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住在小区二楼,他房间的窗户外有棵歪脖子梨树,树枝经常伸进房间防盗窗,占领他为数不多的空间。
沈渡把枝条拨出去,关上窗户,他把斑点猫关屋里,去客厅找医疗箱。
他从房间出来到拿医疗箱回去五分钟都没有,想不到一只猫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
把他制作往生香的香材全部打翻,躺在粉料堆里打滚、摩擦,最后看到沈渡瞪它,仰着头去踩他的笔记本。
“你!……臭猫!惹祸精,下来。”沈渡压低嗓音喊它,雪豹又被揪后颈皮了,“你这只腿还想不想要了?”
雪豹短暂的踢了几下,被沈渡按在大腿上,尾椎猛地遭到一击。
虽然豹和猫体型相差悬殊,但雪豹再凶猛也是猫科动物,拍尾巴根对他们来说不是惩罚,是爽。
这下换凘狰瞪沈渡了,它眯起金眸,瞳仁变竖状,这是雪豹狩猎讯号,这讯号对同类有威慑作用,对沈渡没什么用。
沈渡让雪豹肚皮朝上,方便他处理伤口,伤痕肉眼可见的短了,只有两公分长了。
难不成刚才天太黑了,没看清楚?明明有五公分长的……
他也没多想,快速包扎好,去收拾雪豹的烂摊子。
往生香不是特定的一种香,其实只要是能生烟的都可以,烟也可以,但沈渡不用烟,在他眼里,遗体同样需要尊重,他是遗体接触的最后一个人,送人最后一程,让人体面地离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会给他起名“渡”,想想他以前,从法医转行入殓师,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职业,其实都是在为不能开口的人工作,目的都是“渡人”。
奶奶平日里没什么事做,喜欢种点花草,市区寸土寸金没有能种花的地方,阳台就成了奶奶的小花园,或许是老伴、儿子、儿媳离开自己,小老太太把植物打理的很茂盛,从楼下往上看,像秘境一般。
往生香的粉料是他偷偷摘奶奶种的迷迭香、百里香、薰衣草、薄荷……哪个长势好他摘哪个,不然被奶奶发现动她的宝贝,少不了一顿批斗。
啪嗒一声,把沈渡从回忆拉回现实,他转头看到雪豹端坐在床头柜,而上面的檀盒正躺在地上。
他拿着笔记本坐在床边,把檀盒放抽屉里,透过雪豹金眸看到自己的倒影,总觉得这只猫很像凘狰,不是他有意把他俩放在一起,实在是欠揍的性格如出一辙。
沈渡逗猫:“看你给我笔记本上踩的脚印。”
笔记本上脚印最密集的一个地方是沈渡在电梯里写的:大傻x凘狰。
雪豹傲娇地转头,不看沈渡。
沈渡掰过雪豹下颌,野猫就是听不懂人话,奈何这只猫太漂亮了,毛色润亮,一点不像流浪猫,就是爪子比一般猫大。
漂亮是最主要的,沈渡打算收养这只猫,他去厨房拿两个碗,把今天从医院带回来的矿泉水倒其中一个碗里,另一个碗倒罐头。
捧着两个碗进屋,想到猫猫吃他的东西,嘴角不自觉上扬。
“现在的流浪猫都挑食?”沈渡把罐头碗往前推,“医院的猫都喜欢吃,你真是流浪猫吗?”
