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理想

之前他一直不说话,阳均以为他就是个背景板npc,原来还有剧情的吗?之前就看他很焦灼的样子,现在是有剧情吗?

还是说,他看的其实是严度呢?

其实她对人的恶意挺敏感的,这个清秀侍卫虽然蔑视她,但是真正让他不高兴的还是严度的行为。

不过,她装着乖呢,还是不要随意撕破伪装比较好。

阳均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是一个挺清秀的npc呢。很白,像白玉一样,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比起严度的黑水,他就像个小水洼,一眼看得到底。

他发觉了她观察的眼神刚想瞪她,阳均就抬起手打断道:“哎等等,不要瞪我!我是有问题要问,这位大哥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么可爱漂亮的一张脸,一做表情全是臭脸,这多让人伤心。当然不出意料他还是瞪了。

他没有回答,阳均没有强求。

严度看了看阳均挣脱的手,虽然他是有意放松了一些,她力气也太大了吧。严度把她手抓回来握住,警告了她一下:“宫中行事不要太过肆意。”

见阳均垂下头默默听训,清秀侍卫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严度便替他回答道:“这是我的同僚,许明承。”

许明承乜他一眼,警告道:“严度,你真是忘乎所以了!”

严度也像是回过神来,对他说:“抱歉,明承。这件事我们一会儿再说吧,我之后再向你赔礼。”

阳均眼神又不自觉瞟到清秀侍卫,不,许明承脸上,他看严度的眼神,像看腐烂的桃子一般,引得阳均不由笑弯了眼睛。

怎么一个npc这么多戏呀?真好玩。

路上不时有太监和侍卫经过,有几个往她的服饰和头发上好奇地瞥了两眼。

短时间没什么想问的,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其实主要是很多东西即使她问了也不会有回答吧。

阳均只好随便找个话题聊聊,这次知道越多信息,对下次越有利。虽然她不希望再死一次,但总要未雨绸缪。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异邦人很少见吗?还是说就是因为我奇装异服,他们看个稀奇?”

严度回想起以往见过的外邦人,很多女人都蓄着长发,没有一个人有如她这般的短发。也没有一个人这么让他感兴趣过,也没有过一个人让他如此想要揭开她神秘的面纱。

“的确。”他打量的目光在阳均乌黑的短发与合身的衣物上扫过,想起了母亲笼子里那只画眉,一只用来观赏的鸟儿。仙女也好,凡人也罢,怀抱招人的宝物却已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最终不都一样会成为笼中之鸟吗?

看到阳均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很快收起了打量的目光,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阳均觉察到某种变化,目光扫过严度的脸,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她疑惑地皱了皱眉毛,暗暗想着:为什么人类的感情变化如此之快呢?她只是稍微给他一阵风,他就顺势而为,得寸进尺。

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她迫切地希望马上发生一件事来打破这种局面。她当然可以试试与严度虚与委蛇,用情感操控来控制他,但是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脏了。

许明承好像终于忍受不了地爆发了,他嗤道:“噫!恶心!”嫌恶地扫过阳均一眼,便置气般离去了。

“明承!不要置气,回来!”

严度喊了一句,但是许明承像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阳均高悬的心忽然落下,虽然发生这样的事是她不想看到且没有预料到的,但是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危机感虽然没有减少,但是刚刚那种仿佛窒息一般的气氛终于消散。

在两人即将进入一个拐角时,身后数十步的地方传来沙石落地的声音,严度几乎是立刻想到了那个偷窃珠宝的贼子。

他松开手,语速飞快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试图逃走。”话毕,他抬头望了一眼,便朝沙石落下的地方掠去,蹲下查看痕迹。

阳均当然没有想要逃,自己不熟悉宫内路线,乱跑有风险。

更何况,她心里有预感,那个飞贼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在严度低头查看痕迹时,自己耳边出现一道女声:“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出众,想收你为徒,可愿跟我走?我数三声,三——”

阳均心头一跳,急忙抬头,正对上蒙面女子明亮有神的眼睛,黑曜石一般黢黑的眼中映着宫墙外其他房屋里的灯光,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阳均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的声音,她好像,有点理解感情的意思了。谁能不对站在牢笼之外对你伸出援手的人动心呢?即使她早就猜到了这一刻——是陷阱吧?诱惑她沉迷的陷阱。

【面对武功高强的陌生女人的收徒邀请,你选择:答应or不答应】

看了看那么高的墙,蒙面女人竟然能到上面,真厉害呀。思及此处,阳均不假思索答道:“我愿意!”

