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妈估计在想怎么死的不是你吧？”听到周时雨被叫走，刚扬起嘴角嘲笑的叶苓，下一秒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我干什么？”叶苓也是被家里惯坏了，张嘴就是一句质问。

站在门口的老师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公安局里的众人抬头看看表，估摸着那两个女孩快来了。梁泓抱着他的茶杯走来走去，眉头一直紧锁着，好像有什么事想不通。

“祁队……你说真的不会是段柏文那小子折返回去周时雪家里杀了她吗？”他踱步走着，眼睛突然放亮看向祁连。

祁连还没说话，林照京先忍不住了：“按段柏文的说法，他和叶苓一起搭出租车回的家，叶苓中途下了车，并且立即赶回了周家取东西，他没时间作案，但是……”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抬眼，一直低头看着卷宗。所以也一定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梁泓尴尬的样子……

祁连感觉她还有话要说，只是好像开口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缩回了，他抿抿唇。

“诶，你不是什么侧写师吗？侧写出什么结果了吗？”梁泓带着不太友好的语气问道。

林照京从一开始就知道新同事里没几个人信任自己，毕竟犯罪侧写师这个职业在国内少之又少，她甚至也不算全职。听到这个语气也懒得计较什么，干脆低着头看卷宗不说话。

梁泓好像得逞了一样，嗤笑一声道：“那你不用分析犯人，就我的习惯爱好什么的你能说出来吗？”

林照京终于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她从梁泓脑袋顶上最长的那根头发打量到鞋底。

“25岁到28岁之间，给我递报告的时候左手中指处有茧，是个左撇子。无名指有戒指压痕，你结婚了。电脑左边有个橡皮泥捏的摆件，你家小孩手还挺巧的。”

“虽然今天还没看你写过字，但你应该更喜欢用铅笔，笔筒里的铅笔都削的很短了，但中性笔笔油还很足。”

“哦，还有，”她眼里终于挤出了点笑意，“年纪轻轻经常熬夜，我劝你少喝点咖啡。看东西的眯着眼看，是个近视眼。可能为了不显丑所以不戴眼镜吧。”

话说完，林照京拆了根棒棒糖含进嘴里，若无其事的翻到了下一页继续看。

周围传出来笑声，梁泓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无助的看着所有人。他有点后悔自己问出来那句话，但是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那你再说说祁队啊！”

林照京翻卷宗的手顿了顿，看向祁连。后者倒是没什么反应冲她挑挑眉。

“思考的时候手指喜欢敲桌子，嗯现在还在敲……有点洁癖，不算严重。你总下意识摸上衣右口袋，两指掐着薄荷糖拿出来，在戒烟。”

“哦，你生活习惯应该挺好的，没见你喝过咖啡或者什么补身体的茶。”

其实还能推敲出来太多细节了，几分钟也说不完。只是其他同事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林照京只好浅尝即止了。

……梁泓无语了，彻彻底底的无语了。

“一个名额，就能成为周时雨杀死亲姐姐的杀人动机吗？”沉默许久的祁连突然开口。

“祁队，叶苓和周时雨到了。”门口的小警察喊道。

祁连冲他点点头，起身准备走。路过林照京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待会跟我一起进去。”

她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带上自己

祁连示意一旁的梁泓去审叶苓，越快越好。

“等会，”梁泓刚要走，祁连叫住了他，抬起头紧闭了闭眼，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用手点了点桌子，“再联系段柏文，让他回忆一下晚上跟叶苓回家时候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

门把手的声音在一片安静声中突兀的响起。周时雨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松散的麻花辫垂在脖颈处。校服衣袖处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是个很清秀的女孩。

这是林照京第一次见周时雨，下意识就想到了在卷宗上见到的死者。相似的脸，气质很不同，虽然第一眼还是让她以为是周时雪活过来了一样。

祁连和林照京坐在她的对面，三个人的目光交错，女孩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或者说一点都不畏惧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表现跟段柏文的强装冷静有些不太一样。

但她只有十六岁，和段柏文一般的年纪。

有预感吗，或者说做足了准备，林照京犯起了职业病，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放心，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你不用紧张。大家走的时候是几点你还有印象吗？”祁连看向她。

“十点零六分。”林时雨低声说道。

“记得这么清楚？”

“当时是我看的时间，才说太晚了让大家回去。”

