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冷藏室，沈渡莫名感觉有点冷。

他不以为然的一笑，现在这个社会随便查一个人太简单了，知道又怎样。

只不过当着他的面坦白自己调查他，未免太自大了，他对这个人第一次印象就不好，现在多加一条。

沈渡冷声道：“凘医生，偷偷闯进殡仪馆冷藏室，我可以报警抓你。”

凘狰迈开长腿，往中间的桌子走去。走的很慢，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凘狰右腿动作卡壳，他轻轻靠在桌沿，曲起右腿，似乎对沈渡的威胁并不在意。

他无所谓道：“门没锁，我从正门走进来的。”

……

沈渡一下哽住，原来李兹不是忘了关灯，是忘了关门。

听到凘狰又说：“我认识一个警局的朋友，刚好要去找他。说来真巧，我这个朋友和你在同一个警局实习过，旧友相见，中午一起聚聚？”

沈渡的手突然插进上衣口袋，眨了眨眼，他不知道凘狰想干什么，那个人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实习的日子是他下意识想抹掉的回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沈渡撒谎道：“没空，今天排的单多。”

这时候冷藏室响起敲门声，这声音相当于救命信号，沈渡深吸口气：“凘医生可以离开了，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因为凘狰靠着桌沿，和沈渡视线几乎平视，他嗅到猎物不安的气息，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他身体突然前倾。

沈渡生出被野兽盯着的错觉，好像头顶悬挂牢笼，他动一步，就永远逃不掉了。

冷藏室的门打开了，李兹望着里面的两个人，愣在原地。

凘狰路过她礼貌点头致意。看凘狰走远了，沈渡才出冷藏室，站门口把李兹的魂唤回来，“李兹，你是不是好久没见你哥哥了，找我什么事？”

李兹一脸回味道：“你懂什么，男人不嫌多，医院来电话，找你的。”李兹用手肘怼了一下沈渡胳膊，“哎，他就是我刚才跟你说和明星一样帅的人，你认识他啊？可惜我不认识娱乐公司的人，不然我肯定推荐他去娱乐圈。”

“不认识。”见过两次，两次印象都很差，不算认识。

李兹道：“你跟我说说，他说话温柔吗？”

沈渡紧蹙眉心，不能理解温柔和凘狰哪里搭边了？

“不，他很怪，很奇怪的人。”

凘狰从殡仪馆出来，他有司机，但平时都是自己开车，他不喜欢有人跟着，右腿还没恢复不得已让司机送他回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老板一眼，一张犹如雕塑般完美脸庞，五官乃至额前的碎发好像都有固定角度，构成沉稳尊贵的内核，随时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他心里嘀咕，世界竟然真有老板这种人，他给老板打工太舒服了，每天只要接送管家去采购，还包五险一金，这种老板上哪找。

凘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那边响到最后一声才接通，显然是被电话吵醒的：“喂？”

“道宇，昨天让你帮我查的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孟道宇看一眼屏幕，早上六点，“大哥，现在才六点啊，我三点刚结束案子，我如果猝死了，下一个就抓你。”

“到时候我会亲自给你注射肾上腺素。”

得了，凘狰对谁都是这幅德行。孟道宇怀疑自己对罪犯有耐心肯定和凘狰逃不了干系，有时候实在忍不了了，也不想动手，毕竟凘狰救过他，认识五年，慢慢习惯凘狰捉摸不透的性格。

上天是公平的，给凘狰关上一扇门，把外貌、学历、金钱一股脑给他了。虽然没有父母，但是

孟道宇道：“你什么时候和沈渡走这么近了？又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五年的接触还是知道凘狰想要什么。

“他是法医又是医院火化对接人，我现在需要他。”

沈渡有凘狰需要的很多东西，他要知道沈渡的线香和那些粉末是什么，为什么他和沈渡只要一起待两个小时灵力就能恢复七八……

“行，不过我刚去禄阳区警局实习，沈渡就走了，我是听同事说的，那年安城有个纵火案，闹挺大的，禄阳区警局负责，沈渡这个人很奇怪，明明上级批准结案，结案报告都写好了，非要翻案，我调到禄阳区就是因为警力不够，哪有闲人陪他玩，再说他只是一个实习生，大概自己也觉得没趣，实习期结束就走了。”

“狰啊，别怪兄弟不告诉你，你多注意点，他真的很倒霉，别触霉头。”

后面孟道宇不再说沈渡的事，仿若多说一句他也要跟着倒霉了。

凘狰和孟道宇扯了几句，孟道宇提出他好不容易休假，今天出来聚一下。

凘狰道：“今天没空，江教授让我回医院，改天吧。”

孟道宇知道江教授是凘狰导师，看重凘狰，没说什么。

凘狰本科到博士一直跟着江教授学习，如今江教授是安仁医院心外科主任，全国心外科权威医师，医院多次推举他当院长，可他却拒绝，说趁他还能在一线，多救点人。

很多医学生以江教授为榜样，凘狰非常尊敬能把一声奉献给国家的人，虽然雪豹是独居动物，但他拥有人类智慧，理解群居动物，江教授大概是群居动物的首领。

江教授看凘狰来了，将近七十的老人身材依旧健硕，话语洪亮，精神飒爽，看起来像四五十岁。

凘狰道：“江老师，你找我？”

面对最得意的学生，江教授关心道：“小狰啊，最近忙得过来吗？”

“还好，老师你也多注意休息。”凘狰得体的回道。

“对了，明天106患者移植手术我交给小白了，最近心外科接了好几个转院的患者，小狰，这些患者交给你了。”

