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事的句点与新的开始
初冬的落根坡飘起了第一场霜,清晨的阳光洒在“落根坡记忆馆”的青砖灰瓦上,把窗棂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墨站在馆门口,手里攥着厚厚的文档——那是他用了大半年时间,把落根坡的十个故事一字一句整理成的书稿,从老井的吴先生,到望归桥的阿春,再到沈宅的沈庭之,每一个字都浸着这片土地的温度。
今天是他离开落根坡的日子。报社给了他一个去省城分社的机会,待遇更好,平台更大,可收拾行李时,他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忘了带什么重要的东西。最后,他把书稿放进背包,又绕到记忆馆,想再看一眼那些老物件。
馆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墨香、戏衣的绸缎味,还有老木头的沉香味,那是落根坡独有的“故事味”。刘道长正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拿着沈庭之的黄铜怀表,轻轻摩挲着表盘上的“团圆”二字。
“要走了?”刘道长抬头看他,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林墨点点头,走到展柜前。玻璃柜里,吴先生的旧课本摊开在“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那一页,书页边缘被岁月磨得发毛,却依旧平整;苏玉棠的蓝绸戏衣挂在衣架上,上面的白梅花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水袖垂在两侧,像是随时会扬起;沈庭之的怀表放在最中间,旁边摆着那封装裱好的家书,玻璃上贴着沈念祖送来的全家福——照片上,沈念祖和家人站在石榴树下,笑容和当年沈庭之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这些故事,终于有了个像样的结尾。”林墨轻声说,指尖隔着玻璃,轻轻碰了碰旧课本的封面,“可我总觉得,它们还没结束。”
刘道长把怀表放在桌上,怀表的“滴答”声在安静的馆里格外清晰:“故事的结尾,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你把它们写下来,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落根坡有这些没说尽的牵挂;而这些老物件,是想让你记得,这些牵挂从来没走。”
林墨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在文档里写下最后一句话时,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文档自动保存的提示框里,文件名从“落根坡故事集”变成了“玄学言论”——那是他最初给这本书起的名字,后来觉得太“玄”,就改了,没想到电脑竟自己改了回来。
“或许,我该叫它《玄学言论》。”林墨笑了笑,“不是说鬼神,是说人心底的那些执念,那些没散的爱。”
二、老物件的温柔告别
两人正说着,馆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是风吹过窗棂的声音,而是更轻、更柔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翻动书页。
林墨转头看去,只见展柜里的吴先生旧课本,竟然自己翻了一页,从“学而不厌”翻到了“有教无类”那一页,书页停留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铅笔痕迹,像是当年某个学生偷偷画的小太阳。
“这……”林墨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的戏衣又有了动静——苏玉棠的蓝绸戏衣,原本垂着的水袖突然轻轻扬了起来,像是有人在背后轻轻拽了一下,随即又缓缓落下,绸缎摩擦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刘道长也站了起来,走到沈庭之的怀表前。就在这时,怀表的“滴答”声突然停了,林墨凑过去看,只见指针正好停在上午十点十分——那是沈念祖说的,当年沈庭之离开落根坡的时间,也是去年沈家人回老宅“团圆”的时间。
“它们在跟你告别。”刘道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吴先生想告诉你,他的课还在继续;苏玉棠想让你记得,他的戏没唱完,却有人替他谢了幕;沈庭之想让你知道,他等的团圆,终于来了。”
林墨的鼻子一酸,忽然明白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是什么了——他舍不得的不是落根坡的风景,而是这些藏在老物件里的“人”,是吴先生的坚守,是晓燕的思念,是沈庭之的牵挂。这些东西,是省城的繁华给不了的,是他无论走多远,都忘不了的。
他走到八仙桌旁,拿起桌上的纸笔,在书稿的最后一页,又加了一段话:“我曾以为玄学是高深莫测的法术,是鬼神之说的荒诞,可在落根坡,我才明白,玄学的本质从来都不是这些。它是吴先生未讲完的课,是苏玉棠未唱完的戏,是沈庭之未拆的家书,是人间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与牵挂。它们藏在老物件里,借着岁月的温度,成为最温柔的回响。”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抬头看向展柜——吴先生的课本慢慢合上,苏玉棠的戏衣水袖恢复了原样,沈庭之的怀表又开始“滴答”作响,指针缓缓转动,像是在继续书写新的时光。
三、岁月的回响与永恒的牵挂
离开落根坡时,村里的人都来送他。老周塞给他一袋子自家腌的咸菜,说“省城的菜没这味”;张奶奶拉着他的手,把一支绣着白梅花的手帕塞给他,说“这是照着苏玉棠戏衣上的花绣的,想落根坡了,就看看”;沈念祖开车送他去镇上车站,路上说:“记忆馆我会照看好,等你回来,石榴树肯定又结果了。”
车子驶离落根坡时,林墨回头看,只见“落根坡记忆馆”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刘道长站在门口,手里挥着那把油纸伞,像是在跟他挥手,又像是在跟那些老物件打招呼。
他打开背包,拿出那支白梅花手帕,又摸了摸里面的书稿。手机突然响了,是报社主编发来的信息:“书稿看过了,就叫《玄学言论》,下周安排出版,封面用记忆馆的照片——那些老物件,看着就有故事。”
林墨笑了,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回复:“好,谢谢主编。”
车子越开越远,落根坡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可林墨知道,他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那些藏在老物件里的故事,那些未散的爱与牵挂,会像落在他肩上的霜,像手帕上的白梅花,像怀表的“滴答”声,一直跟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
半年后,《玄学言论》出版了。首印的一万册很快售罄,读者的留言堆满了他的邮箱——有人说,看到吴先生的故事,想起了自己的小学老师;有人说,苏玉棠的戏让她想起了爷爷,爷爷也是个戏迷,临终前还在哼《霸王别姬》;还有人说,沈庭之的家书让他红了眼,他的爷爷也是当年去了台湾,直到去年才终于和家人团聚。
林墨把这些留言打印出来,寄给了落根坡的刘道长。没过多久,他收到了刘道长的回信,信里夹着一张照片:记忆馆的院子里,新种了一棵小石榴树,树下放着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玄学言论》,吴先生的旧课本放在最上面,书页正好翻开在林墨加的那段话上。
照片的背面,是刘道长的字迹:“落根坡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老物件,那些牵挂,从来都没走。”
林墨把照片贴在书桌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照片上,石榴树的叶子像是在轻轻晃动。他想起落根坡的霜,想起记忆馆的老物件,想起那些未散的爱与牵挂,忽然明白:所谓玄学,从来都不是什么玄乎的东西,它就是人间最朴素的温暖,是岁月里最绵长的回响,是无论走多远,都能让人想起“回家”的力量。
而落根坡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因为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藏在老物件里的牵挂,就会一直活着,在时光里,在岁月里,在每一个记得它们的人心里,永远温暖,永远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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