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曾经有一只小狗。
与很多人的开始相同,这只小狗不是他求来的,是自己送上门的,花白的身躯,毛茸茸的脑袋,整只狗仔好像一朵轻飘飘的棉花,只是因为在山里流浪太久,浑身沾满泥泞,眼下全是红褐色污垢。
它如果没有食物,没有引导,它是走不出这座山的。
纪先生与它对视许久,直到小狗呜咽着蹭他的裤脚,他才蹲下身,任凭它的爪子在自己的裤腿上印上一长串的泥水。
“吃了就走。”说出话的嗓音干涩,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可小狗偏偏头,摇晃着身体上前嗅闻他的气味。
他在小狗面前放下煮熟的野兔肉和水,转身进了房门。
因果关系他不想沾,可终归看不惯它饿死,前路渺渺,它自己能走多远是多远。
他觉得自己荒谬,怎么会和一只小狗说话呢?
纪先生不擅长养动物,它们的生命太短暂也太脆弱,他看不懂它们的表情与爱意,承载在他身上的期许只会变为冰冷的泥土,找不到来路与去向。
狗不懂,从此狗缠上了纪年。
狗没有名字,它跟着纪年跑了无数次山路,但它身上的泥水几乎没有,眼睛又黑又亮,总喜欢咧着嘴向纪年笑。
纪先生看不惯小东西在自己身边太脏,它总喜欢跟在人身边打转,纪先生不管,依旧自己做自己的事,就让它一直跟着,每天做饭时给它点肉吃。
小狗爪间泥泞踩脏了他的地毯,他本想不管,可却惹得虫子四散而来,他只能每天给小狗洗洗澡、顺顺毛,按照养狗指导手册里的注意事项一项一项完成,小狗没有什么坏心思,它只是觉得纪年能够陪着它玩耍,给它吃食,似乎就是他的主人。
纪先生没办法和一只小狗讲道理,它的智商不够他告诉它那样复杂的道理,只知道纪先生和它说了话,它很开心,对着纪年嘻嘻笑,因为主人终于不是一只小哑巴了。
它会设法给纪先生从山间叼来自己的猎物,再晃晃尾巴,扬起脑袋,看主人平静的脸,得到一个不轻不重的摸摸。
或许它会想,狗的主人很漂亮,但是一直不开心,狗闻到的味道很奇怪,淡淡的,狗很着急,狗的阿妈去世时就是这样的。
主人很瘦,所以我去打猎给主人吃,狗就可以继续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打转,狗可以和主人一起活很久。
纪先生没在意狗,自己做自己的事,狗在他屁股后面打转,狗在他身边打转了二十一年,在中型犬里,其实狗的寿命算长寿。
狗死的时候,安安稳稳的,它找了个地方给自己安眠,躺在山洞里,数着天边溅落的日光。
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它没有名字,但它很爱那个冷着脸味道淡淡的人,它呜咽着张开眼,和初见一样,味道缥缈的人由远及近,它费力聚焦,看见人背光而来,在他面前垂眸,第无数次抚摸它的鬓发。
它好像回到小时候,人在他面前放下食物,从此它一跟就是二十一年,它的眼睛里满是泪,它不想那样快离开自己的人。
狗为什么不能再活的久一些呢?
人那么长的寿命,没有狗陪着,会很孤独的吧?
人淡淡的,外出打猎,一定很辛苦,没有狗的帮衬,会不会吃不了饱饭呀。
人会不会因为它的离去而伤心呢。
人会想着它流泪吗。
人拍着它的后背,轻轻哼着童谣,狗的眼睛逐渐睁不开,它落下最后一滴泪,撒下最后一棵种子,彻底失去生息。
人埋葬了狗。
人没有哭泣,认真地刻好墓碑,再幼稚地在上面画上了一只小狗,这是纪先生最早见到狗的印象,即使它以后长得无比高大威猛,在他的眼里,狗一直是傻兮兮的小狗,脏乎乎,呆傻傻。
纪先生晚上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狗长了双翅膀,在他面前扇来扇去,对他说:“人,狗走了,你要好好吃饭,外出打猎也要小心。”
它一个劲地闻纪年的裤腿,像是要把味道刻入骨髓,纪先生站在原地,默默看着狗,然后打了一个手势。
狗明白人的动作,于是依依不舍地随着光芒离去。
再回首,狗对人露出一个笑。
人看着它,万年不变的老脸上露出笑:“一路平安。”
纪先生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他从床上睁开眼,脸上是莫名的水渍。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起身捧起水冲脸,想压下内心的奇异感觉。
他下意识往锅里加兔肉,却发现狗已经不在了。
一瞬间,他感到泪水飞逝,他摸摸脸颊,翻开资料,查阅自己的情况是否合理。
他的灵魂带着冷静的本色,身体却火热向世,思想与□□截然不同,承载的一切截然不同。
他找不到答案,于是暂且搁置。
狗墓前的肉没断过,纪先生每天都来看看,拔出些杂草,认真地按照扫墓的程序一项一项完成,即便刮风下雨,也日日不停。
和他与狗玩耍一样,程序般重复。
狗的墓是他唯一一个需要扫的墓,他沉默不语,却次次泪如泉涌。
他找不到原因,最终将自己的这种病症归结于狗。
狗,人在这。
人会陪着你,像狗陪着人一样。
一定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
一个小番外,纪先生生前的一段切片
我很喜欢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致敬小呆狗[发财][发财][发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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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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