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的子夜,陆灵蕴招魂,竟有未知的鬼魅主动送上门来,桌上那枚纸人轻盈飘动,翩然起舞。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子正中,有些不实,像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又像一团雾,瞧着身形,像个男人。
直接开天眼的本事,陆震不会,自然也没教过陆灵蕴。但陆震几十年来搜罗了一屋子的古法秘术,有些是残本,有些是孤本,陆灵蕴从古井回来后,破天荒的开始精研道术,没事就一头扎进去,一看一个不吱声。
其中有一种开天眼的法术,算是科班正统。与借助外力不同,它是真正通过性命双修辅以咒法,打通人身上丹田,即鼻根上印堂的位置。这在现代生理结构上是大脑中部的松果体,它具有眼睛的结构及大量的感光细胞、磁体、晶体等。但在道家看来,是因为丹田中存储着宇宙中的先天之气,这种气是超越阴阳二气的,又叫元气。
以元气开天目,看的是事物的本源、气脉、吉凶,甚至是天机。如中医的望闻问切,根据脸色、舌苔断病症,只是最低层次的应用。风水学中断吉凶祸福、人身福德运势、相术中的骨色神韵,都是此理。天目见的是本质,与肉眼所见的表象决然不同。阴神鬼魅之类,归根到底还是阴阳和合之气,或者说还属于能量体,想要见到它们,倒不用多么高深的天目能力。
但这种能力极其难修,是因为它条件苛刻。一是对修行者自身的灵性资质有极高的门槛,二是后天修习条件十分严苛。需要在固定时辰打坐练气、设坛行咒、画符冲水,讲究颇多,且不说修习方式对身体机能、毅力的考验,单说戒色、戒燥、戒邪就几乎刷掉了九成九的人,史上有所成的如孙真人等,无不是从小便修,年纪太大已没有可能。
陆灵蕴的道学天赋极高,这是陆震一早就知道的,她此时想学,就当随缘。只是她修习时间尚短,对眼前这道身影瞧不真切。
眼下一枚纸人正翩然起舞,那上面的魂魄却不是她招来的!她立刻掐诀念咒,就见那纸人飘飘悠悠又落回了桌上。
继而她冲屋子里那道身影喝道:“敢闯进福寿堂来,胆子不小!”
福寿堂里虽然有很多纸钱香烛,但也有不少符文法器,更有一位货真价实的道爷坐镇,是有多想不开的鬼祟才会来这儿挑衅?
“鬼妓而已,不用紧张。”这声音飘飘渺渺,像响在她脑子里。
她问他:“你是谁?要做什么?”
“帮你。”回答得沉稳,却没说是谁。
她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一只小白瓷瓶,里面是敕咒四十九天的露水。修习之人在晚上用瓷碗承接露水,每天七次行法敕咒,连续四十九天,这水便能通阴阳,以柳叶沾之擦眼即可见鬼,这是茅山术中的鬼眼术。
但等她再转回身来,想看看对面到底是谁,就这么一瞬,哪里还有那道影子?
她喃喃道:“送了个鬼妓来就走了?”
他好像知道她要干嘛,他是谁?有什么意图?
跟鬼做交易,她可不觉得是好买卖。但说鬼也不确切,她方才的感觉,他身上没有鬼气,更像是谁的阴神!
