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家父女进府,辛芷是后来才知道的。前一天被折腾太晚,她还未醒,就被齐荏苒掀了盖被。
“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睡!迎宾宴在前头已摆满了整个院子,你作为当家主母,就没点表示?”
辛芷朦胧中回神,顶着困顿双眼,打着哈欠。“迎宾便迎呗,有韩允呢。我就是个摆设,不会理事。”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都是为谁好!
齐荏苒一把捞起这个不争气的,指挥着婢女进来洗漱、梳妆。
“今儿你就在前院坐着,不说话也是威慑。”
望了眼某人的眼色,辛芷识趣的闭了嘴,打着哈欠任由她们摆弄。
月白色琉影长裙暗藏银丝勾线,通透无瑕玉簪并步摇斜垂在耳畔,就连额间都被贴上了精致花钿。
望着镜中的美人,辛芷不自觉皱眉。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一会儿笑的端庄点儿,步子也迈小一些,那些什么长鞭啊短剑的,不许带。”
好嘛,找到原处了,这位活脱脱就是万花楼里的妈妈。
“行,奴家知道了。咱能出门了不?”
一路上端着身板收揽了无数瞩目,好容易挪到宴席,辛芷还未松口气,就先看到了与人交谈的韩允。巧的是,他也一身月白,银丝勾线。
哦,对哦,他一贯喜着白衣。
回头看了眼齐荏苒,她正寻觅着什么人。哦,似是找到了,还朝她使眼色来着。
顺着提示望过去,坐着位小家碧玉的乖巧美人。这般怕人的拘谨可爱模样,不禁让人生出怜爱之意。
辛芷玩心上涌,迈着端庄步子朝小美女走来。也是因此,恰好与向她走近的韩允错了身。
韩允浅浅一笑化了尴尬,摆手示意齐荏苒跟上,自己则转身继续与人攀谈。
小姑娘很机灵,远远见到来人,立刻站起拜礼。“夫人好。”
嗯,嘴还挺甜。“你好。”辛芷难得典雅一回,“一路劳顿,快坐下食些瓜果。”
“是。”
多么可爱腼腆的女孩子啊!
辛芷兀自感慨着坐下,荏苒一旁生气的咬耳朵:“他们昨晚就到了,歇息一夜早修整好了,你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当家主母的气质,气质!”
额……气质?她真有这东西,还用常年打打杀杀?
唉,看在这一身装扮的份上,不跟她见识。
“小姑娘,你叫什么——芳龄几许?”她揉着腰际瞪了齐荏苒一眼,好家伙,还带下手的。不就是她笑的痞了点么,人家调戏小姑娘比她严重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这姐们出手。
好在她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要不怎么转的自然。
“小女闫家伊人,今岁十六。”
哇咔咔,瞧那面上红晕,多么可人娇俏。辛芷瞧着欢喜,简直忍不住上手。
齐荏苒狠狠按住,“‘树影婆娑,风起刀至。’伊人小姐出自飞刀闫家,果真俏丽飞凡。”
闫伊人羞涩一笑,有些窘迫。“我,我不会飞刀。”
闫家之人不会刀?辛芷还在疑问,荏苒已开口:“难不成闫家绝学,传男不传女?”
“没有,是爹爹觉得,四海纷乱,横死之人皆是纵武之辈。”
什么鬼逻辑?不会武就没有意外啦?这什么不负责任的父亲!
“这是闫家主对姑娘呵护情深,做父母的总盼着子女安康顺遂。哦,姑娘在此,不知闫家主在何处?”
辛芷摇头,真不愧是齐狐狸妹妹,夸人的功力都不一般的高。
“那边。”闫伊人伸手虚指,“与渊伯说话的便是。”
哦,原来是那个小胡子的。长得倒是道貌岸然,就是不清楚内里如何。
辛芷还在思索,腰窝又被人一捅。“还不快去。”
嘿,我说姐妹,你能换个地方不?“干什么,你不说我是一家主母,要有气质么?我等他来拜我。”
齐荏苒眯眼瞪她,咬着牙道:“那是你夫家姑父,你的长辈!”
辛芷委屈,这家宅后院她不干啦!
说归说,想归想,可身子还是站了起来,端雅庄重的赴了去。
“阁下可是北郡飞刀传人?”
闫家主正与韩渊聊的火热,突兀插了个声音,有些不悦。可回头入目的一片月白,直接昭示来者身份。
“是阿允家夫人?”他怒时,一双浓眉横对凶悍;笑时,眉眼皱到一处,分外慈善。“倒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丫头,难怪阿允一直宝贝着不让人见。”
呵呵呵,辛芷看到韩渊那个大大的白眼,实在不好接话。
“姑父若要见,坐车便来了,我哪敢拦着。”韩允走到辛芷身侧,揽了柳腰。“您莫要找借口,分明是懒的很,不愿出北郡。”
“哈哈哈……”闫家主抚掌大笑,拉着韩渊道:“你瞧瞧,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姑丈。所以呀,生儿生女都一样,最后都是外向。”
嗯,说的有理。
辛芷抬头望韩允,看着他分明的侧脸,心里似蜜一样甜。
“席面已经开始,姑父不若先就坐。”
辛芷忽然感受到腰间手指轻抚,还以为他要自己移去目光。
“嫣然特意遣送了几位芳华,正好姑父可以赏鉴。”
又是嫣然……
“哦,嫣然训导的歌舞自是一绝,我当然要看。”
韩允将姑父送到首座,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夫人跑到了齐荏苒身侧。想起昨夜确实劳累了她,想是又闹了躲。便放了她,直接坐下,干脆与闫家主并桌。
“哎,你来我这做什么?”
