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没有像徐海大动干戈,雷霆震怒,她平静地联系沈之行,让他回玫瑰湾。
严歌回来时,沈之行已经在室内沙发上坐着等她。
沈之行身体单薄,只穿了一件白色内衬,而且这么冷的天,他没有打开暖气。
严歌一阵心酸,想,他必然是觉得犯了大错,内心自责,通过白白受冻的方式舒缓愧疚的情绪。
她内心叹息,将室内暖气打开,并跑到卧室,取了一件轻薄带绒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就算沈之行犯了天大的错,他也是自己的儿子,她怎么忍心看他白白受苦。
严歌泡了两杯热咖啡,放在茶几上。
沈之行眼眸视线低垂,表情失神。
过了许久,严歌主动开口问他:“你和小然,什么时候是这样的关系?”
沈之行说:“很久之前。”
严歌问:“你带的那把旧蓝雨伞,是他的吗?”
沈之行:“是。”
原来沈之行口中的很久之前,真的是“很久之前”,她记得沈之行在初中毕业那年就将这把伞带在身边,距今起码好几载光阴。
她想起那年的蝉鸣肆意旺盛的夏季,她带沈之行离开北城市,沈之行很少有地悲伤哭泣。
实际上,她经常带着沈之行东奔西跑,只有这一次的离别,沈之行无法抑制情绪,动容地哭了出来。
严歌终于明白,当年少年沈之行趴在车窗,面色哀伤的原因。
他留恋不舍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少年。
严歌问他:“小行,为什么你选择和闻人樱结婚,这不是你所愿。”
沈之行细眉蜷伏,面色极淡极冷,望着严歌。
他沉默如雨中孤独的稻草人。
严歌凝视他,忽然苦笑一声。
沈之行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却已经懂得他的苦衷。
那年明明沈之行不想离开北城市,不想去国外,但是他隐忍没有和她说,只是顺从地听她的安排,在国外过得寂寞而孤单。
严歌眼角擒泪,她记得四岁之前的沈之行,明亮活泼,调皮捣蛋,有着男孩子独有的小蛮劲与破坏力。
四岁后,沈之行变得孤僻,冷淡,沉默寡言,神色冰冷。
严歌之所以这么恨沈复,除了受到背叛外,很大一个原因在于沈之行。
沈之行明明是这么好的孩子,就是被这个所谓的父亲,变成这般的孤冷。
沈之行一直很乖,严歌回忆起这么多年的生活,沈之行几乎没有惹她生气,乖顺听她的话,不让她心烦。
所以,严歌悲哀地想,他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她。
严歌让他留在北城市结婚生子,过上正常的幸福生活。
他真的照做。
太乖顺了。
亦或者说是太善良了。严歌心头发痛,她明明察觉到沈之行的不快乐,却还在假装说服只要他结婚了,就会幸福快乐。
她明明能察觉到沈之行和徐清然微妙的关系,可却反复说服自己那是假的,是幻象。
她甚至逼迫沈之行尽早结婚,以证明他是“正常”的 。
如今看来,好像她才是不正常的。
她不敢直面自己,只一味逃避。
严歌手拉住沈之行的手,声音颤颤巍巍:“小然他是个勇敢的孩子,你也是。”
沈之行洞察到她话里有话,他内心涌出一丝激动,他好像从母亲肯定的话语里窥探到神光。
严歌继续说:“小行,我理解你们。”
沈之行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结果的打算,听严歌这样诚恳说,他不禁双手颤抖。
严歌嘴角微笑,抱住沈之行:“之行,你行的。”
沈之行觉得空气太暖了,他额间微微冒汗。
严歌认真地看着他,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对他温和说:“孩子,人这一生能遇到你喜欢的又喜欢你的人,不容易,好好珍惜他。”
沈之行眼眸含着泪,他哽咽道:“谢谢你,妈。”
严歌安抚他,说:“小行,你徐叔叔那边我去说服,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要去。这一次,你不要再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爱别人的同时,也要学会爱自己。”
沈之行咬唇,忍住感动的酸软,沉重地答应她:“嗯,妈,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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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经过徐海的全力镇压,徐清然和沈之行那“惊天一幕”,没有掀起轩然大波,无论是照片,亦或是流言蜚语,都没有,一切像没有发生过那样平静。
与此同时,徐海收到了严歌的电话,说要请他来聚。
徐海想,这件事总要有个结局,于是他答应。
严歌让徐清然务必一起来。
会面地点位于一间文雅的茶厅,严歌早已在约定的时间久候。
徐清然四处张望,严歌对他说:“小行他没有来。”
徐清然脸色黯然,跟随徐海在一旁落座下来。
幽绿的茶散发淡淡香气,品茗片刻,严歌以一种很谨慎认真的神态对徐海说:“徐总,我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徐清然听了,意外又惊喜,眼眸闪亮。
徐海默不作声,他以为严歌约他来,是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商量要怎么拆散他们。
没成想她居然说同意两个字,他觉得喝下去的茶怎么那么苦涩。
徐海嘴角不屑地哼了一声:“所以,你今天是来说服我的?”