凘狰懒得理沈渡,自顾自的跳上床,把自己团成一个球闭眼假寐。
他兽化的频率不固定,每晚十二点是灵力波动的时刻,其他特殊情况只有受伤灵力失控维持不了人形。
十二点到十二点半凘狰最脆弱。
如果他不受伤,躲起来半个小时就能挺过去,可今晚他刚上一楼被一股不知名灵力袭击。
雪豹嗅觉和警惕性高,不可能等危险到脚边才躲。被他疏忽的点是那股灵力居然和他气味相似,灵力波动让他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偷袭的灵力绝不是偶然,目的很明确,冲着他来的。
心中警铃大响——异类不能暴露在人类面前。
来不及寻找灵力来源,拖着快兽化的身体倒在医院小树丛。
普通的治疗对异化雪豹来说用处微乎其微,他们恢复灵力的方法有很多——做喜欢的事,吃喜欢的食物,满足动物天性。
凘狰爱好很特殊,喜欢吃甜的。冰淇淋、蛋糕、奶糖越甜越好。
他平时随身携带薄荷糖,为什么是薄荷口味,就和豹形喜欢猫薄荷同道理,人形喜欢人薄荷。
昨天凘狰着急去停尸房,换了白大褂,衣服没装薄荷糖。
灵力波动前夕,他在沈渡身上闻到熟悉的薄荷味,甚至味道更浓,刺激心脏狂跳,要不是人形的理智主导大脑,他真的会扑过去嗅闻、舔舐,凘狰知道自己需要立刻远离沈渡。
凘狰本来想在草丛休息一会,再回家,谁想到被沈渡捡回家。
凘狰是西医专业不懂中医,更不懂制香,沈渡桌上瓶瓶罐罐的粉末让他瞳孔立刻瞪圆,他只是用鼻子轻轻蹭玻璃罐,那三层的玻璃罐倒了,封口开了,粉末撒了。
这些粉末里面绝对掺了什么,他一个顶级异形雪豹居然身体发烫,无法自拔。
他这边沉醉着,沈渡那边气的冒烟。
-
昨晚沈渡凌晨两点才睡,凌晨四点三十闹钟响了,他怔怔地眯着眼,把闹钟按掉,不想起床的心情控制着他的四肢。
又迷瞪几分钟,坐起来穿衣服,一撮黑发翘在耳边,一只手往后抓了抓,露出一张冷白俊秀的脸,只是眼神依旧无神淡然。
视线在房间寻找那坨白绒斑点团子。
叫了好几声“咪咪”,没动静,窗户没开,他冲到客厅,奶奶醒了,在厨房热包子,看也不看沈渡,端两杯豆浆放餐桌上,一杯放自己面前,一杯放对面。
甚至不管沈渡会不会吃,只是把准备他的饭当任务,这个“他”可以是任何人,完全把沈渡当空气。
这是沈渡和奶奶最平和的相处状态。
沈渡走了一圈,连卫生间都找了,猫不见了。
他洗脸刷牙出来,吃早饭的过程一直在想怎么问奶奶有没有看到一只猫。
奶奶是个爱干净的老太太,讨厌毛茸茸的动物,不然沈渡早就买一只狗陪奶奶了,人的身边至少要有个活物围着转,才不至于孤单。
他定了定忐忑的心神:“奶奶,你有看到一只猫吗?”
奶□□也没抬,淡淡的说:“开门放它走了。”
沈渡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能说什么?他和奶奶无话可说,他是这个家的罪人,他让奶奶失去孩子,他害了爸爸妈妈。
算了,一只猫而已,还好没起名字。
沈渡拿起包,往地铁站赶。有合作这一层关系,殡仪馆离医院并不远,坐地铁两站就到了。
从地铁出来,天刚蒙蒙亮,三月份的风夹着冷意,比冷藏室还冷,沈渡裹紧羽绒服。
到办公室,他在殡仪馆为数不多的朋友李兹正趴桌上刷手机。
沈渡道:“告别厅布置好了?”
李兹滑走视频,嘟囔着:“服了,家属一早反悔了,说要等两天。也不早说,昨天就睡了五个小时,黑眼圈快掉下巴了。”
沈渡把包放座位,想到昨晚凘狰说尸体有问题,不让火化。凘狰在意的东西,里面肯定有秘密,“尸体呢?”
“冰柜啊。小沈,你快看看我眼角是不是长细纹了?”李兹对小镜子左右照,“我跟你说刚才碰到一个超帅的人,帅死了,找不到词形容,跟明星一样,你看你也会夸太帅……”
李兹追星,天天夸她家哥哥这帅那帅。沈渡听多了,挑他能问的题回:“一般来说,三十岁以后长细纹,你还年轻。”
李兹滑动椅子,到沈渡身边,认真打量沈渡的脸,“渡啊,老实交代,你最近做了什么项目,怎么没有黑眼圈啊?”
沈渡尴尬的干笑两声,李兹一毕业就在殡仪馆工作,心思单纯,他不怎么说话,和人沟通有障碍,但李兹不介意,会给他带好吃的,拉着他聊八卦。
但他还是本能稍稍离李兹远点,他不太喜欢和活人靠太近。
“我去冷藏室一趟。”
他不会回应别人的热情,上大学和大体老师相处,实习和尸体接触,工作服务遗体,是真没人教他如何回应别人的亲密。
把工具箱拿到冷藏室,冷藏室和冰柜中间隔着一道门,除了火化,一般没人进去,
沈渡看门缝透出弱光。
李兹又没关灯?他放下工具箱,拧开门把手。
不知道为什么,单单看一个背影,就猜到是谁。
“医生的手该救人,不是摸遗体。”沈渡清冷的声音在储存遗体的冷藏室响起,少了一分阴森,多了一分空灵。
凘狰仿佛对沈渡的到来一点儿不意外,他脱掉手套,从西装内衬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漆黑的双眸跟随沈渡,在沈渡靠近他之前,轻启双唇含住糖。
瞬间爆炸的清凉感让凘狰清醒,“为死者发声,也是救人。”凘狰搅动糖果,放在唇齿中间。
咯嘣——
糖碎了。
“安城医**医学硕士,沈法医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语气带有不易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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