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只兔子

几根并不起眼,甚至看起来有些稀碎的孔雀羽毛散落在陈默身后,如果不仔细看,还可能以为是什么产品包装拆卸后的垃圾。

雄孔雀习惯通过开屏来吸引雌性孔雀目光,所以谁的羽毛好看,也就意味着获得了第一时间的择偶权。

可细看陈默掉落的,不仅毛发稀疏,连颜色都很黯淡,可能会属于对雌孔雀开屏不成反被叼一口那种。

陈默本来还在努力维持自己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一听到苏涂涂的话,瞬间慌了神,看着掉在地上的羽毛甚至开始慌乱。

苏涂涂没有制止陈默的行为,反而选择放开了他。

他摆脱束缚,第一时间不是继续和粉丝解释自己造谣的事,而是直接蹲了下去,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又格外爱惜的捡起自己羽毛。

看他闭口不言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可怜。

可舆论的变化总是很快的,热情的吃瓜声音很快盖过了粉丝高呼的“心疼哥哥”。

【他居然真的在捡孔雀毛?】

【什么情况?我眼花了吗?】

【哪儿来的孔雀毛,陈默身上掉下来的?】

【之前还怀疑江小豚的事是故弄玄虚,这回我忽然有点信了。】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震惊!古偶一线男神竟然不是人!】

【上面那个媒体,你家一线是批发来的吧?】

陈默只是自顾自捡着,不管弹幕说了什么都一言不发。

这些羽毛看起来对陈默异常重要,苏涂涂觉出隐情,刚要开口,忽然从卧室方向走出一个女生。

她虽然穿着睡衣,但容貌气度都是上乘,能出现在陈默家里的,苏涂涂大概能猜出来,这应该就是他英年早婚的那位“恩爱”妻子。

女生的反应很迅速,不等苏涂涂说话,一下走到电脑屏幕前,直接关掉了直播,屏幕前顿时一片黑暗。

【诶人呢人呢?】

【主播别掉线啊!正在兴头上!】

【那边该不会现原形了吧?哈哈哈好想看】

【我涂姐呢?涂姐还在吧?】

【想看涂姐在线变魔术!刚才定住陈默太帅了!】

苏涂涂虽然没第一时间关掉直播,但回想起刚才陈默妻子从里面走出来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直到看到弹幕提起“变魔术”三个字,苏涂涂猛地想起,这个所谓的妻子,不就是“魔术”的产物吗?

英年早婚,经营家庭,夫妻恩爱,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假象呢?

陈默虽然在直播里多次提到妻子和两个孩子,但实际上从未有过任何孩童的出镜,当时陈默只说为了保护小孩子的**,如果,压根没有呢?

“妻子”虽然关掉直播的手速很快,但在她靠近屏幕的时候,苏涂涂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她发丝中隐藏的一抹幽绿色光芒。

这个光芒,和陈默捡起的羽毛颜色如出一辙。

只是唯一不同的,“妻子”的额发上,现出若有若无的血迹。

***

弹幕上不过一群看客,苏涂涂没有在直播间里再多费功夫,直接关掉了直播,只给“妻子”发了一条消息。

“你这么救他,就是在害他……”

与苏涂涂预料无差,发过去不过一分钟,就收到了回信。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遗忘和放纵,绝对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苏涂涂没有直接挑明,因为她知道就算此刻说清楚了,“妻子”也根本不会让自己接触陈默。

苏涂涂虽然留在人界,也有着千年的修为,但由于先前受伤和与孟婆打斗,已经损了大半,能直接解决的,她自然不愿大费干戈。

话已至此,她会给这位“妻子”充分的考虑时间。

***

苏涂涂重开直播的时候,面对粉丝的狂轰滥炸,只说过几天会给大家确切消息,就巧妙的错过了这件事。

毕竟要苏涂涂算命的也不是少数,所以下一个话题很快就再次热络起来。

“涂姐算得好准,上次说PUA我的上司三个月内必离职,还不到两个月,他就走了!真是太快人心!”

“涂姐瑞思拜了,求涂姐帮忙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还有我还有我,追喜欢的小姐姐好几天了,可小姐姐还是爱答不理的,怎么办啊?”

“我运气一直不好,都走背字十年了,能不能拜托涂姐帮看一下,是不是扫把星在跟着我啊?”

苏涂涂看着直播间七嘴八舌,还是笑着回应了:“扫把星他老人家在天上待得好好的呢,吃香喝辣,怎么会下来跟一个凡人?”

“那涂姐怎么来了?”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苏涂涂现在也只有苦中作乐,委屈的眨了下眼,“我不能具体说为什么会来,大家可以当我是犯了个错误吧,现在必须要自己把缺口补上。”

“犯错?”