严歌微笑品茶,轻轻放下瓷杯:“是。但也不完全是。我想让你们知道沈之行的过去。”
徐清然听了,心里发跳,他在少年时认识沈之行,并不知晓他的幼年与童年。
严歌继续说:“越是了解一个人,才能越理解一个人。徐总,沈之行他不会随便喜欢一个人,更准确地说,他是远离人群的。我希望你多了解他,知道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严歌在饮茶完之后,开始了她漫长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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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和沈复在大学未毕业就结了婚,这本来是一桩美事,却同时遭到了双方父母的反对。
严歌的父母认为沈复虽仪表堂堂,风流潇洒,却不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因为太鼎盛的外貌,显得过于花枝招展,这样的男人,适合欣赏,不适合成家。
沈复的父母的想法比较迷信,他们信仰佛教,给沈复算过命,一位得道高僧说沈复最佳婚配年龄在三十岁。
可当时两个小年轻正热恋上头,哪里听得进去父母辈的劝告,脑子一热就结婚了。
沈复自小顺风顺水,学习天赋极高,他本是北大的本科生,毕业后直接留校担任助教,这是极大的破例与殊荣,可见北大对他的器重。
自然一个人的名声越响,风头越盛,身旁围着的人就越多。
有一个长相清婉,颇有江南风韵的女学生找上了他,这个女学生名叫郦秀,狂恋沈复,哪怕知道沈复已经结婚,仍旧对他死缠烂打。
沈复受不住诱惑,和她偷腥,暗地里发生关系。
时间久了,郦秀便让沈复和严歌离婚,娶她。
沈复只把这当作愉悦身心的偷腥,没想过要以离婚为代价。
郦秀见他迟迟未答应,十分生气,与他冷战,撒泼,耍起小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沈复被她折腾得真的动了离婚的心思。
恰好这时,严歌怀孕了。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沈复只好找郦秀发泄性/欲。
郦秀又是老生常谈,逼迫他离婚。
他闭嘴不语。
沈复在严歌孕期最后两个月,请了一个专职孕嫂照顾她。
沈复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住,只想往学校跑。
他看见严歌肿胀的胳膊与腿,发福的肥肉,鼓起的双下巴,以及蜡黄的脸,就觉得心里一阵作呕。
他不禁自我怀疑,他怎么就和这样一个女人结了婚,他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怀孕期的女人,不仅身材容易发福,而且特别需要人陪,因此马上要生产的那段时间,严歌天天催沈复回家陪她。
沈复被折磨得不轻,他自小养尊处优,哪里照顾得了别人,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是生着气。
而郦秀因为沈复不肯离婚,一气之下把他给甩了,还给他臭骂一顿。
沈复将这一切的过错推到严歌身上。
他后悔太早结婚,他应该是无拘无束的,不应该被婚姻绊住脚。
但是他还是没有提出离婚,因为严歌诞下了沈家的子嗣。
他是沈家单传,严歌诞下儿子,这让沈家人沸腾不已,欢天喜地。
沈复的祖父为这位新生麟儿亲自取名字,名叫沈之行。
沈复学术能力出众,别人一年出1篇核心论文,他一年能出10篇核心。
别人一周看完一本学术著作,他一天可以看一本。
为了前途,沈复边任教边申请硕博连读,鉴于他学术成果丰硕,学校破格给予他提前毕业。
他成了学术圈文学界的一枚闪耀光芒的新星,是传说中的超绝沈教授。
无数女生对他前仆后继,露出几欲要生吃人的狼眼。
其中有一个大一的女生,倒追他最猛烈。
她名叫叶蓝,身材高挑,肤色白皙,长相艳丽,打扮时髦。
她有着极细的腰窝,与极大的胸。
还有极发嗲的嗓子。
她很年轻,刚满18岁。
她能与沈复谈论诗词,风花雪月,还能在夜间为沈复吟唱苏州小调,扬州小曲。
沈复研究论文累了,惬意地躺倒在她怀里,享受温香软玉。
这一次,叶蓝嘴都不需要张,沈复直接对她说:“我们结婚。”
自然他要重新结婚,必须先离婚。
沈之行四岁这年,沈复正式向严歌提出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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