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宫血淬玄鸟翎

刺骨的寒意顺着金砖缝隙钻进骨髓,萧凛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着醒来。

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舌尖舔到凝固的血痂。昨夜的一切并非噩梦——锦书姑姑被拖走时软软垂落的手臂,张全那张老脸上怨毒与恐惧交织的扭曲神情,还有自己满手黏腻、已然冰冷的暗红……感官的记忆沉甸甸压在胸口。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右臂传来。十岁的身体因为失血、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筛糠般颤抖,但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却像被冰水淬过,褪去了最后一丝孩童的懵懂与茫然,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幼狼第一次真正尝到血腥,不是猎物,而是同类的血,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冰冷的东西在血脉里苏醒。

破旧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张全那张如同揉皱的旧纸般布满褶子的脸探了进来。

他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个比往常更脏的食盒,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复杂的光。不再是纯粹的怨毒,而是混杂着惊魂未定、深深的忌惮,以及一种精明的、重新评估价值的算计。

“四殿下…醒了?”张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营造的小心翼翼。“老奴…给您送点吃的。天寒,您…多保重身子。”

他浑浊的眼珠飞快地扫过地上被浮土草草掩盖、却依旧顽固透出暗色的区域,喉结滚动了一下,将食盒轻轻放在离萧凛几步远的地上,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萧凛蜷缩着,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显得无比虚弱。他慢慢地抬起头。脸上糊满干涸的血迹、泪痕和尘土,狼狈不堪。然而,当那双眼睛对上张全时,老太监心底猛地一突!那里面没有恐惧崩溃,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冰封的锐利,如同深潭下潜伏的刀锋。

张全被这目光刺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裸的现实主义:“殿下…昨夜的事…掀不起浪。但要是…牵扯到不该牵扯的…” 他没说下去,眼神里的警告和“同舟共济”的暗示**裸。

萧凛沉默地看着他,冰寒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过了几息,他才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嗯”。

张全似乎松了口气,迅速缩回脑袋,带上了门。

破屋里再次只剩下萧凛一人。他靠在冰冷的墙上,急促地喘息。右臂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闭上眼,锦书姑姑最后那涣散却异常平静的眼神,她染血的唇边逸出的微弱气音,如同魔咒般再次在死寂中回响:“玄鸟…不死…”

玄鸟不死…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激起混乱的涟漪。是什么?是锦书姑姑家乡的神鸟传说?

是她临死前糊涂的呓语?

还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秘密?

十岁的孩子无法深究其意,但这四个字本身,连同锦书姑姑咽气前死死攥着他手传递的最后一点力量,已经和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一起,烙印在了他混乱而冰冷的意识深处。一个执拗的念头在心底生根——活下去!像姑姑说的那样,活下去!这成了支撑他残破身躯的唯一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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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三更的梆子声从遥远的宫墙外传来,空洞而悠长。萧凛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狰狞。

他挣扎着挪动身体,用没受伤的左手,在冰冷的土墙角落摸索着。指尖触到一块被他刻意藏在浮土下的、边缘锋利的碎陶片。他攥紧陶片,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不再颤抖,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粗糙的墙面。

然后,他抬起左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陶片尖锐的角狠狠划向墙壁!

“嗤——!”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响起,令人牙酸。墙灰簌簌落下。

一下,两下,三下…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土墙上,刻下四个歪歪扭扭、却带着狠戾与执拗的字:

玄。鸟。不。死。

每一笔都刻得极深,仿佛要将这四个字刻进这吃人的宫墙里,刻进自己的骨头里!这是对锦书姑姑遗言的执拗回应,是对“活下去”这个冰冷念头的无声嘶吼,更是对昨夜那场血腥梦魇的恐惧宣泄!十岁的孩子,只能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在冰冷的墙上寻找一点支撑。

刻完最后一个“死”字,他脱力般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汗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流下。就在这时!

门外,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窸窣声响起!不是张全那种拖沓的脚步声。这声音更轻,更谨慎,带着刻意的、捕猎般的鬼祟!

萧凛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心脏如同被冰冷的手攥住!他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所有的疲惫和疼痛都被巨大的危机感强行压下!左手闪电般收回袖中,紧握住那块冰冷的碎陶片。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向屋子最黑暗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盛着半缸污浊雨水、散发着恶臭的破瓦缸!

身体浸入冰冷污水的刹那!

“噗——”窗纸被极其细微的锐器捅破一个小洞!一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贴在小洞上扫视!紧接着,一根细长的竹管,无声无息地探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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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带着甜腻腥气的烟雾,如同活物般从竹管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萧凛屏住呼吸,将整个头脸埋入污浊冰冷的雨水中!刺骨的寒意激得他浑身一颤,驱散了吸入一丝烟雾带来的眩晕!耳朵捕捉着门外的动静。

门闩被拨动的、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传来!

