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顾凌寒需要对一切事无巨细，许庭周可以把早午晚的空气密度和风速算出来告诉他。

包括当天空气分子颗粒度，干湿状况，风向和热力环流高低压区域在哪。或者几时几分的太阳高度角，以及打语音通话时，经过的同事走路分贝有多大等等。

不过顾凌寒应该没兴趣知道这些，顾凌寒只是爱无条件骚扰他。

不得不说许庭周在某些方面的参悟能力实在很强，住在一起没两个星期，许庭周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缺爱只是顾凌寒编造出来的谎言，其实顾凌寒是在借协议等价交换，施行为期两年的不轨事。

因为顾凌寒总是亲他，虽然仅限于亲。

可能许庭周腿折了，顾凌寒再过分点，许庭周就垮了。

但哪有人二十几岁还需要亲吻拥抱安抚？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孩。

如果真是这样，实在不敢想这么脆弱一个人，怎么在阿谀我诈的职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顾凌寒扮猪吃老虎，把许庭周囚在牢笼做金丝雀才是真实目的。也没想过自己的新鲜感会持续多长，才会把协议期定在两年之内。

差不多玩腻了，许庭周就该滚了。

可是顾凌寒真的很好，甚至因为第一次养个活物不熟练，过于激动，本末倒置，到了盲目的地步，许庭周吃多两口饭都能被夸赞。

偶尔挨骂，许庭周也不觉得难受，他心里有数，那是自己自找的，毕竟大多时候顾凌寒都很温和，骂完他不到两小时就会来找他了。

就算被规定期限的好意包围，人也是会沦陷的。

搬进顾凌寒家不到一个月，许庭周就接受了自己被顾凌寒包养的事实。因为顾凌寒是个很负责任，很好说话，内心脆弱，无比渴望关爱的金主。

但许庭周始终认为，六点半钟起床他还是做不到，起码得七点半。

自从腿好了，周末顾凌寒总赶着他去散步晒太阳，许庭周根本起不来。

顾凌寒态度坚决不容置喙，许庭周才彻底放弃挣扎，干脆闭着眼睛，顾凌寒就在后面推着他走。

最近工作很累，许庭周反复感冒，即使不严重也很折磨人。顾凌寒需要一个身强体健的金丝雀，他不合格。

冬天冷了，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很温暖。但顾凌寒家的整栋楼都是暖和的，热到可以穿短袖。

此前二十多年，许庭周一直知道生活中有很多辛苦来源于财力不足，从前他不会觉得自己惨，毕竟吃饱喝足穿暖就已经很幸运了。

自从住在一起，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顾凌寒出，许庭周上班挣的工资全部成了零花钱，都存进了之前给顾凌寒，但顾凌寒没要的那张卡里，他准备攒够了再还给顾凌寒。

顾凌寒从小衣锦无忧，从没有接触过这类人群，对许庭周的好，多半是出于怜悯和同情的关怀。

但许庭周还是清醒地动摇了。

时常在夜晚，顾凌寒抱着他亲吻，转着转着就进了卧室，在临界线上，许庭周一步都没跨出去。

顾凌寒就故意在他耳边说：“可是宝宝，你……”

许庭周别开脸，不愿看他：“你这样亲，和尚都要还俗。”

顾凌寒恬不知耻继续动作，手已经沿着许庭周的腰滑下去。

许庭周很怕痒，顾凌寒随便一摸，他就想笑，总要挣扎躲开，但顾凌寒亲他都不讲道理，这种时候更不可能停止。

许庭周快被逼疯了，来不及羞恼又被更奇怪的感受占据大脑。

土匪的缺点是强势霸道，有时候这也是一种优点，纠结犹豫的人只要顺着事态继续发展，不主动不让步，到最后如愿，也不会受到指责。

如果说冷眼旁观宠物被肆意挑逗，陷入意乱情迷是一种乐趣，那顾凌寒造诣颇深。

每每许庭周躺在床上混乱地思考，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别再像以前那样酿成大错了，又整出个百八十万的债务，别说两年，就算辛苦操劳半辈子都不可能还得起。

为了以防万一，许庭周约束好自己，坚守道德底线。

顾凌寒诡计多端，一心想打破他的底线，总压着他问很多问题，试探他的态度。

有一次就不能有第二次，重蹈覆辙就是万劫不复，许庭周很理智，即使心里有点不舍。

他只想老老实实上班攒钱，把债还清，这样才有资格和顾凌寒谈其它的。

因为他这个人，时间，和丁点不剩的爱，一点价值都没有。

顾凌寒想骗他，又把他往歪路上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许庭周要堂堂正正认清自己的错误，改邪归正，踏上正道。

