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歧路结义

出了曹家大门,曹毅骑上紫骝马直接往并州奔去。他感到在夜幕里至少有好几拨人马在后面跟踪他。好哇,自己成了江湖中的唐僧肉,人人都想来咬一口。想之前,曹家黑白两道谁人不敬。如今他竟然如丧家之犬,曹毅懊恼得恨不得没有出生过。

紫骝马风驰电掣一般,一般的马匹根本跟不上,曹毅感觉到后面跟踪的人越来越少了。奔走了一夜,紫骝马越来越跑得慢了。曹毅起初以为马累坏了,就放慢了马步。渐渐地马口吐白沫,仰天长嘶,前蹄腾空。曹毅只好腾空而起使出曹家独门轻功“踏云步”,轻轻落在马前。曹毅双手死死牵住缰绳,拼尽全力想要拉住这不听话的畜生。

紫骝马越来越暴躁,腾空而起,鼻子不断喷出白沫,拼命地想要挣脱缰绳。这匹神驹本来就力大无比,曹毅一夜未进食,力气耗尽就快抓不住了。这时一个高大的羊倌摸样的人跑上去,两只手稳稳牵住缰绳,紫骝马立时挣脱不了,一顿饭功夫。紫骝马终于筋疲力尽而安静下来。

曹毅一抱拳,擦擦汗:“仁兄好大的力气。多谢帮忙。请问高姓大名?”

“霍子都。”这羊倌西域人模样,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声音洪亮。背后还背着一把奇异的大刀。

“马被人做了手脚。”霍子都说话简短,中原话说得有点不地道,他绕着紫骝马慢慢走了一圈,在马后臀处找到一根极细极细的银针,用吸铁石吸出,道:“银针上被人涂上了让马发躁的药物。”霍子都从包袱里取出些粉末涂在马的患处。紫骝马像是很受用似的,抖了抖后腿,眼里露出感激之色。曹毅让店小二把马牵进后院。

“走,小兄弟,我请你喝酒去!”

粗看这人是个羊倌打扮,背上却背了一把沉重的大刀,曹毅对他背着一把奇怪的大刀多看了两眼。霍子都笑道,这把刀从小和我在一起,睡觉都跟着我,比老婆还亲哪。曹毅哈哈大笑,觉得此人可爱至极,心生亲近之意。霍子都从小是个放羊娃子,被人呼喝打骂惯了,见曹毅虽然衣衫脏了些,头上身上配饰富贵逼人,对他亲切称呼“小兄弟”,心下感念他与他曾经遇到的那些富人完全不同。

曹毅的心却是沉重,敌人并没有走远,可能还潜伏在附近,不知道暗中救自己的人是否也在附近。曹毅心中波涛起伏,脸上故作镇定自若,和霍子都并肩走进酒家。也不知道这霍子都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自从知道自己家可能真有宝藏的秘密以后,曹毅疑心也日重似一日。

“仁兄天生神力,多谢相助。我敬你!”曹毅端起酒杯,正要一仰脖子喝下去。

“等等,”霍子都取出一根银针,“看看有没有毒。”霍子都看起来粗旷,心却很细。现在江湖上并不太平,曹毅的马中毒便是不奇怪。曹毅微微一笑,心想,这些跟踪我的人要下手早就下手了,对马下手,无非是这匹神驹跑得太快,是普通马匹的两三倍速度,跟踪的人太吃力罢了。他们不下手就是想尾随我找到宝藏罢了。这霍子都不知道是否也是为宝藏而来,看他背着大刀,也是江湖中人,会不会是参与杀害曹家之人?想到此处,立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曹毅的心又提了起来。

验过之后,果然无毒,强按下心中不安,曹毅索性开怀痛饮,慢慢套他的话。曹毅问起这霍子都的来历,霍子都痛饮几大杯后,就原原本本地把身世说来。原来他父亲是个当地名医,家道殷实,霍子都是独子,琴棋书画都请了名师教授,小时候霍子都异常顽劣,不肯用功,在父亲威逼下又学了几年医术,后来家乡地震,地震后瘟疫蔓延,父母乡亲都染瘟疫而死,后来他逃到山西,给人做了几年放羊娃子,丢了几头羊,那东家就往死里打他,东家会武,擅长“乾坤刀”,几掌就差点打死霍子都,幸亏自己懂医术,没死,逃了出来,霍子都一心要报仇,就投入“八卦刀”门下,这几年到处与人打架,偷师拜师抢刀谱,无所不为,渐成武痴,后来杀了东家,爱武成癖已经改不了。因为见曹毅的“踏云步”腾空飘逸,着地不起尘,心生羡慕,再者,曹毅毫无嫌弃之意,霍子都寂寞江湖已久,见曹毅很看重他,才动了欲结交之心。

