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事情朝着失控的方向迅速发展,书屿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嗤笑了一声,他知道今天以后,他再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了,他望向那个缩在一旁,满眼眼泪的女人,问道:“妈,你相信吗?”

相信我和周清栩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逾矩。

最后一次问她了,书屿想,他真的太累了,他从五岁以后把失望,害怕,迷茫藏在心底,他隐忍的把自己当做透明人,希望李军能对她好一点,他不止一次想问问她,你恨父亲,也恨我吗?为什么一边讨厌着一边还要供养他,时不时的给点温暖,又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

时母嗫嚅了半响,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倒是李军不怕家丑外扬的往外倒腾:“信个屁,照片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你们俩,你们俩……”

像是难以启齿,又反胃似的说:“不要脸的亲在一块,我告诉你,你要是我亲儿子,我早打死你,真恶心,你以后滚远点,爱去哪去哪,别在我眼前晃,我怕恶心死。”

照片?什么照片?他和周清栩从未拍过任何照片,甚至最亲昵的动作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清栩从来都对他们这些学生保持着分寸距离。

邻居们听到这,像看个怪物一样看他,小声交谈着,不管再如何小声,那些肮脏不堪的话还是传入他的耳朵,有人看他有些茫然的神情,有些不忍心,便把老版按键手机拿到他面前,书屿这才看清,小小的屏幕上是特别模糊的一张图,他坐在周清栩屋里的二楼拿着吉他练琴,周清栩微微俯身把手覆在琴弦上教他拨弦,因为角度的问题,远看,像是周清栩亲在他嘴角一样。

其实他们中间隔着几个拳头的距离。

一张模糊的偷拍,一个未经证实的谣言,一个不被人接受的同性恋,在这个暴雨倾盆的溪荷镇里,被人彻底判了死刑,连同所谓的亲情,一起放弃。

他放弃辩解,但又不得不为周清栩解释:“周老师不是……”

但门外突然传来的讶异声打断他的解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看清来人时,书屿明白了,是另一个主人公。

他不知道此时是该笑还是该哭,该气还是该伤心,好像都没有,像是突然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好像是蓄谋已久,只等他哪天突然受不了,爆发了,只是这场事故提前到来而已。

周清栩看着这满屋子的人,满屋子带着不可置信,恶心反感,像看怪物一样的一双双眼神,有些无力,又好些好笑。

他看向唯一没有这种眼神甚至还有点委屈的大男孩时,愣了一下,心突然疼了一下,他站在门外,带着点愧疚说:“抱歉,连累你了。”

他是来给书屿送那本《吉他自学三月通》和复习资料的,本想跟他告个别,没想到这件事情连累了书屿,看来,这别是没法告了。

李父像是抓到了奸情一样,扯高气扬,指着他们俩说:“看,我没冤枉人吧,他相好的……”

“李先生,慎言!”周清栩冷厉喝道,屋里一时被他的气势唬的静住,书屿这时候还有心情惊讶,原来周清栩生气的样子是这样的。

“我的确喜欢男人,但书屿不是,书屿什么都不懂,就凭一张恶意找好角度拍的照片就去凭空污蔑人清白,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这一番话说完,周围邻居顿时窃窃私语。

“看,他都承认了”

“就是,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咋那么恶心。”

“我听外面的人说,这种人都好脏的,都有什么病,什么什么爱什么什么。”

“艾滋病……”

书屿拳头握的梆紧在微微发颤,那些议论像根刺一样一字一扎,密密麻麻,扎的千疮百孔。

李父脸黑的像锅底,嘴脸还有被揍的淤青,周清栩的承认让他格外的有底气,他指着周清栩,厌恶的说:“看,他都承认了,他承认了,不要脸的白眼狼天天往你家跑,我就不相信你们俩没啥……振刚你信不,王家妹子,你信不……”

他一个个问过去非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才行,直到那些人被问的点头,他才露出得意又扭曲的嘴脸:“这些年,你们也看到了,我对这白眼狼还不错吧,不敢打不敢骂的,供他上学,供他吃穿,他一天天板着脸就算了,还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真他妈白养这么多年,我养条狗,还知道对我摇尾巴呢。”

这话太难听了,书屿从小在这个镇子长大,他什么样的人大多数都看在眼里,李父对他好不好,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来。

这时有个大叔跳出来说:“这么点孩子,你看他平常不是读书就是做家务,怕都不懂今天闹的是哪一出哦。”

有人立马接道:“就是,我听人说啊,那男的”她抬抬下巴指向周清栩:“那男的,在城里勾引别人老公,人品有问题的嘞,指不定看小屿这孩子啥都不懂强迫的呢。”

书屿一句放你们妈屁就想脱口而出,但另一道有力的声音压住了他:“是,我强迫的,但书屿宁死不从,可惜了。”

说完他就走了,连看都没看书屿一眼,那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不,那不是落荒而逃,那是毫不留恋的离开,书屿看着那暴雨中渐渐消失的背影,他知道,此生,大概率不会再见了。

“看,我就说吧……”