她看着桌上那枚纸人,既送之,则用之,她又没答应他什么,用了再说。她把那两枚纸人放于案台上,供了两炷香,算是预付的报酬。做完这些,已经过了零点,算是真正的鬼节了。
她在店里留了灯,然后回卧室休息,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放的白玉剑匣。
里面的宝剑寒光熠熠,剑身冷厉有种压迫感,这大概就是神兵利器自带的威严吧。想到它曾在周宅一百多米的地下,镇着所有亡魂,这威压感便又强盛几分,好像一位沉默的高人,冷眼看了一千年的风云变幻。
她挺喜欢这把剑。
她见过一些出土的宝剑,锈迹斑斑又粗犷沉重,不似这把剑灵巧,握在手里十分趁手。剑柄上刻得图案像是鸟虫篆,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但剑格上的图案就十分熟悉,一面是朵八宝莲花,另一面是副阴阳鱼。这把三尺青锋,不知道曾追随哪位道家高人剑指四方,如今在她手里,依然寒光四射。
她不太想睡,索性拎了那把剑又钻进了陆震的书房。次日一早陆震找到她时,她正窝在靠墙的懒人沙发上呼呼大睡,光着脚丫,胸口上散落着两本泛黄的古书,一旁靠墙戳着她那把宝剑,冷森森的像个侍卫。
陆震拍拍她的小脸,叫她回房睡,她没睁眼,嘴里嘟嘟囔囔:“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
陆震觉得得在这屋里放张床了。
陆灵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拎着她那把剑回房,见床头手机上已经有好多条消息,还有俩未接电话,都显示周中阳。
经过上次的试探,周中阳发现,只要他不找她,她可以当没他这个人。这实在是个令人沮丧的认知,周公子在圈里可从没这么被动,额,主动过。
陆灵蕴快速翻了下消息,见都是些有的没的,有两条还是昨天晚上发的,汇报他已到家,请她放心。她觉得她也没有不放心,且晚上九十点钟正是他们的活跃时分,犹记得她在会所里抓鬼,离开的时候,他们桌上的酒有好几瓶都没开呢。
他最近的一条消息,语气十分委屈,说他签字的时候起笔写了个陆字,问她这样浑浑噩噩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陆灵蕴直接给他拨了回去,对面几乎是秒接,虽然是压着声音,但语气里的欣喜和温柔都要溢出来了:“是刚睡醒吗?”
“嗯,你是不是不方便?”
“是有一点,等我20分钟散会打给你好吗?”
她本来也没事,不过就是看他的消息如此执着,觉得应该回应一下,既然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便说:“我没什么事,你先忙。”
“我有,等我,乖。”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样。
老虎变奶猫,这样的小周总让满桌人开了眼。
周中阳电话再打回来时,陆灵蕴正忙着安慰雨浓,没有接到。
雨浓突然红着眼来找她,看样子还喝了酒。陆灵蕴将她领进自己房间,听她絮絮叨叨,说从周宅回来就被告知,原定给她的角色有可能会花落她人,她这几天忙着见这个见那个,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挽回,结果她的戏还是被抢了。
雨浓说娱乐圈水太深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努力就会成功的说法,因为你不知道突然出现一个什么变数,可能一张照片就捧红了一个素人,一段视频就能翻红一个过气明星,这才是真的玄学。
而这背后有没有推手,有没有黑暗,只能想象没有证据,反正一切看起来那么意外而又理所当然。她不能每次都去找周家,周照奇才没工夫管她一个三线小明星的事,而她发觉周中阳也要指不上了,不如抱陆灵蕴的大腿。
她哭唧唧地说自己多憋屈,这个圈子只能盛下风光,委屈、不甘、怨愤都不能与人说,但陆灵蕴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她只能跟她倒苦水。对于她的苦水,陆灵蕴其实不爱听,道家说富贵贫穷,由汝自招,实在不值得如此。但雨浓跟她到底有过一劫相互帮扶,安慰一下还是要的。
但雨浓找她却不止于此,她在娱乐圈滚了七年,太想红了。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入魔了,她突然问陆灵蕴:“你会养小鬼吗,那种能帮主人改运的?”
陆灵蕴说:“不会。”
雨浓又问:“那种蛊呢,那种能压制别人的蛊?”
“你最好别碰。”陆灵蕴冷着声音警告。
她不甘心:“可是我们这个圈子里,养鬼种蛊都不稀奇啊!抢我戏那个白莲花,据说就是靠这个突然爆红!”
