，许庭周也是第一次见。

直接告诉顾凌寒这里面含春药，许庭周又说不出口。于是采用迂回曲折的方式——晚上回家拿顾凌寒的手机搜索多条有关信息，让大数据推送给他自己发现。

不过顾凌寒好像会错了意，看过搜索记录后，再次被中世纪浪漫主义诗人附身，每一句话都说得许庭周想钻床底下去。

他说：“我爱你和所有外物都没关系，只是因为你是你。”

转眼秋风落叶，A市逐渐入冬。

许庭周去医院复查，医生说基本痊愈，还需要多做康复训练。晚上他独自沿着临川大桥走了半个钟，十一点打车回家。

到了门口下车，顾凌寒也刚好回来。这六个月以来，顾凌寒都会加班到很晚，他们在家的次数其实都挺少的。

每天固定见面地点在卧室，洗了澡倒头就睡，第二天照常。

顾凌寒一个人真的睡不着，需要有个活物安神助眠。因为许庭周的沟通**很低，严重的时候，会觉得和人说话很累，还会烦躁，他宁可一个人发呆。

以前在学校，很多人说过他这个毛病，总有自以为是的大人以为他孤僻自闭，太过内向，劝导他要开朗活泼一点。

但他们不知道，每次许庭周上台演讲，参加竞赛的时候，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向来都拿第一。

许庭周认为这不是缺点，在必要的时候落落大方就好，孤独并代表不可怜。况且他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喧闹的世界里，独居一方天地，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没人打扰，清静自在。

偏偏顾凌寒是一个外来闯入者，许庭周以为他和自己是一样的，碰巧选中的这个小角落。

许庭周没有争抢的**，默默离开，然而顾凌寒穷追不舍，身上只有一点和他相似，就是不爱说话，但一说话能吓死人。

侵占欲也特别强，这是他的，那是他的，所到之处都是他的。不能忤逆不能反驳不能拒绝，像个土匪。

好在这个土匪不强迫自己非得和他交流，通常神神叨叨自言自语，许庭周也不需要听，他自己说完就走了。

许庭周慢慢发现，这土匪的做法不可理喻，受益者却都是他。

比如顾凌寒知道他不回家吃饭，会叫人把饭菜送到面前，看着他吃完再走。

再比如许庭周想早早把项目做完，等小组成员发文件等到大半夜，顾凌寒会关了他的电脑，强制要求睡觉。

还有好多，数不清了。

顾凌寒有自己的规则，许庭周只需要遵守。但许庭周不觉得累，有时候还能拿顾凌寒当挡箭牌，顺理成章抱怨他蛮不讲理，找到合理的怪罪理由。

全都是顾凌寒的错。

路上飘着落叶，晚上风里带来刺骨的寒凉，许庭周关上车门，手插进大衣兜里。

顾凌寒走过来揽他的肩，问他这么晚不回家上哪鬼混了。

在他们重新加上联系方式以后，顾凌寒每天都发消息，没事有事问他起没起床，吃没吃饭，吃了什么，困不困累不累，天气怎么样，去了哪里，身边有谁。

许庭周一一回答，刚开始觉得顾凌寒缺少陪伴和关爱，问题格外多也正常，既然答应给他三样东西，就应该做到有耐心。

但顾凌寒几乎每天重复，时间久了真的会烦，有一次许庭周只回了两个字：同上。

后来假装看不见，顾凌寒又要说他，他就回：已阅。表示看过。

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他的自尊心强，许庭周无趣无聊没意思，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当别人发现他的缺陷，一定会离开。

成年人做抉择时，总围绕着利益展开，果断和犹豫都是因为还有价值可图。

许庭周带不来任何回馈，接近他的人一开始就知道。

然而顾凌寒好像并不这样想，单纯只是把他的聊天框当成了备忘录。

顾凌寒对许庭周本人进行倾诉和赠予，许庭周什么都不用做，不需要回应，甚至不需要接收信号，顾凌寒就能因为现实世界有一个实体存在而感到开心。

有时许庭周觉得顾凌寒神经质，为他不值，为他疲惫。

但每个人的思维不同，许庭周无权干涉顾凌寒怎么想怎么做，就像没有任何人能干预自己。

这么一想，许庭周就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