“看来人界果然是最苦的地方啊,只有犯错误才会被罚过来……”

苏涂涂随意拨弄了一下手边的笔,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朱砂笔,实际却是孟婆交给她,要她在花名册上做标记用的。

她经历比起其他正常修炼的着实坎坷了些,不过幸好一直没有丢失本性,还在直播间里聊了起来:“可能你说得也没错,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听起来好像轻飘飘的,就像半空中的一粒沙,但如果真实的落在个人身上,无论哪样单拿出来,都会同万斤巨石一样喘不过气。”

“最开始直播的时候我也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但越来越多的人问我有关上学、工作、恋爱、结婚、孩子等等事儿之后,我忽然觉得你们好累啊,从一生下来,就仿佛被上了发条,不停的转啊转啊,但转到最后,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一辈子忙了些什么。”

【呜呜呜,对对对!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

【我一直想去大城市打工,可惜家里都不让!】

【上学时候不让早恋,毕业恨不得立刻结婚。明明他们大人自己过得都不幸福……】

【害,谁说不是呢。停下来歇歇就好像犯了弥天大罪一样,每家HR都要问问问。】

【下辈子,这人间,我可再也不要来了……】

苏涂涂的话说完,直播间很快变成了大型吐槽现场,越来越多的人深有同感。

苏涂涂每条都认真看过,不知怎的,竟然会开始去主动感受他们的心情。

“连麦的时候,我大概看过,你们身边都没有灵异事件,用不上驱赶,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求事业求发财求姻缘我也有看见,还有让我告诉下期彩票号码的,如果我真的知道号码,估计自己已经去兑奖了好嘛。”

苏涂涂不禁笑起来:“不论在哪儿,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运气需要显化,财运姻缘也是,你自己没有去工作没有去接触人,我总不能让月老直接给你天上掉下一个来吧?”

“人生有苦难,也有收获,所有的未知加在一起,才能构成完整两个字。就像即使我告诉你必须选A,BCD是错的,你就一定会选A吗?”

【一定一定!】

【大师的话我一定听!】

【社会我涂姐!谁不听腿打折!】

弹幕一条条迅速飘过,苏涂涂只看了一眼,就用笔指在了其中几个上。

“这位张先生,毕业的时候你父母让你考公,你听了吗?李小姐,你朋友五年前让你选另一家起步工资低的公司,你选了吗?王女士,一周前好像你老板给你介绍相亲来着,去了吗?”

苏涂涂话音落地,刚才被点到的就迅速回应。

【我现在在外地打工啊。】

【他家画大饼,我没选。】

【我们老板一看就不怀好意。】

【天啊,他们都选错了吗?】

【那我接下来更要听涂姐的了。】

“非也非也,”苏涂涂讳莫如深的晃了晃头,“每个人的人生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面临一些节点的时候,会产生很多岔路口,不同的岔路都会导致不同的人生。但错了吗?其实没有,他们选择的,就是当下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认为最正确的决定,这就够了。”

“对得起自己,就够了……人生的乐趣,可能就在于不被定性,所以不要后悔,只要大步向前走。”

苏涂涂说这句话的时候,除了是对屏幕前说的,其实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就像苏涂涂当年被人抓走,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再信任那个人,可如今到了现在的境地,却也让她懂了更多,知道了除修炼以外,还有这么多丰富多彩的事和形形色色的人。

这大概,就是还在奈何桥时候,孟婆对自己说的,另一种成长吧。

芸芸众生,有人求财,有人求爱,有人求缘,这些东西,苏涂涂不是不能给,不过玄学上挥挥手的事情。

但这些东西,违背世间规则,怎样得到就会怎样失去。不劳而获的东西,总是不长久而亏心的。

所以到最后,苏涂涂也只是侧面提醒了一下对方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在某个项目上多坚持一下,下个月去公园走走等等,如果连财富定数和缘分名字都直接说了出来,既定事实,那还有什么趣儿呢。

***

又是一次深夜下播,苏涂涂疲惫的早就睡了过去,可陈默那里,已经是彻夜无眠。

刚出道一炮而红的陈默收入不菲,再加上这些年的直播收入,足以让他买下临江边风景最好的平层。

只是这天,他望着落地窗外幽深夜色,只有无尽的沉默。

星谷的人不是没来过,但他全部一个不见。

陈默坐在地上,手里还在捧着仅有的几根羽毛,神情淡漠,目光就像在发呆。

女生在他旁边,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是数不清的悲悯。

她的手轻轻搭在陈默肩膀上,说话语气淡淡的,生怕惊扰了默默无言的对方一样:“都过去了,好吗?”

“只要你忘记,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默听着女生循循善诱的话,忽然转过身,呆滞的眼神看向她,声音平淡,却犹如暗夜中魔鬼的低鸣。

“他们都还没死,怎么过去,凭什么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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