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蕴让这名妇女详细说说她儿子的情况,这妇女边哭边讲了她家的不幸。
妇女名叫冯桂香,今年48岁,邻省来的,同行的还有她的大姑姐和侄子。她侄子昨天因为抢亲被人打了,这会不肯出院,正在和他妈一起,与对方纠缠赔偿的事,所以这门“阴亲”就只能是冯桂香这个当妈的替已故儿子想辙。
冯桂香的老公和儿子是一起横死的。
她老公生前有个工程队,带着二十来个工人给人干装修,有时候忙起来,冯桂香也需要搭把手,夫妻俩为了多挣点钱,对儿子马宝就疏于管教。马宝打小跟爷爷奶奶过,上了初中才被接到父母身边,此时冯桂香发现,她已经完全没法管这个儿子了。
马宝性格乖戾,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动手,不管对方是他的同学还是朋友,甚至是他的亲人。他曾因为从爷爷那里拿不到钱,跟老头动了刀子,幸好伤的不重。
更要命的是,冯桂香发现这个15岁的孩子身染淫邪。她收拾他的房间时,找到过黄色读物,还发现过女式的丁字裤。马宝大白天锁了门看小电影,无论冯桂香怎么拍门嘶吼都敲不开,直到他完事才顶着一张餍足又灰暗的脸出来,把冯桂香当空气一样忽略,然后一声不吭地背包出门,冯桂香不知道他去哪儿,就只能呜呜的哭。
为这事他爹马胜春揍过他一次,但不管用,要打第二次的时候就下不去手了,因为马宝拿了把菜刀恶狠狠地跟他对峙。
马宝和马胜春出事,是在去年。当时马胜春正在给一户新房施工,马宝去找他要钱,要五千,说朋友给他庆生,马胜春嫌多,又怕他们拿了钱胡来,不给,爷俩就闹了起来,结果一不留神,双双从19楼没封窗的阳台摔了下去,都当场死亡。
冯桂香觉得天塌了,浑浑噩噩地办完了丧事,却发现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她家里经常有动静,起初她觉得是她老公马胜春回来了,但后来感觉不像。马宝房里时不时有轻微的**之声,她打开门又什么都没有。她开始做春梦,梦里大多是淫邪糜乱的画面,醒后汗津津虚喘喘。
直到她的大姑姐找上门来,既气氛又忧恐地说,她14岁的小女儿梦见了她的表兄马宝对她意图不轨,醒来后吓得哇哇哭。
冯桂香终于觉得这事不能忍了。她请了个神婆看,神婆说她儿子马宝生前好色,即将成人前夭折,怨愤太大,**积累无法释放,需要给他定一门阴亲。那神婆还强调,这是她和马宝达成的约定,做到了马宝就能在那个世界安稳度日,这世界的亲人也能安生。如若不然,那她也没办法管了。
神婆还说是马宝自己提的条件,要年轻的,长得好看的,性格温柔的。陆灵蕴觉得,别说是死了的,就是活着的,这条件也不好找,何况是嫁给这么个主儿!
儿子作孽,当爹妈的脱不开责任,但是爹死了,剩下个既无知又可怜的妈。她红着眼求陆灵蕴:“小师傅,求你帮帮我,需要怎么做我都配合。”
陆灵蕴想了想,从抽屉中找出一只红布袋子,又去调了朱砂,拿毛笔画了一道“泰山符”装进袋子,递给冯桂香说:“把你儿子骨灰放进去收好,不要打开,也不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你先回去,明晚再来,我有办法给你儿子一门亲事。”
只要马宝的骨灰进到袋子里,便会如遭泰山压顶一样,逃不出,躲不掉,被困得死死的。这样做,一是防止他再跑出来作恶,二是为他刚才的不长眼,给他个教训!
冯桂香自然不知道个中道理,听话地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只小瓷罐,放到了红布袋中,又问道:“陆小师傅,需要多少钱,我回去也准备一下。”
陆灵蕴笑道:“后面再说,放心,你付得起。”
冯桂香刚走,陆灵蕴电话就响了,屏幕上三个字让她心动了一下,是周中阳。
她回来已经好多天了,这人还是第一次联系她。这名字在她心里本来正慢慢变淡,此刻又泛起一丝涟漪。
她接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噙着笑意传来:“有没有想我?”
她噎住。
见没有回应,对面声音里染上了委屈:“看来是没有想我。”
她心里有些异样,找了个话头说:“你那边忙完了吗?”
他没回答,却反问道:“怎么,想约我呀?”
她把一摞黄纸码整齐:“鬼节呢,不怕?”
“怕,但我想你了。”这声音低沉,还有些许失落,好像是吃了什么闷亏一样。
她想起从周宅离开前一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迟疑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电话挂了。
她轻吁口气,想着这没头没尾的电话,干嘛要接。
她从架子上拿出两张黄纸,又找了把剪刀,打算剪几个纸人。刚折了几下纸,就听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无奈和委屈说:“你还真是没心!”
是周中阳!
他一大早往回飞,按着周聪给的地址找来这儿,看她有客人,便去旁边蛋糕店喝了杯难喝的咖啡。毫不容易等到她店里没旁人了,本想先探探她的反应,毕竟好多天没见了,哪怕她对他表现出一点点的想念和期待,他也会觉得是莫大的欣慰。可才说了几句,他就有些心塞了,她声音里听不出他想要的情绪,而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
他走进门来,果然看见她在心无旁骛地剪纸,没心!
