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降

自从辞了职之后,这一连十几天林臻都在送外卖,每天都在外面从一大早跑到凌晨。

这不,长时间的工作让林臻下午的时候心开始突突直跳,她意识到是身体达到了极限,特意休了半天在家。

苏城,华星公寓2106。

林臻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起床后饿的不行就连头发都懒得吹干拿起手机开始点外卖。

谁曾想,还没等她点完,就见裴娇踏着急切的步子,兴冲冲地冲进了她的房间,带着满满的醉意朝林臻抱怨道:“你知道吗?那个死胖子上次说好的拿二百万和我一起合伙开花店,这两天又说没钱了让我等等。”

裴娇说的那个死胖子,应该就是她最近傍上的大腿李骏伟,是华星的高管,也是帮她租下这间公寓的人。

还不等林臻回过神来,只见裴娇下一秒开始吐起来。

稀里哗啦的呕吐物直让林臻蹙起眉头,关上外卖软件的点单页面,趁裴娇吐的间隙,赶紧把她推到了门外的洗手间里,等到收拾完房间,林臻再也没了胃口。

裴娇一脸生无可恋的瘫坐在沙发上:“小臻,你说,这可怎么办呐?!我的大女主梦又泡汤了。”

林臻没理会她,只是将热毛巾往她脑门上一丢,冷冷道:“擦擦脸。”

“求求你了,帮我想想办法吧。”裴娇伸手将那脸上的毛巾的热气恨不得按进毛孔里。

“你要想的话,真的可以求求我。”林臻在沙发一侧坐下。

“拉倒吧。”裴娇一脸狐疑:“你想的办法,最多就是去隔壁雍承宫求佛。”

雍承宫是佛寺,本地的一个热门旅游景点,平时人们来苏城的首选目的地之一。

林臻无奈:“不信我算了。”

裴娇动摇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小臻,你真的,有办法吗?!”

林臻冷撇了眼她:“给我先倒杯茶,伺候您伺候的快累死了。”接着,她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空杯。

“好好好,”裴娇起身,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问道:“您茶叶放哪呢?祖宗。”

林臻指了指茶几,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竟敢骂她没带脑子,裴娇不情不愿起身,在茶几旁蹲下,手扫弄几下摸到一个盒子。

裴娇一愣,将那盒子拖出来:“这是...上哪整的大红袍?”

“这不是夏日渐近,多喝热茶才是解暑之道。”林臻轻声道。

“你疯了?”裴娇看着林臻这幅文绉绉的模样,像是见了鬼。

林臻舔了舔嘴唇:“你先打开看看吧。”

裴娇见状伸手揭开礼盒,里面除了一沓沓现金再无其他。她满脸只剩惊喜,抓了把钞票看向林臻:“这是怎么个意思?”

“一万,两万,三万...三万块?”

“茶呢?”林臻语气满是不满。

裴娇赶紧将茶叶纸撕开,拿起桌上水壶就是一泡,也不管那水壶里到底是啥温度,接着将水杯递给林臻,然后抓起一把钱直勾勾盯着林臻:“这一沓现金是上哪弄来的?”

“这可是我存了好久的,把你这个月的房租拿走,咱们就算两清了,多的就当感谢姐妹这段时间的照顾了。”林臻没直面回答她,只拿起茶品了品,心想这味道和立顿茶包也没什么区别嘛。

房租进账,裴娇喜不胜收:“你别说,你拜的佛还是有用的。”

那时林臻刚来苏城,裴娇带她一起去雍承宫,说是为了讨个好兆头。

林臻白了她一眼:“别提了,那破庙一点都不灵,我本来许了愿想说中个奖,下半辈子躺平了嘛,那天回来路上开开心心的买了张彩票,结果转头去小卖部买瓶饮料:再来一瓶。”

林臻想到这就来气,许愿还带调剂的。

“不错了,我听说那庙,有人求了暴富,回家的路上就出车祸断了条腿,在医院躺了仨月获赔了12万,你就说是实没实现吧,你这不错了,知足吧。”

裴娇凑近挽住她的胳膊,好奇道:“不过,你哪来这么多钱?”