“嘻嘻,你这边的果子好吃。”
“你若喜欢,让寒夜给你挪过去。”
“不要。”
荏苒真是怒其不争。“你看看那边含情脉脉看你夫君的样子,你还有心情坐我这吃?”
辛芷瞥了一眼闫伊人,似的确在看韩允方位,可那边还有她父亲不是?
“您让我歇会儿吧,从早起就没吃一口东西。”
乐声响起,舞女曼妙,舞姿柔美。辛芷不精于此,也被吸引了视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也是爱美女的。
一曲过后,一众芳华盈盈款拜,若柳之姿令辛芷都有些动容。
真不愧是万花楼调教出来的,既千娇百媚,也不失文雅,不落俗套。
清脆箜篌传来,辛芷坐直身子,欲揽美人风采。
三位翩翩桃红衣衫女子错步迎来,顺着音符水袖空转。待那交错的衣袖散去,竟空现一名靓丽。
鹅黄俏丽,眉心花印,欲语还休,羞中带俏。
是闫伊人。
齐荏苒惊的差些拿不稳筷。“你瞧瞧!”
那双情目的焦点正是院中主位——韩允的座处。
辛芷偏头扯了扯嘴角,那笑意透着几分恼。双手抱臂,后靠椅背,她望着闫小姐的方向充满了深意。
这场舞曲精美绝伦,宾客们纷纷赞不绝口。在一片恭维叫好声中,辛芷不经意与韩渊对视。他端着酒杯,神情睥睨的挑了挑眉。辛芷一下笑了,她同样端着酒杯遥遥相祝。
怪不得家宅后院由他管理,也就只有在勾心斗角、情爱长短上计较的本事了。
辛芷沾了沾唇,起身,礼貌的同各位打了招呼,去后厨象征性的催了催菜。
人家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非自己阴差阳错,哪里轮得到霸占韩夫人的位置。
她悠着路边随手拔的狗尾巴草,斜倚着门框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晾晒的谷豆。
心情不好,还不能发泄,辛芷很憋屈。
“夫人,这是最后一道了,您,不入席么?”奉菜的仆人小心翼翼瞥着神色,轻声询问。
“哦,就去。”她嘴上应着,身子不动。
回去做什么?继续看他们眉目传情,你侬我侬?哼,那要还能吃得下,她心也太大了!
狗尾巴草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折了根茎。
“这点风霜都受不住,配当野草么!”
仆人退后几步,陪着小心,唯唯诺诺撤去。照您那个玩法,铁打的也受不住啊。
心情不好时,她会练剑。可剑没在身边,辛芷只好拔了根竹子,计划着怎么削改。
身后传来衣衫浮动,辛芷以为又是招待的婢女。“我一会儿便回去,你们不用催。”
默了片刻,没听到动静,辛芷不耐烦的偏头,却是一帘鹅黄。
“嫂嫂。”
我天!这个称呼,吓得辛芷差点没站稳。
“呃……你……伊人呐,有事?”不自觉的,面对这种娇滴滴可人,辛芷诡异的也变得温柔。
“嫂嫂是在生气?”
“啊?怎么可能!”辛芷摆了下手,赫然发现手中还有个竹子。“这不是听舞曲悠扬,想雕个笛子。”
那长的都像个棍了,她撒谎也不眨下眼。
闫伊人腼腆一笑,盈盈拜礼。“嫂嫂若是因为伊人离了席面,伊人自然是要请罪的。”
嗯……这是什么路数?辛芷正愁如何安抚小姑娘,手伸一半,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韩允。
呵呵。
“嫂嫂莫怪表哥,是伊人非要表哥陪同,替,替自己壮胆的。”
辛芷:壮胆?我看都不用壮,直接挪位置好了啦!
“嫂嫂……”闫伊人轻咬下唇,似是下了很大努力。“伊人与表哥的婚约只是长辈们定的,早就算不得数了。伊人对表哥只有敬重,毫无男女私情。”
“哦。”辛芷淡淡的回了一句,想尽快结束话题,她有些听不下去。看韩允那边,也不陪客,只站在距她们约一丈处。
“嫂嫂若为此事不开心,伊人便离表哥远远的。可是,可是……”
可是心之所向,情难自持。辛芷一边腹诽,一边恨不得翻个大大的白眼。
“可是能不能让伊人住在您的隔壁。”
靠!真当她是死的!
“伊人小姐,我一个人走南闯北习惯了,总会时不时修灵练功。毕竟刀剑无眼,伤着碰着了,可说不清。”
“伊人不会打扰嫂嫂的。伊人只要,只要……”
辛芷看她呼吸紧促,小脸通红,任谁看都是一副被欺负的无助可怜模样,简直无语到极点。若非看在韩允亲眷稀少的份上,她早就拿着竹子削过去了。
“夫人。”寒夜立在一旁抱拳请安,“齐姑娘找您。”
万幸,辛芷终于有逃脱的理由了。可反应强烈的却是伊人。她似是被吓到了,竟然瞬间变了脸色,还差点站立不稳。
眼看一丈外韩允视若无睹的样子,辛芷肝火上涌,她吩咐寒夜:“你带闫小姐下去歇息吧。”
“不用,不用。”伊人满脸无措,“我……我没事的,没事的。”
什么毛病?还结巴上了。
辛芷不愿周旋,抬步就走。“你还是带她去休息。那边站着的,没事做还不快去前厅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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