曹毅听了去了一大半的疑心,二人开怀畅饮,谈笑甚欢,说起武艺,二人各有心得,曹父早年征战沙场,平日练的都是实战的功夫,没有一招一式是为好看而不实用的,传到曹毅这里,曹毅相貌俊秀不凡,对那老实不好看的功夫不耐烦练习。曹父溺爱儿子,只好花了重金聘请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的俗家弟子教授儿子。江湖中贪图他家银子出手阔绰,自投上门教授的五花八门武术的不少。只要真有本事,曹家也不拒绝。曹毅所学的武功颇为繁杂,只不过,曹家钱多势大,真正打架曹毅根本用不着自己上前去,所以曹毅平日对那飘逸好看的功夫练得格外用心些。霍子都四处游荡,难得遇见这么个人物,什么武功似乎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自然认为曹毅是和自己一样的武痴,心中大是畅快,以知己论。

说着痛快,霍子都站起来拿出那柄大刀,道,嘴皮子说,还不痛快,让子都练上几刀,曹大哥指点一二。

一般人对自己的绝学吝惜不已,怕人学得去,而霍子都上来就是自己最得意的一招“乾坤飘飘”,将一把几十斤重的刀舞得如飞絮一般,一刀既出,银色飞絮漫天飞舞,美轮美奂,仿佛这世间再无他物。

“好!为你这只有今朝没有明天的刀法,浮一大白。”曹毅举碗而贺。

“曹兄,你怎么知道我创这刀法的由来。”霍子都大大称奇,举起大碗喝下一大碗白酒。

“这,人世,在朝者,今日朱紫加身,明日就菜市削首,诛灭九族。这百姓就如刍狗,天地弃之,遍地饿殍。你这刀法每一刀都求登峰造极,毫无瑕疵,就是将这生死名利视为无物,明天就死,今天就将这刀法演绎到极致了。”曹毅悲痛地道,这美到极致的刀法让他想起自己本是洛阳翩翩贵公子,一夜间惨遭灭门之祸,今日成了落水狗,一个不慎恐怕要尸骨散落于路边沟渠。

“曹兄真是我知己也。今日与曹兄痛饮舞刀论道,痛快,明日就是死了,我也再无遗憾。”霍子都举起酒坛子,灌下半坛子。

“我本富家子弟,一夜之间,父母亲戚全都离散,自己几度死里逃生,就将这死看得淡了,反正不知道何时死,不如将所有精力全部注入这刀法。每日与人相搏,本以为很容易死,我创造出这刀法,再无人能赢我,死却都是别人的事了。”

霍子都有点醉眼朦胧,说完哈哈大笑。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偏西,他们已经各喝了十坛,曹毅心中的悲痛似乎都化在酒中,平时酒量就比平常人大,此时酒量大得惊人,霍子都眼中露出了敬佩之色。

喝到最后,不论武功,就论喝酒,二人越喝越有了惺惺相惜之意。曹毅也惊讶霍子都的酒量,十坛子酒下去,好像在他身体里化为无影无踪,难道此人天生神力,还是天生海量。

霍子都“你我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如何。”“这个”曹毅叹了口气,曹毅本是最爱结交朋友的,见了英雄豪杰是一定要结交的,若是换了往日,曹毅一定邀他上洛阳城喝个痛快,不结为兄弟不罢休。

“曹兄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们继续喝酒。”霍子都也是个面皮极其薄的人。“霍兄误会了,不瞒霍兄,在下正在被人追杀,又身负血海身仇,一个不慎,恐怕会连累霍兄。”说着曹毅眼眶湿润。“人生难得一知己,若怕连累,霍某又岂会提出与曹兄弟结拜。”原来,霍子都外表粗鲁,却心细如发,见曹毅满脸悲愤之色,故意说结拜,就是怕曹毅拒绝自己的援手。曹毅心中感激,酒气上涌,豪气干云。当下,二人撒酒为誓,誓为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曹毅年长为兄,霍为弟。

见曹毅满脸的忧愁愤恨之色,霍子突然道:“曹兄,以后不论谁敢与你为敌,为弟愿执刀跟随左右,助曹兄一臂之力。”

曹毅心中感动,心道,这霍兄弟不过是自己萍水相逢之人,都不知道我仇家是谁,难不难缠,竟然如此不顾性命帮我,日后若能相报,定然也不负他兄弟之谊。

曹毅抱拳相谢:“多谢霍弟美意,只不过,这仇家不易查找,等我找到需要援手定然相邀。”霍子都见曹毅好似还有好多事情藏在心里,想来自己多插手也未必是好事,就痛快唱了个喏。见他坦荡,曹毅本来不好意思相瞒,正想把自己被灭满门之祸告知他,想想这仇家势力很大,还是不要拖累他,便又把话吞了下去。

曹毅要往并州去,霍子都却要去洛阳,霍子都留了地址,相约以后相聚。曹毅看见这地址,大吃一惊脸色大变,曹府?