第一个黑衣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迅捷无声地滑了进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土炕,带着一丝疑惑。他下意识地向屋子中央走了两步,靴子踩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就在他背对门口、注意力被空炕吸引的刹那!

门后最浓重的阴影里,那道瘦小单薄的身影猛地暴起!没有呐喊,只有气流摩擦喉咙的嘶声!萧凛身体压得极低,左手紧握的碎陶片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冰冷的恨意,狠狠划过对方毫无防备的脚后跟肌腱!

“脚踝!下盘!快!准!狠!”*一个严厉而清晰的声音,如同闪电劈开混乱的记忆!那是他五岁时,母后为他延请的武学启蒙师傅,一个沉默寡言的老校尉,在演武场上用木棍点着他的小腿厉喝。

彼时阳光刺眼,汗珠滚落,木剑沉重。此刻,冰冷的杀意与童年的汗水瞬间重叠!身体的本能似乎被唤醒了一丝,那记切割带上了精准的狠辣!

“呃啊——!”剧痛让黑衣人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前踉跄,左腿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手中的短刀“哐当”一声脱手飞出!

就在他吃痛弯腰、试图回身查看的瞬间!萧凛已经如同附骨之疽般扑了上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他没有用陶片,而是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口咬在了黑衣人暴露出的、毫无防护的脖颈侧面大血管处!

牙齿瞬间刺破皮肉,深深嵌入!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猛地涌入口腔!腥!咸!滚烫! 巨大的恶心感翻涌而上!

这一刻,锦书姑姑死死咬住高大太监手臂、用生命为他创造机会的画面,无比清晰地闪现在萧凛眼前!同样的绝望!同样的疯狂!同样的…以命相搏!他死死咬住,下颌骨因用力过度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血腥味糊在脸上。

“嗬…嗬…” 黑衣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剧痛和窒息让他疯狂挣扎,左手手肘带着风声狠狠向后捣向萧凛的肋下!

萧凛闷哼一声,剧痛几乎让他松口,但他硬生生扛住,咬得更深!右手臂的旧伤也被牵扯,痛彻心扉!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下巴脖颈疯狂流淌,染红了前襟,黏腻滚烫。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咬紧!咬死!

生命的力气在挣扎中迅速流逝。黑衣人反击的力道越来越弱,最终,他身体猛地一僵,停止了挣扎,软软地向前扑倒,压在了萧凛身上。

萧凛这才松开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带着被尸体压着,向后跌坐在地。

嘴里充斥着浓烈恶心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他剧烈咳嗽,大口喘息,干呕连连,胆汁都呕了出来。“一…一个。”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酸气。他看着地上迅速蔓延的、粘稠暗红的血泊,眼神空洞了一瞬,巨大的恶心感和灵魂被撕裂的茫然占据了他。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挣扎着,用尽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尸体,踉跄着爬向几步外刺客掉落的短刀。冰冷的刀柄入手,带来一丝金属的踏实感。然而——

门口光线一暗!第二个黑衣人已经出现!他被屋内浓烈至极的血腥味和同伴扭曲倒毙的惨状惊住,动作有了瞬间的迟滞!他看到了那个满嘴鲜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般站在尸体旁、正握着刀的小小身影!

就是这一瞬!

萧凛眼中寒光爆射!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不适!他左手猛地探入怀中贴身衣袋——那里,藏着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只有拇指指节大小的小包!

这是锦书姑姑死后,他在整理她遗落在破炕角落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时发现的。

油纸包藏在衣襟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补丁夹层里。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重要,藏了起来。

昨夜刻字时,那刺鼻的甜腻迷烟让他猛地想起了锦书姑姑曾指着墙角一种灰绿色霉斑说过:“殿下记住这个味,鬼面藓混了断肠草汁,沾肤即溃,见血封喉!”而这油纸包里的粉末,正是那种灰绿色!*此刻,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包粉末狠狠砸向地面,就在自己与刺客之间!

“噗!”一声轻响,灰绿色的粉尘瞬间在昏暗的光线下炸开一团诡异的烟雾!

第二个黑衣人瞳孔骤缩!他显然认得这东西!或者至少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粉末惊得魂飞魄散!劈砍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闭气!

就是现在!萧凛根本来不及站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扑倒抓刀的姿势下,借着前冲的惯性,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向上捅去!目标直指对方因劈砍而门户大开、此刻又因躲闪粉尘而重心不稳的腰腹软肋!

“噗嗤——!”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刀身传来清晰的、刺破坚韧皮甲、割开肌肉纤维的滞涩感,随即是更深、更滑腻的阻力——那是内脏!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劈砍动作骤停!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把深深没入自己小腹直至没柄的短刀,又看看那个握着刀柄、眼神冰冷得不像活人的孩子。剧痛和生命飞速流逝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他喉咙里挤出,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试图去抓萧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萧凛被对方倒下的巨大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死死握着刀柄,感受着刀身传来的肌肉剧烈痉挛和温热血流汹涌冲击刀柄的粘腻感。

脱臼的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温热的、喷涌的液体溅在脸上、手上,带着生命的腥热……一股奇异冰冷的电流,伴随着巨大的恶心眩晕,猛地窜过脊椎!“呜…”一声幼兽般的呜咽从紧咬的牙关中逸出。

是撕裂灵魂般的混乱,混杂着一种毁灭带来的、令人战栗的掌控感。他猛地抽出短刀!温热的血泉如同小型的喷泉,带着内脏的碎片喷涌而出,溅了他一头一脸一身!