同时,严度闻声转过头来,看到墙上攀着的珠宝贼人,瞬间明白这是她的诡计,他立即站起来,道:“跟她走,就是罪加一等你知道吗?”语中暗含怒气。

阳均简短答道:“抱歉。”她要是逃走了,他至少会有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她为此感到抱歉。但是,不走的话,她就要去受审讯和流放的苦了。

在流放的路线已知情况下,她想去走走这个女飞贼的路线。不成的话,也不会比流放更差了吧?

新晋的师傅从墙上飘下,一只手抱住她,如燕子一般飞进了昏暗的夜色中,飞出了高高的宫墙。

当然,这只是阳均的感觉。

实际上,叶因玉足尖在宫墙青砖连踏三次,每次借力都精准踩在砖缝凸起处,腰腹发力将阳均甩过高墙,这才能顺利把阳均带出来。

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越过那道宫墙,自知自己飞檐走壁的功夫不如刚才蒙面的女人,即使是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人。

严度选择留在原地。待到巡逻的人到来时,他说明了情况,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她年纪四十左右,身高五尺有余,听声音是个女人……”

因上报了珠宝窃贼的信息,于是只罚了严度三个月禄米,回家思过半月。至于许明承,严度稍微为他掩饰了一下,“许明承,在之前应当是看到了飞贼的踪迹,未来得及嘱托于臣就匆忙追去。”因对他有偏爱之意,故皇帝只罚了他三个月禄米。

夜风裹着宫墙外的槐花香灌进领口,师傅衣袖间散发的铁锈味混着汗味,与背后渐远的宫廷熏香形成奇异的嗅觉漩涡。

在一处小巷中停下,这位神秘的师傅笑着说:“你这小姑娘,看着小小一个,怎么这么重,抱着你我差点飞不过那道墙。”

阳均视线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衣袖,回想起刚刚确实是差点被拦住,轻轻笑了笑,说:“我又不是师傅你,带着个人还能像燕子一样轻盈敏捷。”

门打开了,阳均跟随她的脚步走进去。

师傅难以自持地露出点自得的笑意,又强行板起脸,说:“不要给我戴高帽。唔,你是真的准备拜我为师吗?你刚才听到了,我的名声可不好听。”

“这和名声有什么关系,我想学你的轻功。”“轻功?这可不是什么轻功,这里也不是什么江湖。小姑娘你话本看多了。”

“不是轻功我也想学,我很喜欢这种飞一般的感觉。还有,我叫阳均,你之前应该听到了?”

是不是叫轻功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轻功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啊。

“我可看到你和刚才那个侍卫聊得很开心,怎么,这样离开一点也没有留恋吗?”

阳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会因为和一个人聊得很开心就甘心去坐牢吗?虽然是有些愧疚,但是这还不足以让我做出牺牲。”

想来她是看到了自己和严度聊天的全过程了,以为自己会对逆境中出现的温暖光芒而动心?怎么说呢,虽然自己全程面上含笑,时不时开个玩笑,那不代表她真的放松和开心啊。

阳均知道这人虽然把自己救了回来,但心中还对自己抱有疑虑,不如让她一次性把疑惑都问明白了,也省得怀疑自己藏着掖着,让两人之间生出不快。

“你和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指哪一句?”“你的家乡。”“确实是真的。我不知道怎样回去,正如我不知道我怎样来。”

“你说你是平民,怎么养得这样好?”师傅捏了捏她的脸,阳均侧开脸躲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这是你最不相信我的一点是吗?你觉得我是自相矛盾的对吗?”师傅笑吟吟看着她,并不言语。

“那我告诉你,并不是。你没有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你可能无法理解,庙堂上坐的不是皇帝和大臣,而是被人民推选上去的父母官,他们殚精竭虑为了人民,人民也真心爱戴他们。正因为这样的国家,才叫我这样的平民活成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阳均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是为了叫你可怜可怜我,可怜——我的理想国,是不能在这个国家成为现实了。”

说到最后,话中激愤的情绪已经逐渐褪去,转变为淡淡的惆怅。

说前半部分的时候,阳均还想着卖卖惨,可是说着说着她就感觉自己的情绪快要收不住了。

她想要以一句轻松的玩笑话结束。然而在思索的时候,最后的话却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说出来。

人总是被情感奴役啊,便是我一向自诩冷静,激愤起来竟然也不能免俗。阳均暗自反思,得出结论时也不免有些失落。

女人一脸震惊,很吃惊自己随手捡回来的徒弟有这样的妄想,不,理想。

她摸摸阳均的头,安慰道:“确实很可怜,如果以你自己的标准论。”