“霍子都,你为何要去这个地方?”

“我一个朋友邀我去洛阳,说去这个地址大干一场,完事有大大好处给我。”

“什么好处?”曹毅眼眶都红了。这是要用曹家的血去换好处。刚刚自己还和他结拜,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是曹家旋风刀法刀谱。我在路上耽搁了一两天,应该赶不上他约我的时间了,但我只有这个地址,只好去这里找他。” 霍子都有些微醉,打了一个饱嗝,说话舌头有些打结了。

“你知道你朋友约你去干什么大事吗?”曹毅心中冷笑,酒立刻就醒了,他假装热心地问道。

“不知道,他说事关机密见面再说。听说这旋风刀法威力非常,我倒想见识见识。” 霍子都又喝下一大杯酒,大声说。说完,就趴桌子上大声打鼾睡着了。

曹毅悄悄摸剑,只要手起剑落,霍子都就身首异处。如果他赶上了时间,他可能就是杀害自己家人的仇人。这个武痴,脑子里大概只有一根筋,只要能拿到珍贵刀谱,要他杀人又有何难。他朋友了解他,所以邀他同来。

只是杀他又有何益?在酒店公然杀人,惹来官府,更是麻烦。想想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赶紧上路要紧。紫骝马中毒未愈,曹毅只好另买了一匹黄骠马上路了。给店小二一些银子,吩咐好生照料,日后来取。太阳刚过正中,曹毅骑上马飞奔而去。

太阳虽然快要下山了,头顶上的太阳仍然好像要将人烤化了似的,曹毅为了赶路,一路上顾不得休息。匆匆而过处,村子外多是白骨堆积,饿殍遍地,触目惊心。曹毅暗叹,朝廷里曹家和司马家只管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却无人理会民间疾苦。

忽然见前面有个破凉棚,这凉棚像沙漠中的人望见了的绿洲,曹毅急忙冲进了凉棚。凉棚里提供冷茶水,写着五文钱一碗,曹毅感到喉咙火烧一般,四处观望,四周都是些贩卖土产的贩子,门口停着他们的车,车上的旗号写着“大发镖行”,车和旗布满了灰尘。

曹毅心里暗惊,这些人好像都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路行来许多村落都是人烟绝迹,而这个凉棚居然如此热闹。又有许多赶路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卸下身上的担子,用衣袖揩去脸上的汗,坐在一条长凳上用草帽或手巾扇风。曹毅眼角余光一扫,倒抽一口冷气,坐在门边青衣老者太阳穴高高鼓起,内功深湛,眼神电光内敛,自己若要从这门出去,恐怕也是不易,刚冲进凉棚的热汗变成了一脊背的冷汗。棚子内阴暗,刚开始,曹毅还未留意,梁子上一瘦猴般的年轻人,闪电般从梁上沿棚壁而下,真让人担心这破棚子被他弄塌了。

凉棚内坐着站着的人,曹毅不愿再细看,越看越心惊,心知自己单打独斗门口那个青衣老者就未必打得过,他们大张旗鼓地在此地守株待兔,今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小二是个黑皮肤的矮个子,有点娘娘腔,鹅蛋脸大眼睛,有人开玩笑说,若是个女的漂亮得紧。

小二不理会,只管看曹毅,那眼神有些明明暗暗,凉棚里的人若有若无地扫视曹毅,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曹毅心想,但愿今日能逃脱出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着那个大肚子褐色茶罐,曹毅咽了一口唾沫,见那些凉棚里的人个个手捧水缸喝水,看那情形,再犹豫,茶壶底下的水也要没了,中午饮酒过多,口中实在焦渴难耐,一咬牙,心道,要死也不做个渴死鬼,付过钱正要痛饮。

忽然一道黑影从棚子外硬闯而入,一个暗器射向曹毅,力道极大,门口青衣老者隐隐成守门之势,伸手一捞竟然捞了个空,因为这东西极小速度极快,且角度刁钻。青衣老者一愣神,曹毅哎哟一声却被射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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