林臻越是神神秘秘,裴娇越好奇,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苍白:“你不会……去……”

“卖”这个字似乎梗在了她嗓子眼。

林臻无奈道:“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你别瞎猜了。”

“也是,这年头哪有这么大方的男人?”裴娇见她不愿意多说,便也罢了。

林臻还是透露了一点:“我去见了高长鸣。”

她那八百年没联系过的舅舅。

“你去见了高长鸣?!”林臻的敷衍点燃了裴娇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苏弥本人是不是跟网上说的一样好看?”

裴娇的重点却在她那不是明星却占据各大新闻版面的舅妈身上。

女人的关注点果然永远在更漂亮的女人。

“我没怎么接触她,只是我和高长鸣在说话的时候,她派了人来寻我们,说夏日渐近,让我们别在太阳下晒着,进屋喝杯热茶解暑。”

“……我有远远看她一眼,她好像不太上镜,本人现实中似乎更好看。”林臻因她那一句话,对她的人都上了滤镜,只不过当时没空思考这些细节。

“要不怎么说她是温柔大方的代名词,这话很像大家闺秀苏弥会说的。”裴娇笑道。

也不知道裴娇这是从哪得到的结论,林臻瘪瘪嘴冷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其实林臻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本来只是打算借钱把这个月的债和房租先还上的,谁知高长鸣付钱爽快,唯一的条件就是——搬进苏家。

只有高中文化的林臻,前几年为了扎稳脚跟一狠心扎进了那纸醉金迷的夜场,好不容易在苏市勉强落了脚。只是那有钱人有钱是有钱,但抠门是真抠门,没劲。

当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碰见个出手大方的富婆,就在外人还在羡慕她即将嫁入“豪门”时,她又和前女友分了手,一时半会没了经济支柱。

她现在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谁让她身无分文呢。

裴娇听说她要走,眼神一落,不免有些低落,又要少一笔房租进账了。

林臻举起食指在空中摇了摇,似是发誓:“我到时候有空肯定会回来的。”

裴娇冷笑,啐了一口:“你自个小心点,别被你舅舅卖了还帮他数钱,这些中年老男人,就会这一招。”

林臻含笑看着裴娇,哄道:“苏姐放心,以后有什么事还得指着您。放心,虽然房子不租了,但交情在,万一我能喝上肉汤了,肯定也给您摆上满汉全席。”

“你说你!还是你这张嘴会哄人,行了行了,不租就不租了,这么好的地段,又不是租不出去。”

裴娇被她的话弄的服帖,手指一嗔,在她的梨涡上戳了一下:“那,给你带的国际饭店的蝴蝶酥,记着点好。”

林臻这才看到,裴娇刚刚回来的时候,手里竟然还带着给她的零食。

她打开茶几上放着的食盒,倍感暖心:“哇,蝴蝶酥诶,好久没吃到这口了,真是怀念呢,还是裴姐最懂我。”

将蝴蝶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挂着笑又道:“你对我那可真是无话可说。”

林臻惊喜的眼神,裴娇看在眼里。她满意的拍了拍林臻道:“知道你心里有数,去之前跟我说声,我送送你。”

林臻这舅舅真的是大有来头,裴娇想着,但凡能和他沾亲带故,这好处肯定也少不了。

裴娇边想着,边美滋滋的站起身来。

“你去哪?”林臻疑惑的睁着她那小鹿眼,看着这刚吐的稀里哗啦的人。

“一会要去Dianna家的晚宴,我现在要去太古里试试我的新战袍。”裴娇说完头一抬,双手一前一后插在腰间,略带骄傲道。

知道裴娇酒量好,但没想到这么好,竟然还要出门。

“Dianna?”林臻想了又想,终于从脑海中搜索出了一只如熊掌般厚重的手臂,那粗又圆的五指手指落在她脸上时,自己都差点去见太奶了。

林臻谨慎的一字一句道:“你说的不会是上次在会所以为她老公出轨我的那个女人吧?”

裴娇如捣蒜般点点头:“就那个。”

林臻的脸此刻隐隐作痛,摸了摸脸:“她那体重都可以压死我俩个了,就她,你还要穿战袍?杀鸡焉用牛刀?”