有人为这场闹剧总结陈词,最终以周清栩人品卑劣,承认强迫未/成年而终结。

但流言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认错而停止,也不会因为周清栩离开而恢复原样。

因为打了李父,书屿便彻底和李父撕开了脸面,他毫不犹豫在众人的目光中搬到了周清栩住了一年多的家里,住进了他的卧室,背着逃不掉躲不开的指指点点。

从此他便被小镇和学校彻底孤立,高考倒计时十天时,他带着满身伤回来看着抽屉里周清栩给他留的钱时,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抱歉,辜负您的好意了。”

在我还懵懂的对你产生悸动,不知道这就是喜欢时,我不想让你背上强迫未成年的罪名。

一年一度的高考落下帷幕,书屿回了趟周清栩的家,拿了几件衣服和周清栩没拿走的一把吉他,他把钥匙交还给何姨之后,拦住了向阳,把他拉进了没人住的土巴房里,没一会传来了几声痛苦的呜咽声。

路过一家小型工厂时,他躲在树后看着跟别人有说有笑的时母,静静了立了一会,随后转身离开。

当面包车驶出溪荷镇时,天空突然一声惊雷,夏天说来就来的暴雨倾盆而下,比周清栩离开的那天更大。

豆大的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瞬间模糊了视线,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雨刮器来回的刮着,他向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他以为离开溪荷镇时会有几个对他好的老师或是肖可给他道声贺,恭喜他考上大学,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平静而悄无声息。

开面包车的师傅是溪河镇上的人,那点八卦早就传开了,他从后视镜看了好几眼书屿,欲言又止,最终他问道:“去哪啊,小伙子,你这刚从县城考完试回来就走,不在家呆一段时间啊。”

“我呆哪?”书屿淡淡的道。

师傅:“……”说话真直接。

师傅换了个话题:“那你这是去县城找工作啊,临时工县城不招,除非给人端盘子洗碗。”

书屿面无表情的说:“去xx乐器店。”

师傅彻底自闭了,他以前是在大城市跑出租的,身体着不住了才回来的,一天跑两趟县城,赚个两三百块钱,又自由又轻松,压力也没那么大,所以当听到这些八卦时,到没太多惊讶,毕竟他拉客人时,有不少那种人,有的甚至不在乎别人眼光在车里直接亲嘴牵手的。

他一开始也不能接受,感觉三观都被冲刷了,后面或多或少听了一些,见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能接受,但好歹不会觉得惊世骇俗。

师傅还想再八卦一下,但后面路上陆陆续续捡人上车,他就不说话了,进城之后直接把人拉到了乐器店门口,书屿付了钱下车。

夏天的雨东一块西一块的,下的都不均匀,县城还是大太阳,书屿在烈阳下站了好一会,才推门进去。

坐在躺椅上面吹着风扇的女人斜眼瞅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就看,别上手摸,你要是买,我再给你拿。”

女人是看出来他就不是买东西的人,一身穷酸样。

书屿看了一圈,店里摆放的乐器几乎都是半旧不新的,有几把新的也都是精心包装好放在最里面,书屿把背上的吉他取下来说:“我上次在你这买了把吉他,坏了,你给修修。”

女人这才拿正眼瞅他,是个很好看的小伙子,就是有点黑,眼睛不大不小,双眼皮很宽,眼神锐利,看人的时候很冷,虽然穿的土了吧唧的,但脸还行。

可女人最讨厌长的好看的男人了,她不耐烦的说:“不会修。”

书屿也不耐烦了:“一年维修期,你不讲信用。”

虽然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但眉头一皱唬人的时候还是有点气势的,女人撇撇嘴:“我老公不在,你明天来。”

“我赶车。”

见书屿油盐不进,女人一脸暴躁的用新出的某智能手机给老公打电话:“有人找你修吉他,下楼,给我整快点。”

书屿等了不到两分钟,店里一侧门出来一三十来岁的男人,男人修着齐肩长发,因为没打理,看起来乱七八糟油油腻腻,个子中等,偏瘦,长的中规中矩,本来不耐烦的眼神看到书屿时,顿时亮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躺椅上的女人,收敛神色表情无异的过来问他:“哪坏了,我看看。”

书屿蹲在地上准备打开盒子,他上身微微前倾,有些大的短袖领口往前敞开,里面的好身材露了大半。

男人突然说:“这挡别人路了,去那边。”

那边是女人的盲区。

书屿又重新拉上拉链,跟着男人挪了位置,他重新蹲下来拉拉链,但拉链好像卡住了,怎么都拉不开,男人见状拍着他背说:“不着急,慢慢来,可能锈住了。”

书屿身体一僵,这明显的反应让男人眼睛更亮了,他蹲下身把手覆在书屿手上,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卡住了,我帮你。”

一时店里安静了一瞬,女人刚觉得不对劲站起身,就听到他老公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引的外面过路人纷纷看进来。

书屿下手毫不留情,打的男人抱头鼠窜,女人尖叫一声过来拉架,书屿把女人猛地推到地上,拿起吉他骂骂咧咧道:“叫你占老子便宜,你个恶心的同性恋,你摸我背不算,还要摸我腰,劳资还未成年呢,你猥亵未成年,搁着旧社会,你都得拉出去枪毙。”

“是吧,老板娘。”书屿怒气冲天的问被他摔懵的老板娘,又对进店里看热闹的众人说:“你们家里有男孩的可得小心了,他猥亵!”

说完背起吉他拿着行李冲门而出,俨然一副受辱的样子。

等离开好一段距离之后,他回身平静冷漠的看了一眼那个店,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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