符合段柏文的证词。林照京没有看到什么肢体动作或眼神不对。

祁连点点头，偏头看了看林照京，又继续问道：“叶苓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大概…”她顿了顿，“十点半左右，姐姐打了个电话，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她让叶苓回来取项链。”

“声音特别大？发生了争吵？”一旁默不作声的林照京终于开口。

周时雨微微偏头看向她，单纯的眼睛眨了眨：“可能吧，姐姐的脾气一直这样。”

确实，林照京还是能想象到的。刻板印象里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吆五喝六的样子。

“回来取项链的时候，是你姐姐拿下去的？”祁连问道。

“不是，她用家里的防盗门遥控开了院子的门，之后跟我说她太累了，让我下去送。”

“然后呢？”

“我和叶苓的关系一直不好，项链缠到一起了，她觉得我是故意的，然后我们吵了几句。后来我不太开心怕影响到姐姐的心情，回我家了。”

祁连刚想要开口，身侧的门被敲了敲。梁泓探出脑袋示意他出来。他把房门轻轻带上，出来时还扫了眼屋里面对面的两人，“怎么了？审完了？”

“审完了，叶苓把那天所有事都说了个遍。她十点半回去拿项链，是周时雨给她送下来的，但她在门口监控里看见周时雪了，还说了几句话，拿完她就走了。技侦那边也调出来他们家门口监控视频。时间和人都对得上。”

“但是…”梁泓深顿了顿，“据我们了解，段柏宇家和周时雪家的车程至少有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左右。”

时间终于出现了问题。段柏宇曾说过他们是打车回去的，自己和叶苓家很近，是一起出门的。十点半叶苓回去了，那至少十一点多才能到家。

是大家一起这么巧合的看错了时间？还是有人谎报了时间？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审讯室外陷入一片沉默。

同样沉默的审讯室内，林照京靠着椅背，从口袋里叼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周时雨。

“我早上出门拿的，放在兜里，可能有一点点化了。”她轻轻抿唇笑着。

周时雨原本低垂的头在看到棒棒糖的时候愣了愣，抬头看向林照京。

林照京从头到脚都不像警察。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充其量可以算是一个大姐姐。不像祁连跟你开玩笑闹着玩，可一办起案，整个人就没那么阳光了。

但她不是。一点攻击性也没用，只有那双眼睛，不带着笑就像一潭无波的清水。

“谢谢。”她低声道谢。

“你和姐姐的关系很好吧。”林照京也剥开一只荔枝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问道。

周时雨剥棒棒糖的手顿了顿，垂在刘海下面的眼睛微微颤了颤。

“嗯，挺好的。”她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知道是因为含在嘴里的棒棒糖还是因为别的。

林照京点点头，又从兜里摸出一只包装盒，她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慢慢的推到她面前。

“生日快乐。”

林照京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留下的是一句迟来的祝福和一支钢笔。

女孩紧紧的看着她的口袋，仿佛那里还能掏出什么扣人心弦的利器。

把林时雨和叶苓送回去后，几个人在市局里异常安静。都紧皱眉头想着事。办公桌中间的小电脑里还在放着周家防盗门小监控的录下的视频。

“雪雪！我项链好像扔茶几上了给我找找！”

“唉呀我明天上学给你拿过去呗！烦死了。”周时雪不高兴的嘟囔着。

“……我都回来了，帮我拿一下吧求你了！”叶苓听出她不高兴，语气软了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我叫我妹给你送。”视频到这里就被挂断了。

梁泓闷闷不乐的托着腮帮子，心里念叨这破监控怎么就只能录这一小段，也没有时间记录，还录不了当时屋里的情况。

“周时雨闭口不谈聚会结束后她跟周时雪都干了什么，这块绝对有事儿。但咱也不能逼她，祁连叹气，“人是未成年。”

这案子翻来覆去的恶心人，比起从前破过的棘手案件其实不算难，最难猜的不过是青春期孩子的心理。

“这俩姑娘父母也不知道平时怎么养的孩子，关于孩子的事一问三不知，一天来几次，净问什么时候能破案了。”电脑后头的警员烦躁的说着，键盘被敲得啪啪响。

边上的林照京一时也没吭声。

祁连揉了揉眼睛，低头撇了眼腕上的手表，又抬头看办公室挂的钟表，随后蹙起眉，“这表停了？我还说怎么感觉今天工作这么久才九点多，这都快十一点了。”

“哦，昨晚上停的，我忘换电池了。”梁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去案发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