阳均没有躲开她的手。或许此刻她自己也想要这份别人给予的温暖。

但是女人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温和了。

“但是,你也并不可怜。要论可怜,你比不上那些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人们半点。而看面貌穿着,你也在这个国家过得最好的一半人里面。卖可怜不是这样卖的,你如果想要我可怜你,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你我的缘分。”

说话间,叶因玉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一块温润的玉佩,那玉佩缺了一角。

阳均笑起来,她确实有卖惨的想法,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她又没有违反她做人的道德。可是看到女人,她的笑意又忽然收起来——她感觉到了一点不好意思。

自己不应该这样的,想要什么不应该直接和这个女人说吗?拿东西或者劳动力去换都行,卖惨不应该排在前面呀。

阳均正色道:“我承认,你说得对。那你,真的理解了我的理想国的含义吗?”

连生活在现代的自己,在接触到教科书前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生活在古代,只是一个飞贼的她,能明白吗?阳均神色坦然地望着她,并不因为自己的试探而畏缩。

蒙面女人一边推她进门,一边嘱咐道:“注意脚下。”

她挑挑眉,说:“你不信我能理解?这多简单!你说的理想国,不就是百姓人人有衣可穿,有食可食,天理人和都有?但是我要提醒你,我们现在的国家经不起折腾,你那遥远的理想国,不如百姓碗里实实在在的粟米。古往今来,哪一个盛世不是自流血清洗过的糟粕中来?我们难道能例外吗?”

阳均知道历史,但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过那个战争年代,所以她可以信誓旦旦地说那种生活是好的,而因此忽略了渴求安稳的百姓的想法。百姓没有见过那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这个选项充满了未知,且必须要经过血腥的洗礼。

蒙面女人解下黑巾,转头一看,看到阳均陷入沉思的神情,决定说得更明白一点。

“现在,我是一个没有见过你理想国的百姓,我生活安稳,你只告诉我它很好,却不说要死人。死的人里面也许就有我。怎么看这都是一桩赔钱买卖,你觉得我愿意吗?如果是你,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丢掉性命,你敢这样做吗?你有这样的魄力吗?”

阳均不敢。她生活在一个安稳的年代,自身也追求安稳的生活,并没有太强的进取心和那种牺牲一切的勇气。她感觉自己像团棉花,能屈能伸,多数时间能缩成一团。

阳均想过,如果她不是现在这个性格,如果她的性格像一把锋利、不易折的刀子,在遇到那群兵士的时候,她就会据理力争,试图用自己是异邦人和不知者不怪的借口脱罪。

如果这两个借口都不可以的话,她还可以借用现代已知的某些发明和工具来将功补过,甚至,她可以凭借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谋取很多利益。

可惜的是,她不是。所以她选择了随波逐流,在逐流的过程中一点点调整自己的位置,以使自己躺得更舒适。

她的试探成功了。这位师傅确实是一个可以暂时托付的人——她明理爱人,有胆识有武力,生活在这样蒙昧的时代却比自己看得更透彻,是一个多么优秀出色的人啊!

看着沉默的阳均,女人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要那么难过,伤身。道理学到了就可以。快点行了拜师礼,我带你去梳洗一下。明天开始练功,可要早些起。”

女人指引她回房时,阳均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收我做徒弟?我自知并不是什么一眼看得出来的奇才,更不是骨骼尚未定型的幼童。难道是因为同情?”

女人在朦胧的月色里回头,面上是不甚清晰的神情,“不必这么追根究底,我过些日子告诉你。”

难道还牵涉了什么秘密吗?阳均心中不安,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早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个人独处时,阳均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从眼眶里滚落。她用手把流下来的眼泪抹开,却止不住难过的情绪。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难过,脑子一片空白,却还控制着没有哭出声音。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阳均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大概率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中心情压抑,但是因为当时的危机自己将这种冲动强行抑制住,一遇到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它就冒出来了。

在相处中,阳均知道了师傅的名字叫叶因玉,师傅是一个纯粹的平民,这个名字是一位救过她的贵族女性起的……细节不太清楚,叶因玉不太乐意分享过去的事情。

说实话,古代的生活很无聊、很清苦,没有手机也就算了——阳均的手机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一点点她感兴趣的娱乐都没有。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时候居然已经有厕纸了,平民百姓用的是一种叫草纸的纸。她一直以为古代很落后呢。

她原先是学画画的,虽然现在已经这样了,但是练习不可荒废,说不定什么时候回家呢,她回家之后还要继续画画的。

因为现在住在叶因玉家,阳均也不好再问她借钱买纸笔,于是只用炭稍微练习一下速写与人体。但是炭也很金贵的,看来是时候去找份工作了。

心里想着这件事,阳均打算出门去转转,顺便买个菜回来。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