陆灵蕴抬头见到他那副委屈的表情,笑了。
她放下剪刀迎过去说:“来了也不直说,非要逗我!”
周中阳望了她两秒,忽然伸出胳膊去抱她,怀里实实在在,香香软软的,这样才好。
“嗯咳!”里间门口传来陆震的声音。
这位道爷慢悠悠从里面踱出来,见了周中阳,一脸意外道:“哎呀,你来了呀,你看我们午饭也没做够……”
他这副德行在周宅时,周中阳已经摸得透透的,他一边不情愿地松开抱陆灵蕴的手,一边说:“怎么好意思叨扰陆爷,自然是我请,地方您定!”
陆震笑嘻嘻说:“昨天丫头说想吃梅府家宴……”
陆灵蕴垂着脑袋挠了挠头。
这顿饭吃得有点久,陆震吃饱喝足倒也懂事,占了周中阳的便宜,就不能一直当电灯泡了。他说约了人办事,店也没回,打了个车就消失了,临走前提醒陆灵蕴,说鬼节事多,别晚归,算是给了门禁。
周中阳问她:“你想去哪?”他在这方面不太有经验,特别眼前这个丫头,她的style似乎也跟其他女孩子不太同步。
陆灵蕴想也没想说:“往年我师父会带我去放河灯。他说中元节是地官赦罪日,鬼门大开,亡灵会回来接受供奉,孤魂野鬼也能享受到更多食物和香火。特别我们这行,本就是跟他们打交道的,平日里多有得罪,应该去祭祀和供奉。”
“这样啊……那去吧。”周中阳觉得,这么有因果大义的约会方式,在他这个圈子里,算是独一份了吧。
农历的七月有两个重要节日,一个是七夕,他没赶上,赶上的时候就到了鬼节。但细想想,这两个节日从形式上,区别也不是很大。小情侣们约会,都是给对方送礼或者送花,只不过一个是送给活人,一个是送给死人。送的时候还得说点好听的,一个是在坟前说人话给鬼听,一个是在床前说鬼话给人听。其实人和鬼又有什么区别,人有七情六欲,那鬼也有恩怨情仇呢。
周中阳送陆灵蕴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陆灵蕴本以为师父已经在家等她了,心里多少还有点忐忑,没想到老远看着福寿堂一片漆黑,陆震自己还没回来。
走近了瞧见店门口多了几个纸人纸马,都半人高,做得十分精致,那纸人的衣服是里外两层,细节十足,只是没有点眼睛。这样的晚上,街上行人本就不多,又是一排溜的花圈寿衣店,加上路口有几个烧纸的,火苗明明灭灭,气氛着实诡异。
周中阳感慨道:“看来你这胆儿肥也是必然的。”
陆灵蕴说:“早习惯了。你以后少来吧,也不是什么喜庆地方。”他这种贵公子,跟香车宝马衣香鬓影的场合更配,这种地方还是算了。
她开了店门,让周中阳搭手把纸人纸马搬进去,猜测着可能是她师父给那个有钱的女主顾准备的。陆震自然是没这个手艺,这种细致活多半是从街头许爷那里定的,他家祖传扎纸人的手艺,那叫个栩栩如生。
收拾好一切,陆灵蕴对周中阳说:“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虽然是一句挺正常的话,但听在周中阳耳朵里,竟有几分要赶他走的意思。他一大早往回赶,下了飞机家也没回,公司也没去,巴巴地来看她,又是陪吃又是陪玩,还帮她干了体力活,临了就一句“你也回去吧”,怎么想怎么委屈。
他突然跨近两步,将她圈在了纸人一旁的墙角,俯身问她:“你真的想我走吗?”
她望着他幽幽的目光说:“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似乎没听她说什么,只问她:“你还没回答我,真想我走吗?”
她眨了眨眼睛,想着待客之道里,太晚留客也说得过去,可她家比不得周家高门大院,没有他睡的地方。
见她不吭声,他又问:“我走了,你会想我吗?”声音低哑温柔。
他的视线从她略显无措的眼睛,滑向她粉嫩水润的双唇,不待她的回答出口,他已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呦,这么晚了小周总还在呀,明天不上班?”陆震回来了,师徒俩一样的说辞!
周中阳无奈地闭了眼又睁开,转身说:“陆爷这么晚才回来,我陪她一会儿,这就回去了。”
陆震呵呵笑道:“这丫头人鬼不惧的,可以镇宅用!”言外之意,你陪她真是多余了!
送走了周中阳,陆震倒也没多说什么,围着那纸人纸马看了一圈,夸了几句许老头的手艺,就打算回后头休息,嘱咐她也别熬夜早点睡。
陆灵蕴却有点睡不着,她在店里又坐了一会儿,临近十一点,见也没人来买东西,便索性关了店门,又拿出来没剪完的黄纸,继续剪纸人。
她的手工活比陆震好,剪出来的两个女人体态婀娜,姿态灵动,惟妙惟肖,纸人的身体正中剪出了一道镇鬼灵符。她放下剪刀,一手一个捏着纸人的头拎起来看了看,还比较满意。
接下来便是招魂,招来的魂魄需要附到纸人身上,因为已有了镇鬼符在,魂魄是受控的。这个操控纸人的方术,她见陆震用过,当时觉得好玩才学了,但从未使用,今天一试倒还顺手。
只是到了给第二个纸人招魂时,意外发生了。
她一遍招魂咒还没念完,突然见眼前的纸人一动,忽忽悠悠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同一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店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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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阴婚2(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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