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岩浆蒸腾着,辛芷终于在盛夏的末尾体验到久违的大汗淋漓。
“这里面,有你铸的么?”
铸剑师不同,剑自然也不同。
已经被宝器们闪到目不暇接的辛芷,开始泄了气,准备随便捞把能用的。
“这个呢?”韩允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把十三节鞭。
“你还铸鞭呢?”辛芷疑问接过。触及手中,她才发现其中玄机。
这一节一节分明是玄铁打磨,且能暗藏连接的圆环。她瞥了韩允噙着的笑意,下意识去摸鞭把。
果然,同凌波一样,有暗扣。
“我知道你鞭法也不错,这是特意为你做的。”
辛芷右手持鞭一挥,十三节软鞭环环紧缩一一相扣,圆环不见,十三片玄铁浑然一体,化为长锏。
“玄铁稀有,四海难寻。你这把锏所铸之时,你我还不相识吧?”辛芷歪着头,满含深意的掂了掂手中铁锏。
韩允低笑两声,讨好道:“我识得你,是你不识得我。”他上前两步,牵起手指。“现在它在你手中,要打要罚,为夫不敢反抗。”
额……辛芷转过头,努力不看他。“咳咳,你的配剑呢?也在此么?”
韩允微微一笑,拉着她来到熔炉旁,左手翻转,任凭白色寒气聚于掌心,流入岩浆。
滚烫的红橙浆液缓缓冰冻,辛芷这才发现其中还藏着一把宝剑。
精美花纹绣于剑面,黑色柄握嵌着碧绿宝石。最最厉害的是那剑体本身,分明是一整块玄铁所铸。浑身漆黑,可见精纯。
韩允破冰取出宝剑,先递给辛芷。
“这是韩家家主配剑——尚水,我用的不多,还挺沉的。”
你还嫌沉??
辛芷丢了锏,双手去接。心里感慨着:哎呀妈呀,这得多大的玄铁!
“你若是喜欢,也可以拿它用。”
“那就算了。”辛芷摆摆手,尚水毕竟是韩家传承。“我只是解一时之需,凌波还是要拿回来的。”
“那是自然。”韩允声色压低,如起誓般郑重:“玄灵雪峰,不会太久。”
似是浓浓血海般的仇恨奔涌而来,辛芷有一刻的心惊。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她只要俞满江一个人的身家性命。而韩允,他要的是四海百家,包括玄灵。
她毕竟不是他,无法真切感受韩家十一年的苦,没有立场劝说他们放下怨恨。至少,她要尽可能的避免伤及无辜。
“那是我和俞满江的个人恩怨,我要自己解决。”
“好。”韩允握住她拿着尚水的右手,“你对付他,我帮你扫清其他障碍。”
“玄灵不是他俞满江一个人的,还有万千弟子,还有十一同门。”辛芷急切的表示,“他做的事,不代表玄灵。”
韩允抿嘴笑了笑,抚摸着不安的小脑袋。“我知道。”
见辛芷依旧倔强的盯着自己,他低头浅笑一声,“如非必要,不会伤他们性命。”
作为家主,韩允也有自己的难处。辛芷知道自己已然强人所难,得了这句保证,便不再纠结。
“武器拿到了,今日任务便没了吧?不如我带着鞭,你拿着剑,外面切磋一番?”
娶一位只知比武论剑的妻,只能宠着。
韩允将十三锏化鞭捡起缠在臂间,拿过尚水,用右手拉着爱妻。“出去比。”
辛芷本只顺嘴一提,哪曾想韩允真应承下。不过也好,她正好见识一下真正的寒冰掌。
原路返回,出了密道暗门,两人来到院子里,寒冰寒夜看到兵器,纷纷一愣,还未行动,家主已经一溜烟带着夫人走了。
寒夜:“这是要打架还是私奔?”
寒冰:“先追上去看看。”
牧野湖畔,韩允将十三锏递过去。辛芷豪迈一挥,锏断成长鞭,鞭尖恰散入湖水。
夹杂灵力的一鞭还未掠过,浓郁寒气扑面而来。鞭尖在受阻的那刻立直成锏,破气直冲面门。
明明都喝着汤药的两人,却偏偏灵力强劲。寒冰寒夜看得痴迷,反而开始站队观战。
寒夜:“就家主那护妻的怂心理,决计赢不了。”
寒冰:“夫人身上的寒毒只是被灵力压制暂缓,而家主的寒冰掌正是她的克星。”
寒夜:“夫人剑术四海第一!四海之内,还有谁能做到人剑合一?”
