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至极的二人时光因杰森的良心不安告一段落，寻回阿奇的第三天清晨，他决定该是时候让庄园里的人知道他们一切都好并让他们全数回家。

二人去往菲尔比城的朱利亚码头，受到船员指路后在码头附近被称为“临海小王宫”的帕莱辛红宅找到了盖文与珍妮，杰森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们细致交代了一番，二人的反应大相径庭。

“你的意思是，至少有两位天使，和……和那位不可言说者，都来过咱们庄园了。”盖文显然被震惊到无以复加，扶着阿奇的手臂缓缓坐在了沙发上。

“地狱君主和始祖女巫你怎么不提？”杰森微眯双眼问道。

“这不是在开玩笑，孩子，祂？真正的祂？我敬爱的主！”盖文瞪着苍老的眼睛强调。

杰森无奈地笑着点头，盖文深吸一口气后拦住正要张嘴的珍妮继续问:“那祂是什么样的？祂的容貌、声音，祂的性格，祂好相处么？祂慈爱温和还是霸气得无可救药？”

见盖文一脸崇拜与兴奋，杰森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记得。”他如实说。那位天神拥有这样的能力，会叫见过祂的人在时间的流动中逐渐彻底地忘记祂的样貌。

“你不记得了？”盖文嗖的起身，升高音量控诉:“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们在讨论的可是伟大万能的主！”

“再大声些，说不定祂就能听到喽。”杰森调皮地笑道。

“好了，我也有个问题。”珍妮挤到二人中间握住杰森的手往一旁挪了几步，“你说你看到了她。”她急迫地想要得到答案。

这个提问让杰森恢复严肃，嘴角悲伤地垂落。“我还以为那次，我……我释放了她，你懂吗？她存留在拉斐尔身上的灵魂碎片与她结合，我以为，她总算能脱离诅咒与怨恨的桎梏，她总算……自由了。”

“我与你有相同的观点，只是我们心照不宣，为了不让彼此难过没有提及，谁知道，原来她从未自由。”

杰森双手捧起珍妮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发誓般对她欣笑着说:“我‘修正’了我的错误，现在她自由了，她可以去任何地方。”他眼中闪烁着湿润的光影，满脸纯真希冀。“她可以去静寂无人的山谷深林，或者繁荣热闹的异国城镇，她可以乘着飞鸟去图耿‘探望’奥斯兰舅舅，也可以坐在‘红天鹅号’的甲板围杆上陪伴你——”

“——她会更想陪伴你，亲爱的。”珍妮轻抚着杰森的脸颊，慈蔼地笑道:“你是她的宝贝，她未曾有机会疼爱过的宝贝，她会守护你，永远。”

热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眼眶涌出，他看了看神情几乎一致温柔的盖文和阿奇，他们对他微笑着点头，他抽抽鼻子，低头靠在了珍妮的肩上。

待他们询问完一切，杰森也都耐心作答后，珍妮领二人参观了帕莱辛红宅。这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和浪漫爱情故事的老宅，由索菲亚女王的曾祖父乔沙国王下令建造。

“年轻的乔沙王储本愿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罗妮芬薇·帕莱辛小姐成婚，那是一位文采过人，尤其擅长绘画的聪慧女子，但因她仅是伯爵之女，国王阻断了他们相爱，要求乔沙王储迎娶大陆彼岸的蒂琪公主。”他们步履缓慢地行走在绿油油的草坪上，珍妮带他们停在一座由红砖堆砌的塔楼前，并为他们讲述着那个百年前的故事。

“他爱她，如此坚定，他也非常勇敢，几番周旋后，国王暂时搁置了他的婚姻事宜，于是他命人建造了这座宫宅，用她最喜爱的勃艮第红，在她最向往的蔚蓝海边，并以她的姓氏命名。”

“然后呢？”见珍妮仰望着塔楼高处的一扇窗口停顿不语，已被故事吸引的杰森追问道。

“他们在此度过了短暂的幸福时光，几年之后，罗妮芬薇死于肺病，就在那间屋子里，他守着她的芳魂与尸骨哭泣。他尝试纵身跃下窗台，护卫们拦住了他，将他带回了王宫。”珍妮的笑容中不无苦涩与遗憾。

“所以最后，她病死了，他成了国王，娶了公主，他们天人两隔，无缘相守，这算哪门子的鬼浪漫？”阿奇困惑地摊着手问。

珍妮白了他一眼后用肩膀撞了撞杰森道:“我依然不懂你如此迷恋他的原因，如果只是美色，我的小雪球真是超乎我想象的肤浅。”

杰森羞涩地抿嘴一笑，回头瞅着阿奇，阿奇则仍是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情。“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不能厮守一生，白头到老，那就不算永远，这期间有任何一个退出也都不算。别给我说那国王后来给自己的女儿孙女取了她的名字，都是狗屁。”他不服气地说。