看着对方像被抽掉骨头的蛇一样倒在地上剧烈抽搐,发出濒死的嗬嗬声,看着自己满手满臂刺目的猩红和粘腻……一股强烈的、混杂着解脱和原始毁灭欲的快感,如同剧毒的藤蔓,猛地缠绕上他混乱的心神!这感觉陌生、邪恶,又令人战栗地强大!短暂地压倒了恶心和恐惧,带来一种扭曲的力量。

黑衣人轰然倒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渐渐不动了。

萧凛拄着滴血的短刀,站在两具尚有余温、散发着浓烈血腥和内脏腥气的尸体之间,剧烈喘息着,如同破败的风箱。小小的身体被浓稠血浆和内脏碎末覆盖,几乎看不出原貌。他抬起头,望向门口那片更深的黑暗,眼神里第一次,除了冰冷的求生欲,还燃烧起一丝被血腥点燃的、病态的亢奋与掌控感。他知道,还没结束。还有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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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透出了一丝灰蒙蒙的鱼肚白,驱不散静思苑的死亡气息。

小顺子揉着惺忪睡眼推开屋门。昨夜动静异常,他只当风声。迷迷糊糊走向茅房,习惯性瞥向西厢房——宫门…大开着?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和内脏腥臭气扑面而来!小顺子瞬间彻底清醒!胃里一阵翻涌!他惊恐地瞪大眼望去——

西厢房门洞开着,像择人而噬的黑口。

院子中央歪脖子老槐树下…

吊着一个人影!

张全佝偻的身体,像破布般悬挂在低矮横枝上!绳索深勒脖颈,舌头肿胀发紫,长长地耷拉着,死鱼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最骇人的是,他脚下的地面,用暗红发黑、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液体,歪歪扭扭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弑!主!

“啊——!!!”小顺子魂飞魄散,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冷宫死寂的黎明!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秽物不受控制地从□□涌出!巨大的恐惧让他连滚带爬地向后挪动,只想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尖叫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就在这尖叫声中,距离槐树十几步远的枯井旁,一个身影正缓缓直起腰,手里还拖着一件沉重的东西。

是萧凛。

他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移动的血块。发髻完全散乱,粘着凝结的血块、尘土和疑似碎肉的组织。右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显然伤势加重。左手上,赫然拖着张全那佝偻僵硬的尸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被血浸透的冰冷。他拖着尸体走到井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沉重的尸体推了进去。“噗通!”沉闷的坠水声在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他松开手,扶着冰冷粗糙的井沿,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井底泛上来的腐臭。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下巴不断滴落,在井沿积成一小洼暗红。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泥土和井台青苔的左手,指甲因为剧烈的搏斗、拖拽和最后勒紧张全脖颈时太过用力而全部外翻、撕裂,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指骨。

“第三个。”他对着幽深漆黑、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井口,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确认,一种对自身所做之事的残酷结算。一丝刚刚品尝过血腥与掌控他人生死所带来的、病态的快感余烬,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随即被巨大的身体透支和更深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覆盖。

晨光熹微,终于吝啬地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惨淡的光线,恰好落在萧凛抬起的脸上。

那张布满血污、碎屑、稚气轮廓尚未完全褪去的脸上,所有属于孩童的天真、软弱、对世界的懵懂期待,都已被彻底剥离、碾碎、埋葬在昨夜的血泊里。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如最深最冷的寒潭,清晰地映着这惨淡的晨光,里面找不到丝毫温度、犹豫或怜悯,只剩下一种被绝望淬炼、被恨意反复锻打、又被血腥短暂点燃过的、令人心悸到骨髓的清醒。一种刚刚被唤醒的、名为“凶戾”的气息,如同深渊中苏醒的幼兽,盘踞在那片冰冷的漆黑之中。

远处,杂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呼喊声、兵甲碰撞的铿锵声,正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向这静思苑的死角。

萧凛不再看那口吞噬了三条性命的枯井。他拄着那把沾满血污、碎肉和内脏粘液的短刀,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一步一步,从容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从地狱归来的平静,迎着那片喧嚣混乱和刺耳惊叫声传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每一步,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暗红粘稠、边缘带着拖曳痕迹的脚印。

冷宫的杀戮之夜,结束了。

但这场以血为引、以命为祭、通往权力与复仇深渊的游戏,才刚刚拉开它猩红的帷幕。

属于萧凛的血色黎明,伴随着刺骨的寒风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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