寒冰:“嗯。家主伤势未愈,尚水是一般剑重的两倍,说不准会有碍发挥。”
寒夜:“唉,女人心海底针,万一夫人要柔弱惹人怜,那……”
铁鞭扫过,草木纷飞,赫然露出半尺的地皮。
幸亏韩允闪身快呀。
寒夜:“嗯,我们家夫人女中豪杰,柔弱也就只能家主扮了。”
旁人看来,辛芷适应十三锏的能力超快。左右手攻防自如,鞭打锏击信手拈来。身形走位,角度速度,无不游刃有余。
那是她起早贪黑,下十分用功,练百场实战才得的积累。却,与韩允不分伯仲。这不得不让她重视。
以锏为剑,以尖为刃,辛芷带着势不可挡的攻势再次逼迫韩允调用寒冰掌。
韩允苦笑,阿芷记仇,还真是同寒冰掌杠上了。
岸边的湖面凝结了细细冰沙,观战的寒冰寒夜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辛芷按下暗扣,十三节玄铁冲破表面的碎冰化成长鞭卷向韩允。韩允没有躲避,因为他同时看到辛芷轻巧跃起,踩了鞭把纵身半空。
站着不动,只是被鞭缠身。错身闪躲,她凌空飞掌,正中下盘。
更何况,尚水隔开鞭尖挑入圆环,打乱攻势,也不至真被它绑了。
辛芷踏着空中飞溅碎冰,翻身落在韩允身后,接住鞭把,又抛。恰韩允转身,鞭头尖刃正中黑尚水剑。
寒夜:“精彩,太精彩了——咦,你怎么来了?”
寒冰跟着回头,原是府中护卫寻到此处。
“闫家主与小姐已经出发,预,两日后进城。”
寒冰:“嗯,此事家主已知道了。”城郊送羽婠时,他已与家主禀报过。
护卫瞥了眼隔壁激烈战况,愁容满面的道:“叙林院的兄弟送来了一具东西,渊统领说,需家主定夺。”
这是正事。寒冰拔出双剑,准备冲到场上。
“家主、夫人,前厅有要事!”寒夜在他身后懒洋洋的吼了一句话。
冰霜散尽,尘埃落地。韩允辛芷各自收手,执器立定。微风吹起,白纱银袍飞到一处,璧人如玉。
“这次不算,下次好好比过。”若是凌波在手,她可以更快。
韩允宠溺的摸了摸头,“好,乖乖回去等我。”
嗯,什么?辛芷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开始找借口:“我约了……”
“我已五日未曾安眠。”韩允低垂眉眼,一副委屈凄惨。
又开始了……若非手被握着,她真想抚额。多大的人了,非要撒娇才行吗?!
“你不在,我总睡不安稳。每日醒来,被褥都是空的。”
那请问您前面几十年是怎么过的?
辛芷当然不会拿此话回堵。“行,您先去忙。没看他们都看着呢!”送走了瘟神,她哪里溜不得。
以为娇妻害羞的韩允,宠溺点了点鼻梁,转头吩咐:“寒夜,护送夫人回房。”
回程路上,寒夜哭丧着脸眼看拦不住的夫人去了齐荏苒的房间,只能叹气。
齐荏苒笑道:“我可不比羽婠有苗家倚仗。韩允要是一声令下,我可是会将你拱手送出去的。”
辛芷一脸嫌弃某人的不争。“能不能有点骨气?可不是不畏生死,背负锁链还骂我的时候了!”
“那会儿是有眼不识泰山。”荏苒瞥了眼门槛旁的寒夜,神秘兮兮的拉住辛芷。“今儿西苑的两进房可是收整出来了。我听收拾的下人们讲,似乎要来一位小姐。”
她掩了口型,凑到耳边,着意咬重了其中两个字。“还是与家主有婚约的小姐。”
辛芷一脸狐疑不信,可想起韩允特意嘱咐寒夜带她回府的样子,又总觉得哪里刻意。
莫不是怕她发现什么,特意将她支开?
齐荏苒见她凝眉不语,越发肯定了自己所想。“我与你说,只是想提个醒。韩家虽受艰辛,却也算高门大院,宅院之事只深不浅。你先前是病着,后宅之事便由着嫣然做主。可她被赶去万花楼后,却是韩渊接替,这便不对了。”
看她一脸懵懂,荏苒越发觉得自己要好生教导。她拉着单纯小姑娘,苦口婆心道:“后宅之事不比修灵练武。你若一直任由他们执权,那你这名义上的主母便只是摆件。韩允向着你还好,旦有一日热情减退。你上不得家主喜,下没有忠仆护,再遇上位有心美妾,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额……辛芷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关注点却是嫣然回到了万花楼。也是,她已经许久未见嫣然了,还以为被禁了足,不想是被韩允调回了原位。
“你莫要以为后宅事少,家长里短最是繁琐耗心。如今趁你灵力恢复,他们畏惧,正是立威拿权的好时机。”
齐荏苒句句恳切,谆谆告诫。辛芷耐着性子,点头附和。
“你听得没?”
“嗯嗯,说的太对了。”辛芷拍手应好,假意瞥了眼窗外天色。“晚膳怕是备好了,韩允说不得来寻我,我还是先回去,免他这一趟——寒夜,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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