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载,他终于娶妻了。
辛芷笑着将曲生一饮而尽,再去捞时,发现已经空无一坛了。
脚边密密麻麻,似是有十几个空坛。
不对呀,怎么还不醉?
为什么她偏偏想要醉的时候,都是清醒的?
扒开酒坛,她揪起一朵不知名的野花,望着柔嫩的花瓣,她嗤笑一声。
四海女子皆如花般绚烂,倒是不必拘于一朵。
扔了花,枕着手臂躺在草地上。辛芷觉得自己头脑太清楚,还不如数繁星催眠。
斗转星移,星罗万象。辛芷,仿若置身银河。
星空很美,像极了他的眸子。
这一刻,辛芷才发现三年来所有努力的忽视、遮盖、遗忘,全都是……
自欺欺人。
耳边传来脚步声,辛芷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隐藏。
“就这点儿出息?婚是你离的,人是你不要的。如今借酒消愁,算什么?”
辛芷撑手坐起来,瞥了眼身后。“比你强点儿。连表白都不敢。”
“你——”叠邕似被踩到痛处。
“你现在还喜欢嫣然吗?”在叠邕发作前,辛芷先开口。“可别不敢认啊。”
叠邕耳后蔓延一层彤红,不用细瞧,那身体都是僵硬的。
辛芷微微笑着,双颊同样泛红,不知是醉还是清醒,一双笑眼愣是让人沦陷无法细究。
鬼使神差般,叠邕也盘坐下来。
“她是韩家大将,掌控消息命脉。我知道分寸,不行无果之事。”
辛芷笑了笑。“其实,爱而不得和得而复失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又继续抬头望着星空。“遇到的时间,地点,以及那个人……”
辛芷抬眸看向叠邕,似是期冀,也似是承诺。“叠邕,以后你喜欢的,不管是平民是百家,亦或百家中任何一个门派,只要你喜欢,无关性别,都可以。”
叠邕嗤笑一声,不愿与酒鬼计较。“借你吉言。”
为了迎接新生命,岱宗山庄可是热闹非凡。
辛芷被谢子庾,哦,现在是齐庾迎进里屋。齐荏苒还在床上卧着。
“你可算想起我来了。”她伸出手,拉了辛芷在床沿坐下,还不忘指使另一边:“把前不久哥哥收的果酒取来。甜爽不腻,阿芷肯定喜欢。”
谢子庾笑了笑,没有动。“阿芷要喝,一会儿兄长自会作陪。你,就不用想了。”
荏苒一双杏眼瞪了又瞪,“阿芷,你看看,他可是当着你面欺负我!”
好一股浓郁恩爱气息……
辛芷额角跳了跳。“两位能不能收敛一些?”
她只是微微瞟了一眼荏苒,立刻换来乖顺噤声。“还未出月子,酒当然不能喝。”
“知道啦。”荏苒小声控诉,“当了长师之后,你脾性越发增大,都快不苟言笑了。”
脾性增大?“有吗?”
“有——”荏苒连连点头。
“你们先说着,我去看看昱儿。阿芷还没见过昱儿吧?我一会儿抱来。”
与长明温柔带着淡漠不同,谢子庾的温润倒是颇为亲切,特别是对荏苒的细心。
她很开心,至少荏苒是幸福的。
晚膳是谢子庾陪荏苒在房里吃的。“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就不用陪我吃那些没味道的,让我哥好好招待你哈。”
其实辛芷想说,那一桌的母鸡排骨汤,她是真没看出,哪里没味道。
齐昊天整了一大桌来迎宾,且都是辛芷爱吃的下酒菜。
“你这是发达了?”一毛不拔的狐狸转性啦?
齐昊天直接提了两个酒坛放在桌上,挑眉道:“我妹妹结婚生子,你一共送了三份礼,总得让你吃回一道。”
哦,感情是不敢承她的情。
辛芷苦笑不得。
“还好昱儿不像舅舅。”
小人儿不大,礼数周到,爱笑还乖巧懂事。倒是像他父亲。
“还是你们兄妹眼光好,我当时还总以为他有旁的心思。”
谢家那个大染缸,还真能养出良善之人。
说起谢子庾……
“那他的母亲,真不接过来?”
谢子庾的母亲也算得宠,不然当年老谢头也不会在众多儿子中选中老九。可偏偏她低调的紧,即便如今母子相隔,依然待在晋安没有一封书信。
“其实我也暗中查过他。他的母亲礼香拜佛,算是半个出家人。自子庾离开晋安后,更是搬进了寺院。”
辛芷喝了口酒,面色淡淡的。“说些我不知道的。”
齐昊天撇撇嘴。
“谢子寅手里总要有些把柄,那位……夫人……”他似乎斟酌了下称呼,“不离开晋安,是她的主意。子庾说,她入了空门,便是断了红尘。”
谢家宗族众多盘根错杂,“谢子庾”已死,表面看,这位夫人活着确实比死了有用。
“那你们更要小心,齐庾也算是受制于谢家。”
齐昊天毫不为意的摆摆手。“那不是还有韩家……”
话刚出口,意识到眼前的人,齐昊天赶紧刹住。仔细瞧了瞧对面,吃食饮酒,毫无异样。
他犹豫着开口:“韩家大婚,你知道?是并州温家的……”
“你无需再说!”琉璃杯被猛的敲在桌上,蹦撒的酒水几乎铺了一桌。
“他牧野韩家的事,与我有何干系。我并非玄灵掌门,不需要知道诸多细节。”
望着被酒水波及的美食,把酒言欢的两人都有些许愣神。
辛芷对自己莫名的激动有些懊恼。“这个果酒还是挺好喝的,难怪荏苒忍不得。”
“我那儿备的不少,那过会儿让人给你打包一些。”齐昊天很快接了话题,“崆峒李掌门出关了,有没有给你下战帖?”
……
酒足饭饱,辛芷住的是齐昊天的偏院。
她不想住在会武时与长明同住的小院,也不想经过昔日韩允布置囍房的住所。
齐狐狸这点还是挺好,察人入微。
她歪在榻上,一手靠后枕的舒服,一手提着个酒坛在嘴边。
帅气的叼开坛布,闻着酒香,辛芷有些恍惚。
并州温家……原来娶的是温家淑女。
韩家铸剑,温家有矿山。正好,一条完美的生意链。
“亲事虽然商定,可到底还未行礼。辛芷,若你真心放不下,现在去牧野还来得及。”
酒桌上,喝醉的齐昊天拉着她的手,颇显语重心长。
“已经过去了。”
自三年前的东渎,她和韩允就已经结束了。
“他该娶妻的。”
只是晚了三年。
“韩家一脉单传,更缺子嗣。牧野刚刚复苏,需要安稳民心。”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的,她全明白的。
可是……
可是为什么还会心如刀绞,闷的喘不过气?
朦胧中……
“阿芷!”
“夫人……”
“……你是我的妻……”
酒坛“叭”的一声摔在地上,碎片里的残液映照着皎白明月,还有瘫在塌旁的孤影。
若是早些年,若是师傅还在,若我仍是那个横扫四海可以不管不顾的我,哪怕是破人姻缘,我也会去!
可如今,你肩上是牧野,我身后是玄灵;你有韩家三百六十一个责任,我只剩下了凌波剑。我们都过了肆意的年华,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
“阿允,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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