凘狰除了深夜半个小时以外，好似真的感觉不到累，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时间去调查遗体线索，遗体不可能一直放在殡仪馆，沈渡按照家属要求火化。

结束遗体火化，沈渡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到那个讨厌鬼。

或许是李兹在他耳边说过几次，李兹从他这里知道帅哥叫凘狰，上网搜了一下，凘狰的资料赫然出现在搜索网页的第一页。

反正不会有交集了，他乐得清闲，沈渡抱着点点倒在床上，点点趴在他的胸口眯着猫眸望着他。

当沈渡以为斑点猫不会回来了，当天晚上回到家看到书桌上端坐的白毛斑点猫，兴奋的要给猫买项圈，斑点猫拥有了名字。

沈渡坐起来，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项圈，粉白配色，中间挂个骨头牌。

“怎么是狗的？坏了，忘了备注。”沈渡挠头，“不然你先戴着？”

骨头牌背面刻了名字和主人联系电话，退是不能退了，只能委屈点点。

凘狰正美滋滋的幻化兽形恢复灵力呢，等它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戴了项圈，还是粉白的狗牌。

狗牌的正面刻着：点点&沈渡。

“点点戴着也很好看啊。”沈渡把点点抱起来用脑袋拱猫猫肚皮，“点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

凘狰就这样被蹂躏了一番，灵力已经恢复了，它可以现在就走，可身体太舒服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凘狰不想理沈渡白痴的行为，等它恢复人形就把项圈扔了。

它发现，只要贴着沈渡会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潜意识里认定沈渡对他有用，必须待在沈渡身边。

一方面是沈渡能充当灵力恢复剂，另一方面沈渡会在睡觉前点香。雪豹野兽本能，哪怕睡觉也要保持警惕性，它难得能睡个好觉。

沈渡身上有太多弄不明白的现象，好像两种看起来不会生成化学反应的试剂，偶然相遇，碰撞解释不清的化学现象。

解释不清为什么独居生活的雪豹会和人类贴贴，为什么心理不想靠近，身体忍不住用下颌蹭人类。

而且这个人类只能是沈渡。

沈渡看点点不理自己，莫名又想到凘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不知道上次他有没有查到遗体的线索，其实他也好奇凘狰为什么阻止遗体火化，明明手术是他做的，人也确实因为车祸去世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什么原因呢。

忽然，他腾地坐起来走到书桌，当时他只看到死者几十秒的记忆，就被强制脱离记忆，好像是被某种力量硬拉出去的。

沈渡陷入回忆，死者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鎏金光斑是哪来的？前面几起车祸和这起车祸总感觉有某种联系。

他看着笔记本上几条线索，沉默许久，整个人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点点跳到桌面，沈渡意识好像才回到身体，他搓幼豹的脸，得到慰籍，拨弄狗牌，轻声呢喃道：“点点，人不能永远犯同样的错误吧？管好自己就够了。”

第二天上午沈渡去了趟医院停尸房，出来快到午饭时间了，他对吃饭没什么要求，吃饱就行，想着去医院食堂解决午饭。

沈渡第一次来医院职工食堂，职工食堂比普通食堂远一点，平时懒得去，这次突发奇想来吃一顿，正赶上午休时间，医生陆陆续续来吃饭。

沈渡打了一份饭，找靠窗的桌子坐下，他吃饭不喜欢看手机，经常对着某一处走神。

突然，一团黑雾闯进模糊画面，他眯起眼，依稀能看到三四个人走进食堂。

沈渡视力并不好，两个人中间隔着十几张餐桌，但他觉得中间的人就是凘狰。

他戴上眼镜，视线变清晰，再次望过去，其中两个人和中间个子高的男人有说有笑。

不可否认，凘狰真有一副男人会嫉妒的皮囊和身材，和普通人走在一起，那张脸就是最新图层，让人的视线自动对焦到他的身上，即使他不说一句话，却没人能忽略他，好像他身处的不是食堂，而是千万级奢华秀场。

沈渡把眼镜摘下来，埋头吃饭，工作时间不固定导致他吃饭速度很快，不知道怎么了，目光不再盯着某处，到处看，仿佛在找什么。

他想问问凘狰有没有发现遗体其他线索，不对，是问凘狰放弃调查了吗？

应该放弃了吧，遗体已经火化了。

心底有一股声音在说万一呢，万一没放弃呢。

现在的沈渡并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因为以前莽撞的举动，被人认为神经病。当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时候，他坚持过，坚信总会赢的，最后反而身边的人离他而去。

他知道，有时候太执拗也不是一件好事。

当一个人独自走夜路的时候会害怕，突然身边出现另一个人，走他走过的路，沈渡忍不住好奇那个人。

对面空位置坐人了，沈渡差不多吃完了，把眼镜踹兜里，端着盘子要走，对面的人却开口了。

一开口，沈渡就觉得心尖酥酥的，好似有人往他心口电了一下。

“我来你就走？”凘狰手里的勺子磕在金属盘上发出叮的一声。

沈渡默默把眼镜戴好，打量那张张扬的脸庞。

看不懂凘狰究竟要干什么，但肯定不是简单的聊天。

沈渡道：“我吃好了。”

凘狰突然来一句：“吃不吃蛋糕？”

沈渡这才发现凘狰餐盘里没有寻常的饭菜，是一盘精致的蛋糕，职工食堂居然供应蛋糕。

他忍不住问：“怎么不吃饭？”

蛋糕有那么好吃吗，沈渡看凘狰的表情想。

“我不喜欢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