“你不懂,我穿这套,不是杀她的,是…杀…他。”裴娇神秘一笑。

林臻秒懂,Dianna惨了噢,老公都要被人撬走了。

裴娇拍了拍裙子的褶皱,起步往门边走去,林臻也不好再坐着,披着从哪里来的毯子,从沙发上起身跟着她走到了门边。

裴娇将高跟利落蹬上,临走时还是忍不住打听着:“你准备啥时候搬?”

林臻没说话,她并不喜欢裴娇这样事无巨细的过问,这样的热情有时候让她有些困扰。

裴娇见林臻似有若无的不悦,忙找补道:“你不知道噢!现在退租搬家那些家政公司都乱收费,什么清洁费啦,什么组装费啦,这年头连扔垃圾都要收钱了嘞,还美名其曰什么垃圾分类,我也是怕你被骗。”

林臻眉头舒展开,重新挂上一抹笑意:“没事,到时候我在手机上找个靠谱的就好,新人还有优惠卷。”

裴娇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她不在意的将这番婉拒散在几句玩笑话里。

思绪太稠,惹的人烦。等家里重新归于平静,林臻将烟头碾在烟灰缸一角,起身越过零食袋堆满的沙发,打开冰箱门,径直拿起一听可乐和桌面上仅残存的半袋面包,看了眼散发着些许霉味的面包,又塞了回去,实在难以下咽,心道又该去超市了。

她掏出手机,点开余额……这个数字看起来更令人心痛。

算了,别买了,反正这两天就搬家了。

第二天一早,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超市,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林臻盯着屏幕上的来电弹窗,陷入了沉思。

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喂?姥姥。”

“真真,你是不是还没起呀?”姥姥问道。

听着姥姥略显慌乱的声音,林臻忙道:“哪有,我早起来了,昨晚八点就去睡了。”

“你父亲的葬礼还是去一趟吧,毕竟…”姥姥叹了口气,“毕竟他是你爸爸。”

林臻从小到大与这名义上的父亲见面不超过两次次,一次是母亲拖着她去要抚养费,一次是母亲葬礼。

姥姥见林臻没反应,有些着急的开始劝她:“真真,我知道你恨你爸爸,但人走了,都过去了。”

父亲现在的家人早已来过电话,那一刻林臻眉头紧锁,感觉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说不出话来。

有些人走出了时间,有些人被永远的困在了时间里。

万语千言终被她压了下去,她喉咙好半天挤出一句干哑的话:“姥姥,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好好好,那你别忘了,还有,最近工作忙注意身子,早点睡觉啊。”姥姥说完正事,立马开始絮絮的叮嘱道。

“知道啦,您也记得把我上个月买回去的牛奶喝了,别又攒过期了。”林臻带着撒娇的语气,柔声道。

等到姥姥挂了电话,林臻的神色冷了下来。

冷风凄凄,阴暗的天气像黑白电影,连成线的雨映着老旧的放映器。

林臻一出门便自言自语抱怨道:“这该死的天气。真麻烦,死了就死了,一把扬了不就好了。”

大片香樟树植于街道两侧,密密族族地压下来。小地方的街道本来也不宽裕,再被横穿乱岔的车辆一闹,几乎走不动道,的士司机只能停在路边。

林臻从出租车里下来,按照发的定位往里走去。小区里灯光昏暗, 路灯时不时滋滋啦啦地响起一声来,朱红的墙皮脱落得斑驳,墙边堆着报废的自行车。猫咪趴在破旧的纸箱子里,听见声音懒洋洋地抬起头,眯着眼看过来一眼。

林臻凶恶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猫咪似乎被她吓到,忙讪讪地跑开。

小花园里小路上蜿蜒着的地灯像一串串联的白烛,凋零的落叶在路灯下被剪出碎影。

恍惚间回到很久之前,那时离家不远处还有一颗桐树,桐树下有一座小亭子,那亭中是正在沏茶的父亲,和他聊着天的母亲,还有一个比她大上一些的姐姐,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还沉浸在回忆里,不远处葬礼上的一片片黄纸随风被吹落过来,落在地面,落在长椅,落在头顶,黄纸太沉,梦就这样被轻易压碎了。

林臻站起身来眼眶微红,她抬手划过眼底,试图掩盖住眼底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在那灯火通明的夜里,一个背影拨开了林臻的失落。

那不是苏弥吗?

改不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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