“老天，我真不该急着把你救回来，你非要这样扫兴嘛？”杰森仰着脸质问，阿奇本想再说几句夯实自己的观点，可那对泛红的异瞳瞪得他不敢说话。他耸了耸肩，对杰森和珍妮作了个缝紧嘴巴的手势。

“那么你是怎么住进这里的？我连一个皇家卫兵都没看到，这不该是属于博伊德王族的房产吗？”杰森转向珍妮问。

珍妮浅浅一笑，敲着杰森的鼻尖道:“我们的女王将帕莱辛红宅赐予了你，谁叫你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一点外界都不愿接触，我们还没有前往宫廷向女王表达感谢呢。”

“这是……索菲亚送给我的？”杰森惊讶地问。

他与阿奇助女王将杀害艾普莉尔的凶手们全部缉拿后，阿奇便被上帝带走，而他忙于解救阿奇，再无与索菲亚会见，另一方面，在他的内心深处，尽管索菲亚声称女儿的死与他无关，可他还是无法就此释怀，他仍认为自己无颜面对她。

“她像她的曾祖父一样勇敢，虽然她的父亲……他犯过许多错误，可我必须承认，他身上还是有一些值得尊重的品质。我想，我们的女王正确地学会了那些品质。”珍妮红着眼睛说道，她一手牵住杰森，另一只手抬向阿奇，阿奇立刻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

“她需要你们，这座王国需要你们，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必须守护它。”珍妮对他们说。

她的目光如此坚毅，这是杰森此前从未在珍妮口中听到过的话语，她不再教导他独善其身，而是鼓励他站出来，以自己的力量拯救拜索王国。

或许与扎克亚斯的死有关吧，杰森心想，必定是那位深爱她多年的国王之死影响了她，改变了她，而这恰恰证明，她并不是对他毫无情意。

在帕莱辛红宅那偌大华丽的饭厅享用过午餐后，杰森与阿奇游逛起这座里里外外一片暗红的美丽建筑。他们找到了罗妮芬薇小姐的画室，大量与青年乔沙王储有关的画作铺陈在被时岁褪去朝气的红墙上；他们从蜿蜒无尽的树篱长廊下追逐彼此，见到了比圣迪卡佛斯宫的郁金香花园还要壮阔艳丽的红玫瑰花海，生着短翅膀的小天使雕塑们散落在花圃各处。

在一片堪比湖泊大小的人造水池旁，他们停止奔跑躺在了草地上，阳光如同美酒令他们思绪沉醉，微风轻抚面颊送来晚秋的清凉。他们不约而同转过身体朝向彼此，又默契地同时伸手抓住了对方，十指紧扣带来的踏实感从手臂迅速游到了心脏。

“事实上，虽然他们共度的时光很短，可依旧令我羡慕，你知道为什么吗？”杰森枕着手臂轻声问起，玩耍着他手指的阿奇则竖起胳膊撑着脑袋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有能够传颂的故事，他们可以被任何人看到，被任何人铭记，而你和我……你和我，我们的爱只能躲藏在最深暗的阴影下。”杰森有些感伤地说。

阿奇沉默了一阵，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半晌之后，他忽的爬向杰森，将杰森推躺后把脑袋枕在了他凹陷的肚子上。

“有时候我会忘记你是个多么悲观的人，你看不到蓝天吗？那上面可是‘住’着好多天使，包括你的新朋友拉斐尔和加百列。”阿奇语气酸酸地笑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向杰森，神情无比肃然地续道:“你的家人、我的家人、我们的朋友……他们全都看得见，只要我们在乎的人能够理解我们，这就够了不是吗？至于其他人，谁他妈的管他们如何去看去想。”

这番透彻明朗，结尾伴随着粗鲁的宽慰之语在杰森身上起了作用，他撇着嘴点了点头，随后揉搓起阿奇那乌黑微卷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只乖巧听话的大狗。

“我希望……我们可以，在帕莱辛红宅中留下只属于我们的浪漫爱情故事。”杰森说。

阿奇听罢眼前一亮，“你准备搬来这里住吗？”他有些激动地问。

“是的，我将不再深居于林间郊外，我想离这座动荡不安的王国近一些，我想帮助她。”

话音未落，阿奇已经爬到他的眼前，双手撑在他的耳畔两侧，十分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问:“所以，可爱的温伯尼先生，你是在邀请我与你同时入住吗？”

杰森勾住他的领结拉向自己，与他蹭了蹭鼻尖，脸上露出狡猾而甜腻的坏笑。

“当然，亲爱的墨斯昆汀先生，那将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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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帕莱辛红宅