陆灵蕴说:“把命交给脏东西,会遭反噬的。“
雨浓不吭声了,只啪嗒啪嗒掉眼泪。陆灵蕴无奈,给她了一张陆震画的开运符,说是能驱邪挡煞、退小人,她这才开心地揣进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喝了不少酒,又看着很疲累,估计这一觉且睡呢。
安排好她,陆灵蕴觉得这种消耗无比累心,毫无增益。她回到福寿堂,见还没到晚饭时间,冯桂香已经坐在店里等她了。陆震在一旁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忙什么,冯桂香就在一旁枯坐,两眼无神。
她给冯桂香倒了杯水,问她吃饭了没有,对方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陆灵蕴觉得她心思乱,便没再说什么,想着她既然来了,那也不必再等晚上了。
她让冯桂香稍等,自己做些准备,又回了趟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拎着她那把新得的宝剑。陆震眉头皱了皱,觉得一只色鬼而已,还挺郑重其事,但也没说什么。
陆灵蕴找冯桂香要了装马宝骨灰的袋子,进到了隔壁的房间,那是陆震用来接待客人私聊的地方。她让冯桂香在外面等,不喊她不要进来。
这房间就是普通会客厅的样子,不像外面有太多的符文法器,只在房间一角有一张香案。她将马宝的骨灰放到案上,门窗全关,窗帘一拉,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她点起两根白蜡烛,对着装骨灰的小瓷罐念念有词,很快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跪在了她的前面,一直磕头,正是马宝。
他在泰山符下被困了一天,受尽苦楚,终于知晓不是谁都好招惹的,也不是哪个通阴的人,都像跟他约定的神婆一样好说话,眼前这个丫头看着娇弱,下手真狠!此刻他被放出来,只能先倒头认错。
陆灵蕴声音显得挺平和:“你妈说你想娶个媳妇?”
见她没有怒意,马宝这才敢抬头。眼前虽是个小道长,但是真好看呀!马宝的眼神竟又有点放肆。
陆灵蕴握剑的手腕稍动,马宝才又吓得垂下头去,说道:“是那个神婆说,可以许我一门亲事,但亲事黄了,是他们没有办到!”
陆灵蕴笑了,也就是那种和稀泥的神婆才会出这种昏招,似这等淫鬼,岂会满足于一门亲事?
她起手掐诀,默念:虚虚灵灵,太上玉清,扶危济困,剪纸成兵,三魂归左,七魄归右,速速起身,遵我律令!
在马宝身后的香案上,两枚纸人飘飘悠悠立了起来。同一时刻,马宝的身侧一左一右,显出来两个极为美丽的身影!
是两名鬼妓!
细看,昨晚自己送上门来那个尤其迷人心魄,一副不辨阴阳的容貌,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极其勾魂,相形之下,她自己召来的那个就显得逊色许多。
马宝看到如此绝色,已经心神不定蠢蠢欲动。陆灵蕴轻笑一声,这便是色鬼本质,无可救药。
她说:“你那门亲事黄了,我赔你一个,二选一,你自己挑!”
马宝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眼前两个都是他从生到死也没见过的绝色,竟是一个也不想放。
一见他犹豫,自己送上门那个立刻就伸手抚上了他的脸,软糯黏人地喊了一声“马爷”,马宝立刻就沦陷了,似乎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位小道长,抱着对方就要亲!
陆灵蕴挥了挥手,放另一只鬼妓回去。她自然是没想真的给马宝什么亲事,他需要的也不是亲事,而是教训!
那鬼妓也极有手段,身段柔软、千娇百媚,勾引马宝的话也讲的大胆,把马宝胃口吊的足足的,身上衣服几乎脱光,却一次都不得手!
陆灵蕴眼前耳边全都是**画面,莺声浪语,她从没觉得这鬼眼术用得如此闹心!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骤然响起:“你还要再看下去吗?”
她一惊,身边不知何时已站了道高大身影,她竟毫无察觉,且这声音,正是昨晚送鬼妓来的那位,而当她抬头看清他的脸,“周中阳”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很快意识到,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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