所以为表示决心，许庭周每次有气无力，却十分严肃地说：“顾总，我是正经人。”

然后顾凌寒就会离开他去卫生间，许庭周也不是铁心肠，看那落寞的身影，心里有点歉疚。

顾凌寒把一大活人弄到家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如果不是许庭周腿断了，本该做一个省事的床伴。

顾凌寒好心帮了忙，却什么都没得到。洁癖越来越严重，八成也是许庭周一次次逼出来的。

而许庭周经常对顾凌寒颐指气使，蹬鼻子上脸，没大没小，顾凌寒竟然都很大度地不怪他。

许庭周自诩自制力强，还是会忍不住偷看顾凌寒，被发现了再扯过被子蒙住头。

某一天许庭周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句很重要的话，顾凌寒让他签那份协议前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以恋爱为目的的交易是诈骗。

顾凌寒以前想要和自己谈恋爱？那现在还想吗？

应该不想了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现在顾凌寒已经耐心全无，只想玩弄他解闷而已。

许庭周失落了好几天，终于在黯然神伤的第三个晚上，被细心的大好人顾凌寒发现了：“怎么无论开心难过，你都不会主动告诉我？”

这几天许庭周复盘以前的种种，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析，加上公司还有几个大项目，耗费了大量精力，把这缺失关爱的人给忘了。

许庭周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顾凌寒突然抱得很紧：“我好像随时能被你丢了。”

越高明的猎手越擅长把错误往猎物身上引，让自己成为弱势的一方。就算哪天玩腻了，依旧是无辜可怜的。

顾凌寒也会这样吗？

许庭周恶劣地把顾凌寒想象成坏人，暴露内心阴暗面。

逆反心理侵占大脑，许庭周看向顾凌寒，突然就想：错了就错了，难道自己做的错事还少吗？

此时此刻，静谧温暖的房间，顾凌寒眼里都是他，毫无保留只有他。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管结果怎么样。两年不是两天，两年有七百三十天。

已经被他浪费了五百多天。

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已经准备进入下一个冬天。

战线拉得越短，留恋就越少。如果现在退缩，将来一定会后悔。

许庭周有足够的信心在剩下的一百八十天里，训练出戒断脱敏反应。

等那一天来临，当这一切消失，一定可以从美好幻想中安然无恙地抽离。

一定不会很想顾凌寒。

一定不会。

视线纠缠，暧昧不清，顾凌寒比他快一步吻上来。

情意正浓，许庭周彻底放弃底线，伸手勾住顾凌寒的脖子吻回去。

唇齿相碰，主导权转到顾凌寒手中，许庭周呼吸不了，顾凌寒才放开。

他碰了碰许庭周的额头，眉眼含笑：“开窍了？”

顾凌寒并未挑明，给许庭周留够了尊严，但已然心照不宣，许庭周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不管不顾地说：“我爱你。”

顾凌寒听到这句话会很开心，许庭周一直记着，顾凌寒缺爱。

顾凌寒是个好主人，养宠物的人有好也有坏，顾凌寒是世界上最最善良的。

“再说一遍。”

许庭周喘了一口气，正准备出声，顾凌寒却又吻上来，指尖穿进他的头发，托起他的后脑勺。舌尖扫过四颗虎牙，逼迫他松开齿关，长驱直入。

手从脖颈滑到胸膛再到小腹，顾凌寒掀开许庭周的衣摆，本能渴求更多，动作带了点疯狂的意味。

脊背的异样触感令许庭周战栗，他担心自己的虎牙会划伤顾凌寒的舌头，想让顾凌寒慢一点，但顾凌寒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其实许庭周对顾凌寒也没有特别深的了解，自从毕业重逢以来，他只和顾凌寒见了几次面，最长的一段相处时间在前年春节的时候，差不多一起住了一个半月。

那时候顾凌寒像个过客，除了每天做饭做家务抵消房租，问候早安晚安，他们一天都说不上两句话。

现在天天生活在一起，许庭周逐渐看清了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回到顾凌寒的地盘，他那骨子里变态的控制欲彻底暴露，毫不掩饰全部放在家里唯一一个受气包身上。

但顾凌寒给的实在太多了，许庭周觉得忍受一点小毛病，没有多大问题。

可有时候顾凌寒又实在太过分，已经到了令人惶恐的地步。

然而许庭周每次都会被顾凌寒抱在怀里哄得团团转，甚至色令智昏，看着他那温柔的眼神和好看得让人腿软的脸，反省自己不知好歹。

然后一次次上当受骗，一次次相信顾凌寒的鬼话，一次比一次哭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